農業景觀融入室內設計的研究

王博

摘要：近年來，越來越多的農業景觀在城市公共空間中出現，并獲得了一些關注，已有一些研究成果發表。首先本文著重從中國人的集體潛意識“田園原型”來分析農業景觀出現的背景。然后農業景觀在室內空間的運用還比較空白，我們從生理、心理兩個方面分析農業景觀較傳統景觀的優勢，及農業景觀在室內空間運用過程中可能面臨的問題和挑戰。

關鍵詞：農業景觀;田園原型;室內設計;農業景觀優勢

2002年，俞孔堅帶隊土人景觀規劃設計院對沈陽建筑大學的新校區做場地規劃和景觀設計，在設計過程中，將稻田引入校園在國內引發了很多討論，很多設計師也受此啟發。而且近年來城市人口快速增加，房價瘋漲，但城市人民依然會在昂貴且狹隘的空間內建“小農場”。為什么對與國人，農作物這么有吸引力？本文將重點討論農業景觀出現的背景和它的優劣，希望拋磚引玉，彌補研究的空白。

一、農業景觀產生的背景

首先，農業景觀的出現是一個社會現象，背后肯定有復雜的成因，但大致可以概括為一下幾個方面：

（一）城市人對生態的渴望。

工業社會在給人們提供便利生活的同時，也帶來了大量的污染，尤其在城市的鋼筋混凝土森林中，綠色減少，熱島效應，空氣污染等問題，都激化了城市空間和人民美好生活愿望的矛盾，城市人及其渴望一個綠色生態的生活環境。

（二）城市人對綠色安全食品的渴望。

現代生活節奏越來越快，農業的發展也呈這樣的趨勢，為了提高農產品的產量，大量的化肥和農藥被濫用，這也為食品安全問題蒙上一層陰影，加之自給自足也更經濟實惠，這也讓大量“微農場”入駐很多家庭的陽臺。

（三）城市人對健康生活方式的渴望

城市生活以其大量的就業、豐富的物質生活、先進的文化等優勢吸引著大量的人口進入，雖然城市的優點不勝枚舉，但城市的快節奏也帶來了巨大的工作和學習的壓力，如今“996”等工作制引發了大量的討論。這都讓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更具吸引力。人們渴望和自然的接觸，通過農業耕作的方式抒發自己的壓力也越來越流行。這也是城郊農家樂出現的底層邏輯。

上面的前兩個方面都被人們大量的討論過，都已成為了大眾的一種共識，我們不做討論，接下來我們將重點分析第三方面，從兩個層面分析為什么中國的城市人把體驗鄉村田園生活看作是一種釋放減壓方式，鄉村田園生活在城市人的心理精神層面里扮演著什么角色，明白了這些，就明白了農業景觀的發展價值之一。

（四）中國人潛意識中的“田園原型”

首先在大歷史背景下，中國作為四大文明古國，從根上就是農業文明，而且這個歷史的底色從未改變，即使屢遭游牧民族入侵，中國的根基依然是小農經濟自給自足的模式，所以說，中國人本質上是農民。

農耕的基因已經在中國人血液里流淌了5000年，對中國人的精神構造刻下了重重的一筆，“種地”這個觀念在大部分的中國人的腦海里扎根是如此之深。現在年輕人都向往在城市定居，殊不知這只是最近幾十年出現的趨勢而已，如果你去問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農村人有什么愿望，他很有可能告訴你，他只想擁有更多的土地，當一個農民。

榮格認為人格最深的層次不是個人潛意識而是集體潛意識即“原型”或稱“原始意象”。原型是一種通過遺傳而留傳下來的先天傾向是“附著于大腦的組織結構而從原始時代流傳下來的潛能。”榮格提出并描述了母親原型、英雄原型、樹林原型、太陽原型等多種原型。由此推斷中國人人心中極有可能存在一種“田園原型”。

現階段中國生產力快速發展，中國人口快速城鎮化，據中國統計局的數據，1949-2018中國城鎮人口從5765（萬人）增長到83137（萬人），中國近用了兩代人的時間就實現了城鎮人口一個數量級的恐怖增長，而且這個城鎮化大部分還是在近四十年完成的。雖然現在年輕人有了知識和文化，住進了現代工業文明建造的城市里面，他們拒絕再和父輩一樣用自己的肌肉在地里刨食，但是歷史遺留的“田園原型”的集體潛意識卻難以在短時間內抹除，田園牧歌的鄉村風景對他們來說充滿吸引力，所以從某種程度說，現在的城市人本質上依然是農民。

（五）社會文化對“田園原型”的釋放

根據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其《精神分析學》的理論，潛意識是深藏在我們意識底下的神秘力量，不為人們察覺，但是-力量巨大。現代工業生活壓抑了這種潛意識，潛意識無法得到直接的釋放，但它一定會在人們的生活中以某種方式間接釋放。

2009年，一款名為“QQ農場”的小游戲游戲風靡社交網絡，一時間全民種菜偷菜，它沒有精良的畫面，沒有扣人心弦的情節，卻吸引了大量的玩家，其成功之道之一就在于對玩家潛意識的挖掘，而‘田園原型就是它的核心競爭力之一。沉睡在城市人群內心的‘田園被QQ農場喚醒，人們在游戲中播種、耕種、收獲，體驗著農場主的風光和成就，內心的潛意識得到巨大的滿足。

隨著近幾年移動網絡發展迅速，短視頻網絡自媒體發展非常迅速，如快手、抖音、嗶哩嗶哩等，其中有一類以田園鄉村為題材的創作者也聚集了大量的受眾，以最近的輿論焦點李子柒為例，李子柒的短視頻所展示的安靜、祥和桃花源般的田園生活，單單在微博上就收獲了兩千多萬粉絲，很多人看完她的視頻之后直呼：“這就是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如此看來，李子柒之所以被二十一世紀的網民捧紅，這也和人們潛意識中的‘田園原型有非常密切的關系。

有了以上的社會背景分析，再來看農業景觀的出現就變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農業景觀幾乎就和‘田園原型無縫銜接。其實農業景觀不只是設計師自上而下的推動發展，更多的是個人在潛意識的作用下自下而上的推動著農業景觀的出現。這說明環境設計專業對于大眾的這種‘田園原型的集體潛意識還不夠重視，農業景觀還有很大的發展前景。

二、農業景觀的現狀

國內城市農業的出現最早可追溯到20世紀五六十年代提倡城市綠化應具備經濟效益的時期，行道樹、公園綠化果樹化，但未看到明顯成效，相關研究也就無從談起。2002年，土人景觀的沈陽工業大學“稻田”項目再次引起大家對城市農業景觀的關注。2010年，《景觀設計學》雜志出版了生產性景觀設計的一期專輯，系統對城市農業進行了專題報道，也打破了農業景觀在學科內的空白。近年來，國內高校興起了一股研究城市農業景觀的理論熱潮，成果不斷涌現。國內目前已有一些建成的案例，但尚未檢索到對建成案例的分析研究成果發表。

農業景觀雖有一些研究的成果，但他們的研究成果大多集中在建筑、風景園林景觀等室外空間，對于農業景觀在室內空間中的運用幾乎是空白，出現最多的就是城市人群自發性的在陽臺修建‘小農場，在筆者查到將農業景觀置入室內空間的例子中，貫徹得比較徹底的是由日本河野設計公司改造Pasona Group公司總部，以下是一段對它內部環境的描寫：

21.5萬平方英尺的辦公樓，其中包括4.3萬平方英尺的城市綠地，種了超200種的大米、水果和蔬菜。西紅柿懸掛在會議桌上，檸檬和西番蓮果樹被用作會議空間隔斷，豆芽生長在長凳下，沙拉葉生長在會議室里，豆芽生長在長板凳下。主大廳還設有一個稻田和一個西蘭花田。

三、室內空間中農業景觀相較于傳統景觀的優勢

隨著人們環保意識逐漸增強，對環境質量的要求也越來越高，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室內的生態健康問題。研究表明，綠色植物在改變環境和改善人們的健康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所以景觀植物被大量引入室內空間，不僅漂亮美觀而且改善室內的生態環境。將室外景觀植物引入室內正是現在室內設計的重要發展趨勢。如果農業景觀取代傳統景觀被置入室內，筆者這認為它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優勢。

（一）生理層面

這個生理層面特指的就是人們的視覺感受，農業景觀置入室內空間必然會增加景觀的多樣性，增加新奇感和好奇感。傳統的室內綠化植物，早已司空見慣，但生活中人們不喜歡每天所見的、所觸的都是一成不變的。人們對新鮮室內植物的追求沒有必要走上引進名貴物種的路子，農業景觀就可以滿足需求。

從點、線、面三個構成的最基本元素分析，農作物有著非常豐富的造景元素。例如：很多農作物的果實成熟時都色彩鮮艷、體積碩大非常漂亮，這就構成了點的元素，比如：西瓜、葡萄、番茄等;有的農作物的植株可以非常高挺，有的果實細長，這就構成了線的元素，比如：玉米，絲瓜等;有的農作物可以平面展開，有的可以攀緣在立面展開，這就構成了面的元素，比如：水稻、南瓜、地瓜藤等。

從色彩上講，農作物依然具有沖擊力，比如：黃色的油菜花，金黃色的麥田，掛滿葡萄藤的紫色葡萄等等。

綜上可以看到農業景觀的造景潛能巨大，它既可以自己組成單獨的室內景觀單元，也可以和傳統的景觀植物配合造景，這將大大豐富室內景觀的豐富度。

還有另一個生理層面可能就是指它的可食用性。自從100年前的五四運動，胡適開始把實用主義哲學引進中國，中華民族可能就是對實用精神踐行的最成功的民族之一。這里不否認中國人精神上對美的追求，但我們確實處處講究經濟實用。既可以觀賞，又有可食用性這個實用的特點的農業景觀確實有一些優勢。

（二）心理層面

馬斯洛將人類的心理需求分為五個層次，即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歸屬與愛的需求到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

農業景觀都無毒無害，而且可以生產一定量的農產品，加上人們心中的‘田園原型給人的親近感，這就滿足了人們最基本的生理和安全的需求。

在有農業景觀的室內，你能看到農作物每天的生長，你能聞到農作物散發出獨有氣味，你能觸到農作物身上的不同紋理，你能感受到二十四節氣的時間流動，不管你是在這樣的空間生活還是工作，這樣的田園氣息，都會充分釋放你潛意識中的‘田園原型，得到巨大的滿足感，我們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歸屬與愛的需求。

現代人在城市生活很方便很舒適，但是也有遺憾。比如，每個人被固定在一個崗位上，做非常細化的工作，每個人都是工作鏈條中的一環，工作單調乏味，且看不到工作的意義，人每一天都很苦悶。農業景觀的存在需要播種和收獲，這就給空間帶來了一種互動性，這個互動過程本身就需要人的參與和交往，提高人的生活樂趣。而且這種互動的過程就是一種創造性的過程。播種下去的是種子，收獲的是果實。在這個創造性過程中，人們常常都會興奮不已，會產生一種“高峰體驗”的情感，從而獲得在平時生活中無法帶來的滿足感。滿足人們最高層級的自我實現需求。

四、農業景觀在室內空間中可能遇到的問題與挑戰

首先就是物理環境方面的問題，一種植物的生長生存，需要以下幾個方面的基本要素：陽光、溫度、水、土壤。這些自然要素室內都是比較貧瘠的，尤其是光照問題，大部分的農作物都是陽性植物，需要足夠的日照時間才能正常生長，解決這個問題的可行性方案可能就是增加補光燈，可是這就不符合現在的生態環保理念。而傳統的室內植物景觀經過長時間選育，就沒有這個問題。

農業景觀的管理方面的問題。首先不同于傳統的景觀，農業景觀和空間有一種互動性，而室內空間往往有很強的功能性，而這種互動性和功能性可能就會產生矛盾，這就需要專門的協調管理。而且，農作物很多都是一年生或二年生的草本植物，它們的生命周期較短，可能需要更多的規劃和管理。

再次就是農業景觀對人們觀念的挑戰，中國人向來會將自己志向或品質寄托于植物身上，常常對景抒情，如看到荷花能使我們聯想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尚情操的品質;看到牡丹會聯想到富貴、看到蘭花引出到高潔、看到玫瑰想到了愛情。景觀植物有時候不單單是植物那么簡單，它更有可能象征了某種精神，所以很有可能有人認為農業景觀難登大雅之堂。這個需要時間去改變。

五、結論

農業景觀出現的因素有很多，城市人群潛意識中的‘田園原型更是扮演者舉重若輕地角色，這值得我們重視。雖然農業景觀有很好的發展前景，但我們也應該認識到，這方面的研究依然十分薄弱。基于室內空間，筆者通過對農業景觀具有的點、線、面和色彩方面列舉了它的造景能力，并依據馬斯洛的理論分析了農業景觀對人們的心理改善作用;但我們也應看到農業景觀在其發展過程中面臨很多客觀、管理、觀念上的挑戰，這都需要更多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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