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筆記隨錄》作者群體研究

張瑾

摘要：從文學傳播角度來說，作者是文學傳播活動的開端。考察清代筆記作者群體的時間分布和地域分布，對于理解清代筆記的發展脈絡是十分有必要的。以來新夏先生《清人筆記隨錄》中作者群體為研究對象，從作者生卒年、籍貫等方面做出統計，從而獲知有清一代筆記作者產生的地域差異和階段性特征。

關鍵詞：作者群體 時間分布 空間分布

中圖分類號：I20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18—0255—02

清人筆記為筆記發展之高峰。作者群體規模龐大，雖無法確切統計，但從傳世筆記作品來看，當在數百人。本文選取《清人筆記隨錄》中所載作者群體為樣本，進行分析，該著所載作者數量達145人，占傳世筆記作品作者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收錄筆記兩百余種。來先生該著名為《隨錄》，實則可稱為清人筆記的“知見目錄提要”，所選筆記絕大多數為清人筆記中影響較大、價值較高者，具有很強的代表性。通過考證，我們已經考得145人中絕大多數人的生卒年、籍貫等信息，由此可以進一步對其進行時空分布的考察，從而獲知有清一代筆記作者產生的地域差異和階段性特征。

一、作者群體時間分布

清代筆記創作超邁前代，與明代尋章摘句的筆記匯編不同，清代各體各類筆記在清代學術的推動下，都呈現出繁榮景象。在清代筆記發展歷程中，各時段上呈現出什么樣的不同特點，通過對筆記作者進行時間分布考察，可以對此問題略窺一斑。

需要說明的是，在統計當中，除生卒年無可考的文人之外，仍有少數人生卒年是不能確定的，只能權從通說，或擇一較為有說服力的說法。另外，作者的生卒年與筆記創作時間并不能等而視之。生活在同一時代的作者，有的作者筆記時間較早，有的則可能創作時間較晚，但總體上來說，從整個清王朝這樣一個持續較長的時間段來審視，由作者的生卒年可以基本斷定作者的時間定位。同時，在作者時間定位上，生年和卒年兩個年份之間，因為作品的創作和傳播，一般是在作者成年之后，甚至傳播效應往往在作者去世后仍然持續，所以無疑卒年更能代表其時間定位。當然，最好的定位辦法是按照作品的創作與出版年份來定位作者的影響，但是由于筆記隨筆記錄的性質，相當一部分作者并非只有一部筆記作品，許多作品更是多次板行，因而，在進行作者分析的時候舍棄了對作品創作與出版時間的認定，而以作者生卒年尤其是卒年為依據。

如前文所述，筆記作者創作筆記作品一般要在成年甚至擁有相當時段的社會經驗之后，因而，生年對于筆記作者及其作品來說，不如卒年更能顯示其發生影響的時段。但是，生年具有另一個意義，就是能夠說明作者的成長時期及其成長時期內的文化環境，這是足以影響其創作內容的。統計發現，出生于清之前的作者為23人，占15.86%;從順治到雍正92年間，共有31人，占21.38%;從乾隆到嘉慶85年間，共計46人，占31.72%;道光以后出生的共計17人，占11.72%。另有28人生年不能確考。

據此，依照作者的生年來看，出生于清入主中原以前，但主要生活在順治和康熙時期的筆記作者，有一大批是奠定有清一代學風、士風的大儒、名臣，也有相當一部分是明遺民以及清初因文字獄罹禍的士人及其后人，這一批筆記作家對于明末世變有著切身體會，身處天崩地裂的時代，他們的筆記作品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清王朝能夠很快定鼎中原，卻不得不面對來自漢族士人的抵抗。出生于順治到雍正乃至乾隆初年的筆記作者，對于明王朝的記憶已經漸漸消退，他們面對的是一個不斷強大的清王朝，平定叛亂又開疆拓土的帝王，深諳儒學而又充滿話語權勢的帝王。在慘烈的文字獄大棒和博學鴻詞科的胡蘿卜面前，打壓與拉攏并舉，恩威并施之下，成長于這一時期的筆記作者，開始學習并適應這樣的環境中，推動了乾嘉學風的形成，并在乾嘉學風和士風影響下進行筆記創作。而在乾嘉承平之世出生的筆記作者，又不能不受到他們父輩的影響。生于乾隆末年的一些筆記作者，盡管有人目睹了道光中外夷入寇的變局，卻始終在乾嘉學風和士風造就的定勢中不能擺脫。道光之后出生的筆記作家則全然不同，他們所承受的文化遺產是整個中華文化的遺產，因為他們的成長經歷和教育背景中始終伴隨著外夷這一文化參照。在中西交通背景下成長起來的他們，無論是否接受了西學與西方文化的影響，都已經無法回避晚清這一大變局的發生。同時，晚清內外交困的局面，亦促使他們發生新的思考。

在謝國楨先生《明清筆記談叢》中，將順治到康熙初年的這一時段的筆記小說創作成為筆記小說由盛轉衰的時期。謝國楨先生認為當時朝廷打擊野史，使得筆記類作品創作受到影響。此一時期產生的一些筆記著作大多是滿清大臣們的頌圣之作，而以王漁洋為首的文人筆記則是寫吟風弄月的文章，毫無生氣。鴉片戰爭以后，愛國志士如龔自珍等人的創作才帶動了清代筆記創作的復盛，雍乾嘉時期則一直處于潛行而中衰的狀態。但是也有學者看法不同，比如吳禮權先生《中國筆記小說史》中認為明代筆記在通俗文學大潮的沖擊下陷入了異常凄慘的情勢，不過清代卻是中國筆記小說史上的恢復、發展與繁榮期：“當清初著名的小說家蒲松齡起而奮筆作《聊齋》后，中國筆記小說創作便又步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天地，衰竭已久的中國筆記小說創作園地重又綻放出無數可人的鮮花。”[1]10吳先生的這一看法，是因為其研究對象的重心是小說，而非純筆記。所以才會認為有清一代的筆記小說創作是以《聊齋志異》為代表的志怪派和以《閱微草堂筆記》為代表的雜俎派一統天下的時代，其他作品只能算作是清代筆記小說創作大河得以形成一股涓流。[1]232-263其他筆記小說史論著如苗壯《筆記小說史》等多持有類似的觀點。苗壯先生認為清代筆記小說是繼魏晉、唐宋之后的第三個創作高峰。[2]345對于清代筆記的發展，則基本與謝國楨先生的分期相同，指出清代筆記小說的發展，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時期，即前期為順治、康熙年間，中期為乾隆、嘉慶年間，后期為鴉片戰爭后的晚清時期。[2]351

從生年統計來考察，或許會產生清代筆記作者群體時間分布極不均勻的印象，若以卒年來對清代筆記作者群體進行統計，就會發現，清代筆記創作的繁榮確實是貫穿始終的。

二、作者群體空間分布

筆記雖是小道，但在有清一代學風影響下，非學問淵博、經歷豐富者不能作為。考察清代筆記的空間分布，有助于我們理解筆記產生的地域文化因素，以及地域因素對筆記創作的影響。

作者的籍貫是判定筆記作者群體空間分布的最重要依據。然而，籍貫問題最不容易說清，且不說占籍和祖籍的差別，清人自署籍貫也往往并不可靠，有人已僑寓他地數代，仍署祖籍;有人長期生活地與籍貫毫無關系;有人終生處于顛沛流離狀態，這些情況都說明了籍貫的復雜性。本文主要以作者的祖籍地為依據。同時，判定作者籍貫還存在的問題比如地名在歷史中出現的變遷問題。比如江蘇、安徽等，在晚明為南直隸，清初為江南省，康熙才改析為江蘇、安徽。對于此類問題，統計遵循的基本原則是以不產生誤解為準。在清代筆記創作中，滿族旗人的創作也占有一定比例，因為旗人籍貫問題比較復雜，所以直接列出“旗籍”項目，不再具體分析其籍貫。

在針對《清人筆記隨錄》所統計的145位作者中，只有兩人里貫不明，其余143位均可查考到明確籍貫信息。據此，我們可以發現，在清代筆記作者中，位于江蘇、浙江、安徽三省的人數遠超過其他各省之和。江蘇、安徽、浙江三年也即今天所謂的長三角地區，在有清一代，向稱富庶，無論是科舉和文化繁盛程度，都居全國之冠。分析可以發現在清代筆記作者145人中，江蘇一省就有作者56人，占比高達38.62%，可以說是清代筆記作者最多的省份，這與江蘇地區的文化發達不無關系。浙江省作者40人，占比27.59%，安徽省作者11人，占比7.59%，江蘇、浙江、安徽三省，即廣義的江南地區或者說長三角地區，共有筆記作者107人，占比達73.8%。相較于這三省而言，其他省份的筆記作者群體規模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

在清代文人筆記的不同發展階段上，江蘇、浙江、安徽等省份均保持了一定規模的筆記作者群體。各省份作者群體在時空分布上表現出的特點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各省份筆記作者群體規模總體上在不同時段上呈現比較均衡的狀態，但安徽省筆記作者群體在乾嘉時代呈現出反常的低潮。這或許統計過程中，我們剔除了部分無法確定準確卒年的作者數據有關系。第二，整體上看，清代筆記創作高峰期是乾嘉時期和晚清時期，尤其是晚清時期，由于中西交通導致的西方文化侵入和西方武裝侵略，以及國內局勢的動蕩不安，極大刺激了筆記創作。隨著西方報刊等近代傳播媒介的出現，晚清筆記創作與傳播更呈現出繁榮態勢。

在清代文人筆記作者的時間分布上，我們可以發現清代筆記作者在整個清王朝時間分布比較均勻，各個時期均有相當數量的作者進行筆記創作。在地域或者說空間分布上，我們可以發現江南地區是筆記作品的核心產區。絕大多數筆記作者的籍貫為江蘇、浙江、安徽三省，其中尤以江浙為最，其他省區內僅有零星分布。根據已知了解未知，依照來新夏先生《清人筆記隨錄》所介紹的作者，考察清代筆記作者群體的地域分布、時間分布等，對于理解清代筆記的發展脈絡是十分有必要的。

參考文獻：

[1]吳禮權.中國筆記小說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1997.

[2]苗壯.筆記小說史[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

責任編輯：于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