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海
內容提要:儒家文化是以“仁”為核心的思想體系,《論語》中提出的“繪事后素”等一系列美學思想理論一直深深影響著山東中國畫的發展。注重精神上的提煉與升華,使得山東國畫作品呈現出豐厚的文化內涵,新時期的山東畫家們更加注重學術性的探索,使山東中國畫創作呈良性發展狀態。
關鍵詞:儒家文化;山東中國畫;文化內涵;學術探索
儒家文化發源于山東,主要思想在于“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崇尚“禮樂”和“仁義”,提倡“忠恕”和“中庸”之道,政治上主張“德治”和“仁政”,重視倫理道德教育和自我身心修養。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儒家文化為維護民族統一、穩定社會秩序等起著積極的作用,新時期同樣對山東國畫的創作有著重要影響和積極意義。
自1949年至當前文化多元時代,山東美術創作進入了繁盛時期,山東中國畫有著明顯的地域色彩,可以從不同角度來理解— 山東籍的或與山東有關、受山東當地文化影響至深的著名畫家及其美術作品,這里主要取這三個意思的集合來論述。山東中國畫受儒家文化以及外來美術理念和技法的影響,已經初步形成了具有明顯地域性的美術特色。可以說, 山東中國畫的發展與變革,“雖然在其文化內涵主體上依然不自覺地固守著‘儒家文化的文化內涵范式,并在技法上依舊傳承著傳統審美的文化精神,但是其創作面貌與個體特色,則發生了較大的改變,形成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藝術現狀”。
一、文化內涵豐厚
山東的國畫創作群體受“儒家文化”的影響,顯示出了豐厚的文化內涵。
(一)游于藝
孔子說:“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20世紀中期,山東畫家們在精研高超繪畫技藝的同時,不斷提升自己的道德修養和精神境界,并為自己的學生和其他從藝者在繪畫技法與精神方面樹立了良好的榜樣。如老一輩中的李苦禪、孫其峰、于希寧、黑伯龍等,他們都在20世紀中期撐起山東省乃至全國美術創作的一片廣闊天地;而當今的中青年作者中受其影響的,如孔維克。孔維克在第七屆全國美展上獲銅獎的作品《公車上書》,正是表現了上書的代表人物康有為,康氏把孔子看作民主、改革的化身,借孔子托古改制的旗幟,表達憂國憂民意志,體現作者“精神正是孔子關于‘善的美學內涵,正是孔子對生命生存價值的關心,正是孔子關于詩可以‘興‘觀‘群‘怨的藝術功能論的體現”。當今的中青年畫家們也積極參與國內大型公益事業和慈善活動,如張志民、孔維克、于新生等近百人皆在“抗非典”等活動中積極捐贈作品,關注社會的實踐行動,正合“依于仁”。又如孔子所言:“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游于藝,是藝術工作者的一種高境界。
(二)盡善盡美
儒家思想,對審美的規定性主要體現在從倫理道德的角度出發,把“美”與“善”統一起來。《論語》:“子謂《韶》:‘盡善盡美,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儒家的倫理文化在山東中國畫創作中被表現得尤為突出,自古齊魯奉往昔圣賢作為自己效仿的道德典范,強調知行合一、天人合一。唐代張彥遠將這種倫理道德視為繪畫的社會功能:“夫畫者,成教化,助人倫,窮神變,測幽微,與六籍同功。”而當代的山東中國畫家們在作品中也會自覺不自覺地會表現出這種意識。如張洪波所說:“山東畫家的作品注重藝術趨美向善的社會功能,大家喜聞樂見的抽象題材在他們的筆下頓時有了生機盎然的活力。”于希寧先生筆下的寒梅鐵骨錚錚,一派正大氣象,表現出了中華民族的國魂。誠如孟子所云:“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山東畫家大都注重在作品中傳達浩然之氣,從而達到盡善盡美。
(三)文質彬彬
孔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山東畫家“極少有人單純專注于技法的訓練和提高,而更多的是注重個人整體文化素養與道德思想境界的升華。因此,他們對中國傳統哲學思想和文化內涵都有較深入的研究和見解”。生于山東蓬萊的許麟廬,喬念祖評其:“平淡開闊的心腸,他的畫里表現出博大的儒家文化色彩。”儒家思想雖是從實際出發,但又不停留于實,而是要從實到虛,發展到神妙的意境,所以講“文質彬彬”“充實之謂美”。于希寧、劉魯生等人創作的《龍柯迎春》《咬定青山不放松》等作品,作品與精神境界高度契合,色彩和諧統一,構圖平和中正,技法扎實沉穩,又有對內心思想情感的表露,顯示出豐富的文化思想內涵,“文”與“質”相得益彰。
(四)和而不同
受地域影響,山東畫家彼此間或多或少地存在師承或同門的關系,這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山東畫家之間的感情交流,減少紛爭和分歧,促進相互之間的協作。雖然創作的題材、內容和形式不同,可大家對精神層面的追求和對道德規范的遵從是一致的。扎根現實,立足時代,創作符合人民大眾審美需求和審美情趣的作品,是當前山東國畫家的責任和使命。進入21世紀以來,山東美術集體多次晉京亮相(見下表):
畫家們通過不同題材、不同畫種所描繪的作品,既有共性又有個性。山水、人物、花鳥等作品,雖然題材和技法不同,但表述的思想都是積極向上的,正如儒家所倡導的“和而不同”。
二、審美價值趨向
儒家文化影響下的山東國畫創作在技法和形式上呈現出多樣的審美趣味,其審美價值趨向富有時代和地域特色。
(一)注重傳統文化的繼承,并強調個人繪畫能力和形式的突破,突出畫家個體情感的表達,注重寫生,使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群體以各專業美術院校的師生為主,如山東藝術學院、山東工藝美術學院、山東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等院校師生。這類群體受齊魯地域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的影響較為明顯,注重畫品與人品的統一和“繪事后素”所體現的和諧統一。如張志民的山水畫作品、韓瑋的花鳥畫作品、丁寧原的山水畫作品,無不遵循著這一創作原則,使觀眾在欣賞他們純熟的藝術技巧的同時,還可以從畫中體味到其審美情趣和深層次的思想內涵。
( 二) 注重表達政治主旋律及反映正能量的歷史題材,以省、地、縣等體制內畫院、文化館、美術館等機構專業畫家為主體的美術創作群體,其審美情趣與官方主題要求有關,多以寫實性創作和傳播正能量的審美趣味為主。有的創作群體人員也會與學院人員重疊,不過都是在體制內的作者,這些畫家有充足的時間和一定的工資保障,立足于“儒家文化”基礎,選取積極向上的立意與題材, 希望實現正、大、光、明的創作初衷。其基本代表著官方的審美情趣,針對目前“新中國成立七十周年”“建黨一百周年”“全面實現小康社會”“濟南解放七十周年”“第十一屆山東文化藝術節”等重大節慶和事件,進行審美意義上的主題創作,既是工作任務又是藝術專題創作。
三、山東中國畫創作學術探索
儒家文化深深地影響著山東國畫家,正如孔維克所說:“齊文化的開拓、進取、奮爭精神,魯文化的仁愛、中庸、和諧內核,孕育了山東人的渾厚、質樸、內斂、智慧的精神氣質,也體現在藝術家在作品中關注現實、關注生命的人文精神,體現在藝術家在人格上善于自省、包容、開放、多元的修養歷練。”在當前弘揚優秀傳統文化主旋律的背景下,山東畫家們進行了多方面的學術探索。
(一)緊扣時代脈搏,彰顯儒家文化
山東畫家們扎根齊魯文化,對傳統藝術營養既有傳承又有創新,他們緊跟時代的步伐,用作品謳歌新時代,反映和平盛世的新氣象,吸納南北風格之長,又兼融東西方藝術之蒙養。歷屆全國美展中,楊德君的《使命》,李天軍的《金髻太平》,趙建成的《孔繁森》,楊曉剛、李兆虬的《強國夢》,張望的《金色年代》,王偉的《青藏高原》,李金生的《神七問天》,韓菊聲的《黃金周的記憶》,譚乃麟的《雪域陽光》等作品,無不顯示出時代繁榮之象,又有儒家文化的內涵。
(二)構圖飽滿熱烈,注重色彩表現
飽滿的構圖不僅可以彰顯中庸之道、大國之氣,而且可以加強色彩的表現力。“繪事后素”影響著當下的創作,山東畫家們在創作巨幅作品時,通過加強色彩的表現直抒胸臆,力求準確把握內心的真實情感和思想精神,并以“文質彬彬”和筆墨來表達個人的藝術追求和思想境界。梁文博的《田野》、李延智的《雪潤無聲》、雷家民的《晚妝》、唐秀玲的《走過四季》、于新生的《吉祥臘月》、劉玉泉的《霧露霜華》等都注重構圖、色彩的處理和表現,營造出生機盎然、積極向上的畫面氛圍。
(三)注重傳統筆墨,氣象沉雄
畫家在筆墨上注重對傳統筆墨的傳承和學習,呈現出陽剛大氣、剛柔相濟的藝術品格。作品多以樸厚的用線用墨、方圓兼施的造型、大膽的構圖展示沉雄氣象。如歷屆國展中尤德民的《融雪》、張志民的《承包北山》、曾先國的《蘇園大觀》、王偉的《戰士》、張民生的《山光》等作品都表現出這一探索形式。
(四)吸收民間藝術,堅持民族自信
山東有豐厚的傳統文化和民間藝術積淀,民間剪紙和濰坊木版年畫、風箏以及高密的撲灰年畫等都影響著山東國畫的發展。畫家們把這些養分都積極吸收到作品中來,這也是山東國畫創作的一大特色,每個地域都有其獨特的人文地理環境,都會為畫家們營造獨特的畫面提供廣闊的藝術空間。在國展和相關展覽中,許多作品都受到了大家的充分認可,如王小暉、朱磊的《雙飛燕》,宋豐光、張錦平的《秋收》等作品都帶有濃厚的民間藝術特色。
(五)探索繪畫形式,技法多變創新
畫家注重傳承與創新的結合、工筆與寫意的結合、山水與花鳥的結合,并大膽借鑒西方現代繪畫的構成因素,打破固有視覺習慣,或進行形式化的歸納,或用幾何形分割畫面,使作品有著強烈的現代感和視覺沖擊力,并保留儒家文化的內涵,使作品在表現上有了很大的創新。如云門張巖的《吳門懷古》、孫春龍的《雪域之情》、楊德玉的《新潮工族》等,這些作品多以中青年為主。
山東國畫雖無高峰,但創作群體具有扎實的創作實力、嚴謹的藝術思想、高尚的道德追求,正如潘魯生先生所言:“從當代美術的發展來看,山東美術界一直缺少群體形象……山東以中庸文化為準繩,人們善于思考而輕思辨,重義氣而輕規則,重傳統而反前衛。作為個體的藝術行為,這些并非是壞事,但作為營造接受當代藝術的氣氛,似乎缺乏總體的凝聚力和山東藝術的風格。”潘先生這段話指出了作為創作群體的山東畫家們在整個當代藝術大環境中的相對不足,但同時也提到了山東美術家群體在歷史文化方面有著天然優勢—儒家文化。這種文化的積淀在特定情況下,可能會是一種負擔,甚至會形成阻礙。但正因為如此,這也意味著,在新的時代形勢下,它會產生新的生命力,正如《二十四詩品》所言:“如將不盡,與古為新。”相信當代山東中國畫家們在新的歷史形勢下定能勇往直前,承擔時代賦予的歷史重擔,如湯之《盤銘》所說的“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在新的時代里把山東國畫創作推向新的高度。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歷史賦予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