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傳統漆藝藝術的當代“再設計”

程 輝

（西華大學 美術與設計學院，四川 成都 610039）

成都漆器是我國乃至世界上最早的漆器工藝之一，與福州漆器、揚州漆器和大方漆器并稱為“中國四大名漆”，在數千年歷史的發展進程中，成都漆器形成了獨樹一幟的工藝特色和藝術風格，成為我國漆藝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成都漆藝的創用背景

戰國秦漢以來，漆器在人們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地位，并成為傳統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春秋戰國時期，成都漆器制作工藝就已達較高水平，漆器手工業十分繁榮，漆器品種多樣，工藝技法復雜，形成了成都——郫縣——雒縣（廣漢）三足鼎立的四川髹漆業中心，并成為我國重要的漆文化區。西漢時，漢武帝在蜀郡、成都和廣漢郡設置工官，主要制造漆器和金銀器，其生產達到較大規模，作為成都漆器的代表作“扣器”工藝開始普遍流行，出現了揚雄在《蜀都賦》中所描述的“雕鏤扣器，百伎千工”的大規模城市漆器制造景象，巴蜀漆器進入到一個空前絕后的鼎盛時期，并成為了全國漆器生產的中心，漆器產品暢銷國內和國際市場。從三國、兩晉到南北朝，成都漆器工藝開始多樣化發展，裝飾手法也更加細致深化。隋唐以后，漆器工藝廣泛用于各種器物裝飾，如樂器裝飾、兵器、甲胄、馬轡等的髹飾上。唐時四川制造的樂器七弦琴、大擂琴等聞名全國，漆琴中的漆工藝有力地推動了部分漆藝技法的形成和發展，同時也為漆器制作的領域拓寬了范圍。到了清代，漆器行業的行會組織“四圣會”成立，建立了漆器行業的行規，把分散的、混亂的經營生產統一起來，成為較有組織的生產經營。1903年，成都開辦四川通省勸工總局，把手工藝由官方加以組織起來，成為官辦手工業，對成都鹵漆工藝進行了進一步的改良研究，能夠派學徒到國外學習和聘請外國人傳授技藝，在裝飾工藝上，“雕花填彩”得到廣泛采用，使成都漆器形成了有別于其它地方的獨特風格。

二、成都漆藝的代表性工藝

成都漆器又稱“鹵漆”，以天然生漆、木材、無粘黃土、石膏灰等為材料，胎型以脫胎、木胎、竹胎及瓷胎為主要胎型，以傳統的手工藝為主制作而成。從制胎到成品經數十道工序，集藝術性和實用性為一體，尤其在雕嵌填彩、雕漆隱花、雕錫絲光、拉刀針刻等髹飾技藝方面極富地方特色，形成了獨樹一幟的漆藝裝飾風格。

1.雕嵌填彩

雕嵌填彩是在傳統基礎上發展起來并日益獨樹一幟的成都漆器裝飾工藝，此技法的漆工藝和裝飾工藝與刻漆、刻灰迥然不同，因而藝術表現也不同。其漆底灰的處理須恰到好處，軟硬適度，髹涂二遍黑漆后，刻紋印花，以刀代筆，抑揚頓挫、輕重緩急全在刀功之下。且花紋內僅只刻起漆膜，而不觸及灰底，使之平整。嵌色挑選干性好、色度淺的生漆調入漆顏料，用小角鏟薄薄地刮入已雕好的紋樣中，待干后再研磨，使其紋、質齊平，再揩漆推光。

2.雕漆隱花

雕漆隱花是近代以來在成都地區發展起來的獨具工藝的裝飾方法。雕漆隱花，即在髹涂面漆的胎底上進行雕花，然后在雕刻的紋樣上貼金、銀箔，再填若干次透明漆，直到與底漆面一樣平順后，進行打磨推光即成。這種隱花，由于紋樣底貼有金、銀箔，透出色彩沉著之感，并富有透明感，同時金、銀箔靠近花紋的邊緣壁，又因為金、銀箔透光的關系，呈現明顯的特殊折光效果，方向不同，折光相應也發生變化，呈現出別具一格的特殊效果。

3.金銀平脫與雕錫絲光

成都的金銀平脫是在漢代貼金、銀箔片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現在成都漆器在此基礎上又拓展了雕錫工藝，有雕錫、雕錫填彩、雕錫腐蝕及雕錫絲光、在已雕好的紋樣上，用特殊的刀具再戧花刻線，點、線、面相互結合、穿叉，講究行刀的角度和走向，造成有角度、有變化的粼粼折光，不僅有雕漆的抑、揚、頓、挫，并兼有金銀平脫的鐫刻情趣。

4.拉刀針刻

拉刀是在已推光的黑漆地或朱漆地上刻劃花紋，根據設計的要求而依次下刀，線條的粗細可根據設計的要求調整刀口，再用針刻點綴細紋，而后填金稱戧金，填彩稱戧彩，也可什么都不填。雕工須技法嫻熟，用刀準確，能充分調遣與運用線條的粗細、疏密，組織出動人畫面。

三、成都漆藝的發展困境

近年來，成都傳統漆藝幾經沉浮。隨著國家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重視，在政府的支持下，成都漆器工藝廠逐漸恢復了生產。2006年，成都漆藝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近年來，國家和地方政府都出臺了一系列保護和傳承傳統漆藝的政策。但是，雖然有政府的補貼和扶持，當前成都漆器的生產也依然較為低迷。

目前，成都漆器工藝面臨困境。首先，審美意識的欠缺。伴隨時代的發展，人們的審美觀念也在發生著變化，傳統的漆器在型制和圖案上已不能適應現代人的生活環境和審美要求，造成了漆器與大眾的隔閡。其次，產品品種較為單一，實用性不強。漆器產品與日常生活聯系不大，曲高和寡，使漆器更多淪為高級陳設品。第三，工藝復雜，推廣不易。購買天然生漆的市場狹小，制作漆器的工具也無處求得，通常只有靠漆藝制作人員手工完成，同時工序復雜，只能通過手工勞作制作成品，工期漫長，造成成都漆器制作者后繼乏人，漸漸失去市場。

四、成都漆藝產業的發展舉措與“再設計”

要實現成都漆藝產業在當代的有效傳承與發展，不僅需要從技術的角度對其進行改良和創新，還需要對一些傳統固有觀念進行反思、梳理與分析，對傳統產品結構進行與時俱進的改進，對成都漆藝進行多角度的當代“再設計”，才能使成都漆藝從困境中突圍。

1.回應當代審美需求

手工藝承載著民族的歷史文化，面向的是當下和未來，其發展必須尊重消費社會的時代背景。當前，設計的創新和創作觀念的相對滯后是成都漆藝生存發展所面臨的困境，雖然一些漆藝工作者做了一定的探索，但從整體來看，目前成都漆藝在創新上還是有所欠缺，大多因循過往，風格、形制和題材較缺乏新意。絕大部分產品主題仍然以傳統紋樣和圖案為主，工藝繁冗，缺少造型變化與時代氣息，這樣的漆器與現代人的審美價值相悖，很難與現代人們的生活相融合。聯合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中對非物質文化遺產有過這樣的解釋，“各個群體和團體隨著其所處的環境與自然界的相互關系和歷史條件的變化不斷使這種代代相傳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得到創新，同時使他們自己具有一種認同感和歷史感?！逼渲刑貏e提到了“創新”，由此可以看出創新的意義，創新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發展的關鍵，只有不斷地創新，回應時代審美需求，融入現代設計理念，傳統漆藝才能跟上時代步伐。當代成都漆藝只有在傳承傳統技法、保留成都漆藝傳統風格和韻味的基礎上融入現代審美觀念，加強現代設計元素，才能重新綻放新的活力，也才能得到更好的傳承和發展。

2.促進多元化的產品開發模式

目前，制約成都漆藝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漆器產品脫離人們的生活，或以裝飾為主，或價格昂貴，與日常生活脫節，較遠離實用，造成漆藝產品曲高和寡，鮮有人問津，因此即使在本地民眾家庭中也難見其蹤影。反觀自戰國秦漢以來成都漆藝歷史發展的一個個輝煌時期，無不顯示出漆器與當時人們生活的密切關系。當前市場上的成都漆器基本以盤、瓶、屏、盒等為主，產品品類相對較為單一，外形和裝飾大多承襲歷史，鮮有改變創新。如除了制作高端的藝術收藏品、陳設品和禮品以外，應大力研發日常生活漆藝用品并控制成本和價格，使其與大眾的消費相適應，同時增加相關旅游紀念品開發，探索漆藝在公共環境中的應用等等。只有漆藝產品獲得現代市場廣泛的自由購買認同，真正走進當下人的生活中，成都漆藝才會煥發生命力，綻放新的光彩。

3.探索工具材料和技術的革新

成都漆藝材料考究，工藝復雜，制作精良，耗時久長，這也造成了成都漆藝產品價格高昂，普通消費者較難以承受的現象，也成為制約成都漆藝發展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同時很多工具和材料需要漆藝師親自制作，市場無法購買到成品，這對于漆藝的傳承發展也產生不利的影響。因此目前成都漆藝的傳承僅以少數幾個漆藝大師私下帶徒的工作坊或傳習所方式進行，雖有政府的扶持，并不能較快發展，難以真正實現產業化。而作為培養人才重要基地的高校，因材料和工具的限制、漆藝制作對場地和時間要求等因素，推廣和開展教學也存在諸多困難。“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使成都漆藝得到更好的傳承發展，探索傳統工具材料和技術的革新顯得十分必要，如政府或相關機構組織的相關工具的生產、材料的配備，和相關科研部門聯合對材料的研發生產等。如日本就已研發出像錫管顏料一樣可供使用的漆藝制作用品，大大簡化了漆藝制作的工作強度，方便了漆藝生產和制作。此外還應積極探索技術的革新，在保留傳統成都漆藝特色和天然大漆優勢的同時，結合現代器具和材料，對傳統工藝進行改良和創新，縮短漆器制作周期，從而促進成都漆藝的推廣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