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科梅蒂對雕塑形式的探索

馬嫣然

（南京師范大學，江蘇 南京 210023）

一、超現實主義對賈科梅蒂的影響

20世紀初期，賈科梅蒂所處的巴黎是世界藝術中心，他浸潤在藝術領域野獸派、立體主義等思潮層出不窮的氛圍中，他不屑于藝術流派給自己作品貼上教條的標簽，始終堅持自己的內心感受，他躍躍欲試，從不駐足于對傳統藝術理念的繼承，繼續自己由心而發的雕塑創作。

賈科梅蒂描繪自己父親形象的兩件作品風格迥異，一個是他早期的作品《父親》，那時的他還在延續傳統雕塑的寫實手法。但反觀他的另外一件父親的頭像，它是立體的、三維的可又是平面的，因為這件作品的整個面部就像是他的一張速寫畫，用很隨意的線條勾勒出五官的位置而沒有進行深入的塑造，這件作品相對于之前的父親頭像是那么的閃耀，這個時候的賈科梅蒂已經開始對“空間”這一概念有了新的認識，不再是單純地模擬塑像的空間原型，而是概念化地進行雕塑創作，他的這一轉變使他開始了超現實主義的雕塑創作。

賈科梅蒂一直在探求，也沒有因為之前取得的成就而固步自封，他覺得任何概念的藝術形式都不應該成為精神體驗的桎梏，他開始尋求更能表達自己生命直覺的雕塑語言。也因為這種不滿足當下的思想與執著的實踐，超現實主義藝術團體放棄了賈科梅蒂，也可以說是被賈科梅蒂放棄了。走出超現實主義枷鎖的賈科梅蒂，開始了自己對于雕塑語言的詮釋與精神體驗的探尋。

二、賈科梅蒂“看”的方式

賈科梅蒂說藝術就是一種看的方式。在二戰期間，巴黎深受法西斯勢力的影響，賈科梅蒂不得不離開這里，他在自己住的旅館里進行雕塑創作，在對“空間”概念的理解下進行他獨有的雕塑語言的創作。1964年,賈科梅蒂在一次訪談中,很清晰的說明，在二戰以前，他確定所見的對象要比他畫的對象要大，在二戰爆發以后,他的這種確信就好像是他的本能一樣，就像在遠處看街對面的人一樣,覺得她很小。那個人在他看到的空間里是那么小，當她越走越遠在視線里卻是越來越小,但是視野卻明顯增大了。他所處的空間就變成了無限性的，任何事物在這無限性的空間里都顯得那么渺小與孤獨。賈科梅蒂對于自己創作的小型雕塑，是為了更能表現自己對于“看”的方式的理解，即從遠處看人的真實距離。“我縮小雕塑尺寸，是為了將它放回到我看到一個人時的真實距離。一個1.5米高的女孩，從遠處看也就是十多厘米而已。另外，為了整體理解而不沉溺于細節，我需要遠處觀察。但細節依然干擾我，所以，我后退得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人。”①賈科梅蒂是這么解讀自己對于“看”的方式的。之后，他的雕塑語言愈來愈精簡，逐漸成為一種賈科梅蒂式符號化的象征性雕塑語言。再次回到巴黎時，他的瘦削人體已經臻于成熟了。

三、賈科梅蒂對雕塑空間的思索

雕塑本身是一種空間藝術，可修剪去了空間的“脂肪”還剩下什么呢？賈科梅蒂說：“真實仿佛躲在一層薄幕的后面。你揭去了一層，卻又有一層。一層又一層，真實永遠隱藏在一層薄幕的后面。然而我似乎每天都更接近一步。就為這個緣故，我行動起來，不停息地，似乎最后我終能把握到生命的核心”。②是表象背后的真實，是賈科梅蒂為我們展示的被賦予深度的意空間，更是精神上的感動。沒有人像賈科梅蒂這樣，獨創的是那些形容枯槁、細長瘦削的人體，他的雕塑語言更多的是以“線”為構成因素。他獨創的雕塑語言展現出了人們在災難面前的脆弱、渺小、孤獨一面。賈科梅蒂擺脫概念的束縛后在努力找尋一條自己的雕塑創作之路，他首先請現實的人做雕塑形體，之后再根據腦海中的印象進行創作。要想在自己的創作中表達形體的精神狀態，他一改之前傳統的創作理念，以一種朦朧感的情境向我們表達了在遠處不經意間看到他人的感覺，當時根本沒有任何一個雕塑家像賈科梅蒂這樣去做減法，賈科梅蒂創作的那些修長窄小的雕塑，把雕塑中的“減”發揮到了極致，底座卻跟主體相差甚遠，相比之下這是那些一味追求加法的雕塑家們沒有想到的，后來，賈科梅蒂的減法使他修剪去了雕塑形體原本該有的細節，他覺得這樣更能展現自己對于事物的那種獨有的體驗狀態，他的雕塑語言從此之后日漸成熟。

注釋：

①李磊.全球最貴雕塑不只是“痩” 消瘦是他眼中的真實[N].解放日報，2016-04-01.

②[德]海德格爾.林中路[M].孫周興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