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潤 北京電影學院
“特技”作為技術手段,貫穿于內容與形式的整個過程中。大衛 波德威爾的“風格論”認為:“情節和風格分別處理現象的不同面向,情節將影片表現為“編劇的”過程;風格則將它表現為“技術的”過程。[1]”
柏曲的“參數理論”認為技巧會使影片體現出一種整體藝術特征,也就是說影視風格不僅體現于影片技術,也體現在角度、時空、結構上等。
本文著重討論的是特效設計,即對“流動的視覺”做出設計,運用鏡頭語言的理解做出設計。特技設計不能只關注局部造型,而忽視它的“設計”范疇。“特技設計”絕不是針對某一幀或某個單獨鏡頭,而是特效部分的“導演任務”。在理論上,其“特技”范疇具有直接完成敘事的能力(全CG鏡頭),同時,其“設計”范疇具備輔助攝影和剪輯完成“修辭”能力,從而在宏觀上影響影片風格。
人們擅長把攝影與電影聯系起來,而鮮有把特效與風格聯系的傳統。現代人通過電視電腦接受信息,人們領會方式不再是由閱讀方式而養成的線性思維,而是在一瞬間吸收畫面的整個過程。這一過程造就了當代“用眼睛思維”的我們,無疑這種思維方式和領會方式也在影響著傳統敘事方式。特技如何對文字進行視覺化表達?如何在滿足敘事要求的前提下融入藝術風格?如何創造出新的敘事模式?答案即在不懈地實踐和不止地追問中。
視效創作的最初工作是文字任務。視效創作要通讀劇本提煉總體藝術風格。從文字腳本來判斷影片的時代、地理和整體氣質。影片背景千差萬別,有歷史的,現代的,未來的,還有架空的;故事有在熱帶雨林的,也有在海洋的、荒漠的等。越復雜的情形越需要盡心設計[2]。在細節上,特技設計人員要列出故事大綱,判斷劇情起伏帶來的視覺影響;同時,還要判斷出涉及特效場景的段落,并對特效量的大小和難度做到心中有數。基礎的好壞直接影響到后續的全部工作。
1.氣氛圖設定
氣氛圖是特效尤為重要的一步,它既是特效設計提供人員(制片、攝影、美術、人物造型、后期、表演者、甚至電影聲音)最直觀的參考,也是設計人員和導演創作的工具。它起到給特效提供“限定方向”和“分配工作”的作用。這是創作輸出第一階段,是創作團隊第一次把控整體風格。
2.光影模擬
光影對鏡頭語言所產生的影響不言而喻,以電影為例,我們要盡可能地最大限度地利用時間和地形,計算機可以模擬特定拍攝地點和特定拍攝日期的光影,如《陽光燦爛的日子》里永遠耀眼的陽光,賦予了影片灼人的氣質。
3.空間設定
在電影的前期統籌中,工作人員要對部分場景進行細致的規劃,包括故事發生時的宏觀城市布局、某些場次里的模擬建筑排布、特效鏡頭藍布的面積和分布、對當地當季光影的三維模擬等。空間設定很多時候直接影響到攝影和表演,于是很自然地也會影響到影片的敘事和風格。
1.模擬城市
宏觀城市布局并不是在所有影片中都要體現,然而就《音樂家》的具體情況而言,有很多重要情節是發生在鳥瞰角度的,并且用大全景的方式交代背景信息。我們采用CG與實拍相結合的方式呈現阿拉木圖的市貌、特定的景觀,如阿拉木圖的高山地形會對鳥瞰角度產生怎樣的影響,當年的建筑高度會呈現出怎樣的視覺感受,在不同語境下場景會有怎樣不同的效果等,這些直接影響到我們的最終設計。
2.模擬建筑排布
關于模擬建筑的排布,我們首先可以就影片中的重要場景“冼星海大街”進行具體分析。“冼星海大街”的場景在全片中占據很關鍵的地位,三段重要的情節,七場戲在此發生,我們因工作方便和本文的敘述方便將這三段情節概括為“冼星海初到阿拉木圖”“卡麗婭在街頭”和“勝利集會”。其分別對應不同季節、不同時段和不同情緒的戲份。三場戲貫通全片,由此可見“冼星海大街”作為地點線索的重要地位。
由于有重要戲份需要在外景實拍的院落里完成,甚至屋內、屋外情節可能會產生互動關系,所以合成鏡頭透視關系的精準非常重要。為了合成內容的合理性,也為了最終成片情緒的恰到好處,我們在三維軟件中對此場景進行了搭建。這樣可以給后期制作方提供一個更準確的窗外效果,而不是提供一個“紙上談兵”的氣氛參考。
1.“冼星海初到阿拉木圖”
“冼星海初到阿拉木圖”這場戲對應的情節是:寒冬將至,軍事形勢緊張,在街頭冼星海與卡麗婭擦肩而過。這時冼星海遂逃難到阿拉木圖,卡麗婭是游走在大街上的。那時他們還不認識對方,甚至沒有注意到各自的存在,沒有人意識到一段“勝似父女”的感情會從這里開始。
作為設計人員,我們面臨的技術問題是:只有大街南側中部的建筑是真實存在的,要對北側和遠處的街道全部進行數字重建。我們要盡可能地展現時代細節。這些細節敘事在設計下至少包含:告示臺下各色的人、匆匆走過的步兵、來往的軍車、吆喝的報童等。承蒙特效手段所賜,豐富鏡頭下語言帶來的一個附帶優勢是應接不暇的信息量更能讓觀眾相信這條街的真實存在。
2.“勝利集會”
“勝利集會”描述的場景是:戰役勝利后,阿拉木圖歌劇樂團臨時表演,冼星海從中擔任小提琴手,達娜什與卡麗婭在人群中觀演。
這場戲是全片為數不多的歡慶場景,也是一個相對的大場面段落,對整個憂郁的基調來說是一個調劑。其融入了有力的合奏與演唱,理應為影片增色不少。
為了還原街景,避免觀者懷疑其真實性,也為了更好地烘托氣氛,同時能也起到調劑和豐富鏡頭語言的作用,我們設計了兩條航拍路線:一條U形路線,穿梭于建筑立柱中俯拍觀眾;一條稍帶傾角的直行飛行路線,由近及遠,由小景致拉開街景全貌。
3.“卡麗婭在街頭”
上文提到卡麗婭“例行”在這條街上尋找她的父親,我們在前期意識到這種敘事將會在后期的剪輯過程中多次穿插出現,它的出現定然會服務不同的需要。最關鍵的是它會伴隨“人聲”出現,就是作為一段獨白的“配畫”與其他地質風光、敘事選段進行交叉剪輯。我們努力對導演晦澀的要求進行理解和思考,最終明白了導演的要求其實就是“詩意”——這意味著抒情,意味著情緒,意味著風格。
它更大的優點在于轉場的方便——像穿行在云端的視覺景象,總可以在迷霧充滿畫面之際加入隱藏的剪輯,從而在不經意間完成時空的轉變,也就是利用朦朧的風格來制造“偽長鏡頭”。在這里,技術服務于情緒。
在這個階段,除了要記錄鏡號、場次、素材號等之外,還有對攝影機信息的采集,包括其運動方式、光圈、焦距、攝影機高度、白平衡和一些特殊要求。
合成素材是按照劇本內容,通通要出現在合成畫面中的元素。在《音樂家》影片中,為了滿足導演對“圍困”的敘事要求,籬笆、院落、大樹、街道、城市、高山等,這么多層的素材,一層一層地由近及遠地營造“逃不出”的感受。這些素材可以作為人物特寫交叉剪輯到影片中,也可以作為一些運動鏡頭的合成素材來用。這種補拍就像是一種“保險”,避免在后期合成中因需要而再次拍攝,也能更好地保證鏡頭的完成。
在撰寫本文時,本片處于后期制作階段,在前后期工作的銜接過程中偶然可以了解到影片的工作進程,因此可以在一部分未最終完成的合成鏡頭中窺探最終的效果。雖然我們暫時所見到的素材仍是階段性素材,但其隱謐的、情緒的、詩意的風格是符合我們前期設計初衷的。對于每場戲,攝影部門毋庸置疑會做出鏡頭設計和燈光設計,攝影部門對現場畫面的“執行權”,不可否認是難以動搖的。
技術作為藝術的先導而存在,技術是服務于藝術的,當技術取得了突破性進展,電影語言的敘事也就不同以往了。影視與其他傳統藝術的語言并不相同,它賴以敘事的語言手段——視聽語言是隨著科技發展而不斷變化的,這就決定了技術的成分在影視作品構成中起到更為突出的作用。特技設計帶來的不僅僅是奇觀的呈現,更大意義上是新技術帶來的新的思維方式,日趨完美的鏡頭語言和后現代的美學表達。
語言有著久遠的歷史,最早的繪畫史可追溯至史前三萬年,文字亦經過運用和發展了一萬年。在兩百年前,影像的歷史就開始了。文字、語言、圖像的描述模式已深入骨髓,而影像的敘事卻處于萌芽階段。不言而喻,影像要探究的路還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