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ISDS機制是國際投資法的重要內容,也是解決國際投資糾紛的有效方式。然而由于國際投資形勢的改變以及現有ISDS機制存在的弊端,許多國家紛紛表達了改革現有ISDS機制的愿望。在這背景下,歐盟提出了對ISDS機制的改革。歐盟通過設立兩級法院,為投資仲裁案件提供上訴機制;同時設立合并審理程序,提高審理效率;此外設立多個聯合委員會,對特殊領域的爭端進行篩選和過濾。歐盟的ISDS機制改革是創新性的,但同時面臨著不確定因素以及挑戰。
關鍵詞:ISDS;國際投資法院;改革;挑戰
一、引言
近年來,隨著ISDS機制的發展與適用該機制解決投資者與東道國投資爭端案件的增多,這一機制受到了廣泛關注,而質疑聲也越來越多。當初對這一制度倍加推崇的歐洲諸國、美國等國家經過多次實踐,開始意識到ISDS機制對國家主權造成潛在威脅。ISDS機制采取一裁終局的原則,雖保障了仲裁效率,但在投資仲裁這種動輒涉及政府公共利益的案件中,一裁終局則顯得過于“草率”。此外,仲裁庭成員并沒有固定的人選,不同的仲裁庭組成會對案件判斷存在一定差異,這就可能產生相似的案件在適用同一條款下出現不一樣的結果,使當事人對仲裁結果缺少預見性。
歐盟作為當今世界上一體化程度最高和經濟總量最大的經濟體,應積極進行ISDS機制的發展與改革。2015年,歐盟委員會在所發布的文件中提出建立一個永久的投資仲裁法院來解決投資爭端,隨后在《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關系協定》(Transatlantic Trade and Investment Partnership,TTIP)和歐盟-加拿大自由貿易協議(Comprehensive Economic and Trade Agreement,CETA)的投資爭端解決條款中規定了投資法院制度。其中CETA中的ISDS規則十分詳細,以至于歐盟委員會稱其為“迄今為止最先進的”ISDS。①
二、歐盟ISDS機制的改革
歐盟在CETA文本的談判過程中,對現有投資爭端解決方式和路徑進行了詳細闡述,提出了設立專門的投資仲裁法院制度,對ISDS機制的改革內容可以概括為3個方面:第一,設立兩級法院,為投資仲裁案件提供上訴機制;第二,設立合并審理程序,提高審理效率;第三,設立多個聯合委員會,對特殊領域的爭端進行篩選和過濾。
(一)設立兩級法院
投資法院體系包括初審法院和上訴法院。依據CETA第8.27條的規定,初審法院成員共15名,由CETA聯合委員會指定,其中5名為歐盟成員國國籍,5名具有加拿大國籍,另外5名為第三國國籍。CETA聯合委員會可視具體情況增加成員,但是要保證按照上面比例增加且最終成員數為3的倍數。在受理爭端的90天內,委員會主席會指派3名成員組成初審法庭,分別由歐盟國籍、加拿大國籍以及第三國國籍的成員組成,并且由第三國國籍的成員擔任審判庭主席,上訴法庭同樣也由3名成員組成。
CETA文本中對上訴理由的規定很寬泛,除了ICSID公約第52條所規定的理由之外,法庭在法律的適用或解釋中出現錯誤,包括相關國內法的考量上出現錯誤也可以成為上訴理由。
(二)設立合并審理程序
合并審理程序可以減少重復訴訟,因為在國際投資下,東道國的措施往往會對多個投資者產生影響,因此合并審理可以大大提高審理效率。
根據CETA的規定,投資者可以向法庭提出合并審理的書面申請,如果法庭認為合并符合規定,且不會對當事人雙方造成不合理負擔或不公平障礙,或不合理拖延程序,經雙方協商之后,法庭可以做出合并審理的決定。若有投資者提出保密申請,合并審理的法庭可以采取其認為適當的措施,對其他投資者保守該申請人申請保護的信息,包括向其他投資者提供經過保密處理的文件,或者對相應庭審進行非公開審理。
(三)設立多個聯合委員會
在CETA文本的規定下,聯合委員會可以對一些特殊領域的爭端進行初步篩選,如稅收和金融領域。CETA第13章設定了金融服務委員會和一般爭端解決規則,當涉及金融服務爭端時,被告方可以根據相關條款規定,將該爭議提交給金融服務委員會,由該委員會決定被告的辯護是否有效。如果有效,則該訴求會被駁回,從而有效地對特殊領域的爭端進行篩選和過濾。
三、歐盟ISDS機制改革所面臨的挑戰
針對歐盟所提出的ISDS機制改革,除了贊賞之外,也存在著諸多爭議。其中很突出的一種質疑是,有學者認為歐盟的主張實際上是采用“雙重標準”來為自己爭取話語權的行為,因為最開始是歐洲人自己在實踐中大力推崇國際投資仲裁以保護本國投資者在全球的投資行為,如今意識到了ISDS機制對東道國主權的威脅后便主張建立歐盟主導的國際投資法院來搶奪經濟話語權。除了對歐盟提出設立國際投資法院背后目的的批判之外,另一種質疑主要是針對歐盟提出的國際投資法院體系本身。一是對國際投資法院“超國際法”審限所帶來的執行與承認的擔憂,另外是對國際投資法院所適用的法律體系的質疑。
(一)國際投資法院“超國際法”審限
歐盟所提議設立的國際投資法院類似于一個凌駕于國內公權力之上的國際公共權利機構,可以對一個國家進行宣判和處置,在性質上已經超越了一個投資爭端的解決機構,更像是一個在司法互認的國家之間建立起來的一個超越國際法的公權力機關。關于國內法院與國際投資法院救濟之間的關系問題,歐盟委員會在TTIP有關ISDS改革的談判過程中認為,國內法院只能通過國內法來裁決投資爭議,相比之下,國際投資法院通過國際投資規則來決定國家行為。如果國際協議中的規則沒有直接納入國內法,尤其是大多數國際貿易和投資協定,美國、加拿大和歐盟國家的情況就是如此,使國際投資法院和其他國際司法機構處于同等地位。②
歐盟的文件解釋了國際投資法院對國內法的適用問題,但對于其所做的判決在締約國國內如何認定與執行則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自相矛盾的是,歐盟認為東道國的國內法在國際投資法院的審理過程中僅視為法律事實,那投資法院做出的關于該法律事實的解釋,在該國國內本身不具有約束力,但同時又要求該國承認和執行在此基礎上做出的判決。如果東道國對國際投資法院的判決不予承認和執行,那么投資法院實際上是一個不起作用的爭端解決機構。
除了對各國不愿承認和執行在“超國際法”審限下所做出的判決的擔憂,另一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各國內法院應該按照什么標準來審查國際投資法院所做的判決,這些問題目前歐盟都沒有給出明確回應。
(二)國際投資法院所適用的法律體系
歐盟目前所簽訂的含有ISDS機制改革的自由貿易協定文本中,并未明確國際投資法院所適用的法律體系。而對于一個基于貿易協定文本建立起來的爭端解決機制,勢必要平衡締約雙方之間的利益,但由于締約雙方法律體系的差異性,投資法院在審理案件時應該適用哪一法律體系,采取什么解釋規則則會對案件結果產生重要影響。在這種情況下,國際投資法院既要平衡締約國之間的利益,又要保證法律適用的統一性,在現有法律體系下做選擇,讓此選擇滿足平衡各締約國的利益需求十分困難,更不用說要讓各國對此法律體系的適用達成一致的標準。
四、歐盟ISDS機制改革對我國的啟示
目前,我國已經兼具資本輸出國和資本輸入國的身份,對于外資的管理和規制以及對我國投資者對外投資的保護是我國未來持續面臨的問題。當前中歐BIT的談判一直處于停滯轉態,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的原因就是對投資爭端解決條款的爭議。歐盟作為世界最發達的經濟體之一,對國際投資法秩序的構建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可以預見歐盟將會不可避免地將其對ISDS機制改革的構想推行到其他BIT談判中。因此我國應該積極參與ISDS機制改革,維護我國對外投資利益以及在國際投資領域的話語權。
注釋:
①See Investment Provisions in the EU-Canada Free Trade Agreement,http://trade.ec.europa.eu/doclib/docs/2013/november/tradoc_151918.pdf.
②See Investment in TTIP and beyond-the Path for Reform,http://trade.ec.europa.eu/doclib/docs/2015/may/tradoc_153408.PDF.
參考文獻:
[1]黃世席.歐盟國際投資仲裁法庭制度的源起與因應[J].法商研究,2016(4).
[2]唐海濤.歐盟投資者-東道國爭端解決機制的改革及我國的應對策略[J].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學報,2018(3).
[3]王彥志.國際投資爭端解決機制改革的多元模式與中國選擇[J].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7).
[4]肖軍.中歐BIT的投資者-東道國爭端解決機制——基于中加BIT與CETA的比較分析[J].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3).
作者簡介:莊曉君(1995—),女,漢族,湖北武漢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國際經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