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怨

時下宮斗劇大熱，風頭出盡。從去年夏天開始，先有《延禧攻略》，后有《如懿傳》，再有《皓鑭傳》，刷屏各大衛視。說不完帝王后妃的恩怨情仇，道不盡的獻媚討好、爭風吃醋，相似的套路為心機與權謀，共同的目標是爭寵與專權。美輪美奐的畫面，虛與周旋的人際，勾心斗角的狡黠，在劇情的跌宕起伏中，厚黑之道經粉飾后坦然登場，攀附、利用、造謠、構陷等作為生存策略受到稱贊。“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如不主動‘撕，就沒人知道你委屈”等演繹為職場之要訣，生活之哲理。

在熱火朝天的宮斗劇中，人性之卑劣受諒解與美化，皇權之罪惡被淡化，乃至遺忘。盡管也展示了皇家的刻薄與宮廷的黑暗，但歷代皇室后宮的勾心斗角、互相廝殺，殘酷慘烈而駭人聽聞，遠非當下宮斗劇之抒情性與人性化。

漢高祖劉邦寵幸戚夫人，欲改立趙王如意為太子。呂后求教于張良，請出商山四皓輔佐，太子地位得以鞏固。劉邦一死，呂后立刻把戚夫人囚入永巷，剃了她的頭發，戴上枷具，穿著婢女的衣服，讓她去干舂米的粗活。戚夫人想念她的兒子趙王，怨憤作歌：“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里，當使誰告汝”。呂后大怒，鴆死趙王，砍斷了戚夫人手腳，挖去雙眼，燒聾雙耳，藥啞喉嚨，扔到豬圈里稱為“人彘（豬）”。戚夫人臨死，悲憤至極，說：“愿呂為鼠，我為貓，生生世世食汝肉！”

唐高宗李治，立王氏為后，寵幸蕭淑妃。武則天入宮為昭儀，生女，王皇后去看望。皇后走后，武則天把自己親生女兒扼死。高宗入武氏室，武則天假裝歡笑，高宗掀被要看小公主，發現死嬰一具。武氏假裝驚哭，帝問左右侍從，都說皇后來過。高宗大怒，立把皇后及蕭淑妃囚禁起來。一天，高宗思念二人，偷偷去看望。武則天知道后大怒，斷去二人手足，投入酒甕中，說：“令二嫗骨醉。”武則天老年，連孫女兒小兩口兒在閨房中對她有怨言，被她知曉后，都勒令其自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權社會由于特權和財富的高度集中，皇族內的爭奪與斗爭，比一般家庭手段毒辣陰險萬倍，只是由于萬仞宮墻，隔離了這些悲慘丑惡的事實，一般老百姓無由知聞。

（葉水濤，著名語文教育專家，江蘇省教育學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