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瑩
(中共大慶市委黨校,黑龍江大慶 163000)
中國的文化傳統一直把慎獨、自律看作修身之基和為政之本。廉潔自律也是共產黨人最鮮明的政治本色和高貴品質。習近平同志指出:“我們共產黨人更應該強化自我修煉、自我約束、自我塑造,在廉潔自律上作出表率。”[1]
廉潔自律、正心修身方面,習總書記常常提及陽明心學來督促廣大黨員干部樹立崇高的理想信念。在第十八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引用明代思想家王陽明的“身之主宰便是心”強調黨員干部要修好“心學”,加強自身修養,發揮理想信念和道德情操引領作用,將廉潔自律內化于心,外化于行,清白做人,干凈做事。總書記提到的這種思想境界對應在王陽明思想體系,表現為對道德自律形而上的思考,實踐層面通過“致良知”,自我凈化,以廉潔自律來要求自己,破除“心中賊”“知行合一”,最終實現三不朽。
王陽明(1472—1529),明代思想家、哲學家、政治家,軍事家,一生“立德”“立言”“立功”,堪稱中國歷史上罕有三不朽之大儒。王陽明亦是廉潔自律的楷模,他生活在明朝中后期,商品經濟雖有所發展,但在經濟繁榮的背后卻是人心墮落、物欲橫流、官場貪污腐敗,在這樣的環境中,他不為利益所動,廉潔自守,在跌宕起伏的宦海生涯中,用親身實踐不斷探索成圣成賢之道,最終實現內圣外王。他提出的“去私欲、存天理”“致良知”等理論,構建的修身克己的方法體系,對治理當前腐敗仍具有借鑒意義和價值。[2]王陽明的學說傳承堯舜之道、孔孟儒學,融合儒釋道之精華,在宋代理學基礎之上,有所創新而成,提出“心即理”、“致良知”、“知行合一”等主張,這種思想被稱為“陽明心學”或者“王學”。
王陽明的心學體系中,亦包含著他的為政理念,其中廉潔自律思想為特色之一。明朝中葉商品經濟發展,但是官場貪污腐敗、民眾信仰危機、道德缺失等社會問題日益嚴重,王陽明立志為社會正本清源,作為拯救社會良方的“陽明心學”中必然包含廉潔自律、懲貪戒腐的思想。王陽明認為要從思想上去除腐敗的念頭,在實踐層面,他以“親民”為理想信念,強調通過“致良知”破除“心中賊”,踐行“知行合一”從而達到廉潔自律的境界。可以說,王陽明心學和廉潔自律思想都是在他自我錘煉、實踐磨練中產生的,二者是彼此包容、一脈相承的。
王陽明遵循儒家的“修己以安百姓”的修身準則,他把“親民”作為為政中根本出發點,這自然也是他能廉潔自律的出發點,進而演繹出“天地萬物一體之仁”;王陽明主張自我凈化、自我革命,除去不合理的私欲,達致良知本體,這亦是其廉潔自律思想的核心;“知行合一”是其廉潔自律的得以落地實施的保障,以保證良知之知和行廉政之行的統一的行動指南。
王陽明的廉潔自律思想在其心學思想指引下既有堅實的理論支撐,又有以內省為主導的道德實踐路徑。下面分析王陽明的廉潔自律思想的特質:
仁政親民是儒家重要的政治治理傳統,孔子提出“仁者愛人”,并將“愛人”視為施政的前提,“古之為政,愛人為大。”(《禮記》)孟子在各國游說中更是在極力推崇仁政,王陽明繼承了以仁愛為本的傳統,他的廉政親民、廉潔自律正是在此基礎上發展的,將“仁民愛物”的親民思想作為一切政治活動的根本出發點。《傳習錄》中記載王陽明對《大學》的詮釋:“‘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如保赤子’‘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之類,皆是‘親’字意。‘親民’猶孟子‘親親仁民’之謂,親之即仁之也……又如孔子言‘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便是‘明明徳’‘安百姓’便是‘親民’。”[3]王陽明認為為政者必須以“親民”為最根本的出發點,把“明其明德以親民”作為一生努力的追尋目標。“至善者,明德、親民之極則也。”[4]“郡縣之職,以親民也。親民之學不明,而天下無善治矣。”[5]由此可見,通過“明明德”達到的“親民”是王陽明為政最基本的出發點,是他一生的理想信念,是他動力源泉。
“親民”不僅是王陽明廉潔自律理論上的指引,更是陽明一生付諸實踐的思想動力,他不僅在思想上要求為政者要真正“親民”,更以“立誠、明德”在行動上做到“修己以安百姓”。正是把“親民”作為為政的基本出發點,王陽明時刻懷有悲天憫人的為民情懷,甚至別人眼中的剿匪在王陽明看來重心卻在教化上,誠如孔子所說“不教而殺謂之虐”(《論語·述而》),所以采取“撫剿并用”的方略,在軍事強攻之前,深情的寫了一篇《告諭浰頭巢賊》:“乃必欲為此,其間想亦有不得已者,或是為官府所迫,或是為大戶所侵,一時錯起念頭,誤入其中,后遂不敢出。此等苦情,亦甚可憫。”[6]設身處地地為那些山中“亂民”著想,認為他們的落草為寇一定是由不得之原由,或者官府壓榨或者大戶欺凌,一時走投無路才選擇如此下路,這番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陳之以利害,言辭懇切,使山中之人很快產生共鳴,效果顯著。王陽明對土匪采取首惡受懲、從者訓戒后放歸田里的舉措也是深得人心。因為王陽明堅守為民初心,他深知“欲殺數千無罪之人,以求成一己之功,仁者之所不忍為。”[7]平定廣西思田之亂時亦極力主張招撫為主,“破山中賊”的武力討伐和“破心中賊”的教化相結合,不僅建立了赫赫戰功,更是挽救無數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
在官吏培養方面,王陽明要求屬下和弟子們都能誠心實意、明德律己,常懷為民之心:“凡我有官皆要誠心實意,一洗從前靡文粉飾之弊,各竭為德為民之心。”[8]同時,要求官員發自內心地要視民如子:“各官務要誠愛惻怛,視下民如己子,處民事如家事,使德澤垂于一方,名實施于四遠,身榮功顯,何所不可。”[9]要以真誠惻怛之心,對待百姓要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處理百姓之事要像處理自己家務事一樣。
良知是王陽明“心學”的核心命題之一。王陽明認為良知是原本就存在每個人內心的光明精神力量。人們只有按照“良知”的指引,才能走上光明的人生之路。但人的良知本體容易被私欲、物欲遮蔽,需要時時提防反省,廉潔自律之所以難以做到,最主要在于人有私欲,王陽明認為“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因此,必須在日常生活中克制私欲的膨脹,在克服私欲上需時刻苦下功夫:“省察克治之功,則無時而可間,如去盜賊,須有個掃除廓清之意。無事時,將好色、好貨、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搜尋出來,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復起,方始為快。”[10]去掉私欲的障蔽,“破除心中賊”,恢復良知本原,這個過程就是“致良知”。
理解陽明心學中的“致良知”和廉潔自律的關系,我們試圖從兩個方面來闡明:一方面,王陽明認為向內將良知擴充至極,具體來說,就是從本心上以良知克制貪欲,挖除貪念,樹立官吏廉潔自律的道德意識,把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等德性貫徹到治政安民的實踐中;另一方面,在向外維度上,要把良知切實付諸行動,在為政中以“良知”為準繩,督察官吏治政行為是否清廉,勤政為民、廉潔奉公,對民眾施以良知教化,端正人心,純化民風,從意識到行為都力主以“致良知”來為廉政保駕護航。通過內外兩方面的修為和磨練以達到“不想貪”的成效,實現了良知之知與廉政之行的統一。
儒家講“修己以安百姓”,修身與治世總是相統一的,陽明心學作為一種積極的實踐之學,自然對為政實踐有所思索,王陽明本人亦是履行履踐的典范,其“知行合一”不僅是陽明心學的理論核心,也是其修身和治世相統一的行動指南,是確保王陽明在治政治軍、治世安民中廉潔自律思想得以落地實施的重要保障。
王陽明認為知與行是不可分割的整體,二者互為表里,“知行”二字,說的是“一個工夫”,“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11]人的意識、意念、思想、動機等都屬于王陽明的知行關系中“知”的范疇,人的道德履踐和行動就是“行”的范疇,因此,知行合一是在講道德意識和道德行動的關系,同時也包含意念和行動的關系,二者具有實踐的同一性,“親民”和“致良知”即是道德意識,也一定是道德行動,這樣才完成知行合一。“知”就是在思想深處筑牢廉潔自律的意識之堤,指導為政實踐之中做到“腐”不侵心、名利不蒙“眼”,應克服“知”和“行”脫節,心口不一的現象。
王陽明提出“知行合一”后,從兩個方面將此學說與廉潔自律結合。一是嚴格要求自己,以身作則,不論是南贛剿匪,處理江西訴訟,亦或是征廣西思田等政治社會活動中,都是以“親民”為宗旨,以良知為約束,廉潔自律,安撫并教化一方百姓,在“廉政之行”中落實“良知之知”。二是制定反腐嚴懲措施,嚴格執行。王陽明注重道德教化,要求官吏誠心正念,以良知為準繩抑制私欲,培養官員的廉潔自律意識,對吏制貪腐、軍隊腐敗等嚴懲不貸。
王陽明的廉潔自律立足于儒家仁民愛物、為政以德、修身齊家、的價值立場,終其一生不斷探索,切實踐行。“親民”是王陽明為政中廉潔自律的根本出發點,他遵循儒家的“修己以安百姓”原則,進而提出“天地萬物一體之仁”;“致良知”是其廉潔自律的核心,自我凈化、自我革命,除去不合理的私欲,以良知抑制貪腐之念;“知行合一”是其廉潔自律的得以落地實施的保障,以保證良知之知和行廉政之行的統一。在全面從嚴治黨、廉潔自律的視域下,陽明心學對黨風廉政建設仍有啟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