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春梅
(陸軍軍事交通學院汽車士官學校基礎部 安徽 蚌埠 233011)
打工文學和知青文學都是特定歷史時期鑄就的文學現象,都是以表現某個特定群體生活為題材的文學。一個是因千萬大軍進城打工而生,一個是因千萬大軍下鄉勞動而生,歷史似乎是巧妙地讓兩者輪番登上舞臺,演繹出不同時代的故事,讓人們得以比較觀看,從而得出一些意味深長的結論。并且,前者正呈現出欣欣向榮的發展態勢,后者則似乎漸行漸遠;前者仍在發展中,后者則已達到成熟的高峰。
從1978年實施改革開放政策以來,大量農村勞動力涌入城市,其中以青壯年為主,大部分具有初中及以上文化水平,他們絕大多數聚集在東部沿海經濟發達地區。改革開放后,城市涌現出各類大大小小的企業,這些經濟實體又產生了大量的工作崗位,吸引著農村勞動力涌向城市尋求新的生機,形成龐大的打工群體。與之相比較的是,1955至1966年,全國有一百多萬人上山下鄉;1968年起,又有一千多萬知識青年奔赴全國各地的農村、農場和邊疆地區。
相比較而言,農民工現象更大程度上是經濟因素鑄就的結果,沒有強制性的舉措,吸引他們的是改革開放政策帶來的機會。有一點是很清楚的,農民可以自行選擇進城還是不進城,可以選擇在城里奮斗還是返鄉。知青現象,更大程度上是受當時政策的影響,當時城里適齡知識青年必須去農村、農場或邊疆,并且在很長一段時期內不能自由選擇回城。同樣的背井離鄉、懷揣夢想,打工文學和知青文學必然會蘊含著一些共同的情愫;但同時,始發地與奔赴地的差異又讓這兩種文學代表著不同的文學記憶。
無論是農民工進城還是知識青年下鄉,共同點都是背井離鄉,因此初期的打工文學與知青文學都會抒發對故鄉的思念之情,抒發在陌生環境中生起的失落感傷之情。打工文學中如林堅在《別人的城市》《有個地方在城外》等作品中表達了打工者遠離鄉村又難以融入城市的迷茫、惶惑、失落的心境。知青文學中如任毅的《南京知青之歌》,表達了知青們思念故鄉和青春悵然若失的感傷。
打工文學與知青文學反映的是兩個特殊群體的生活,生活經歷不同,帶來的文學記憶也存在著很大差異。打工文學往往會關注他們這個群體生活的艱辛和生存的困境,作品中的主人公大都是從相對落后的農村來到比較發達的都市。都市的一切對于他們而言都是新鮮的、具有誘惑力的,他們渴望通過自己的辛勤勞動能在都市擁有一席之地,也能像城里人一樣享受都市的繁華與喧囂。然而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因為沒有城市戶口,甚至經常被驅趕,加上早期的工作條件差、工作壓力大,生活沒有保障。如果說都市令人流連忘返,那么他們更多時候是生活在底層;最終選擇了返鄉的人可以生活在自己熟悉的文明環境中,那兒沒有被都市文明排斥的惶恐和不適,代價是失去了在都市尋夢的美好憧憬;選擇留下的人仍然需要繼續與陌生的文明環境進行磨合,甚至要讓自己發生脫胎換骨的改變,忍受著對故土的思念,換來在都市尋夢的心境[1]。“衣錦還鄉”是古代人返回故土的最大榮耀,現代的打工者們又何嘗不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呢?
知青文學中的主人公大都是從都市來到農村,滿懷一腔熱血和青春的激情,奔向心中的熱土。知識青年下鄉時大都是剛剛中學畢業,甚至還沒有畢業,在思想各方面也尚未成熟,對即將前去的農村、農場或邊疆摻雜著孩子般的新鮮感。下鄉生活開始后,生活環境的不適、勞動的艱辛、業余生活的單調等等,必然使得他們的心理落差越來越大。因此,盡管那兒有樸實的民風民情,有鄉野的本真和野趣,絕大多數還是想要千方百計地回城,只有極少部分人留在了農村。知識青年大都選擇回城,除了因為城市是他們土生土長的地方之外,更因為都市有比農村更好的工作環境和發展空間。
城市里的打工者拼命地想留在都市,農村里的知識青年拼命地選擇返城,做出的抉擇何其相似?打工文學描繪的都市不是“天堂”,但仍然沒有斷絕打工者要留下來的愿望和奮斗的激情;知青文學描繪的農村不是“地獄”,那兒的日子雖苦,但有著田間野趣,有著樸實的民風,有著沒有被現代工業文明浸染到的人情美和人性美,但卻沒能阻擋知青們返城的腳步。無論是留下來還是返回去,立足點都是都市。
打工文學是一種底層敘述。首先,作者本人如張偉明、安子等基本都是打工者,他們親歷了打工生活,寫出的作品能較好地貼近打工者這個階層,也從來沒有像打工文學這樣走進打工者心靈深處的敘述。張偉明、安子等不僅展示了都市里打工者的工作生活狀況,更把自己的生活體驗和情感體驗融于其中,帶有強烈的現實主義關懷精神;其細膩、真切、本真的一面,是那些沒有切身經歷的人們所無法體會表達的。但由于打工文學創作者們自身的一些原因,創作的立足點不夠高、看得也不夠遠,雖然情很濃,思想性卻不足。
知青文學是一種反思性較強的文學。從“傷痕文學”到“反思文學”,再到“尋根文學”,知青文學作家的創作都是新時期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從基于自身的境遇開始,站在更高的歷史制高點對一代人的遭遇進行反思,進而從整個文化角度尋求造就我們歷史的“優”的根和“劣”的根,對于我們的文化建構具有深遠的意義。然而,他們作為精英階層,往往以啟蒙者的姿態高高地俯視歷史和現實,缺乏深入和全面的底層意識。起初,對知青生活進行追憶的文學也蘊含了對農村底層生活的體驗,但后來的知青文學對于底層生活的關懷和敘述漸漸顯出不足,甚至避而不談。最主要的原因是很大一部分知青是極度否定這段歷史的,如此也就不可能平心靜氣地敘述那段熟悉的底層生活[2]。再則,后來的知青作家急于反思歷史,很容易躍過具體的生活體驗。
綜上所述,打工文學和知青文學在很長一段時期內的共存和發展,成為當代中國文學史上一段亮麗的風景線。農民工在城市的際遇處于變化之中,打工文學也隨之不斷發展。知青文學已經達到一定的高峰,經過歲月的沉淀仍在不斷發酵,呈現出深層次的文化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