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晨曦
(江蘇旅游職業學院,江蘇揚州 225000)
兩腳而無毛的未必是人, 也許是一只被拔了毛的雞。當年柏拉圖為人下的定義,被希臘城邦中的兩個搗蛋鬼用一只禿毛公雞給駁斥了。 什么是人? 怎樣培養人? 這個問題一直是懸在教育頭頂上的達摩克里斯之劍。 對于職業學校的學生來說語文既是一門基礎知識課,又是專業課之外的一門素質課。 看似很重要,但是對于學生真的重要嗎?回答重要,往往是職業學校語文教師的一廂情愿。 語文課堂中所涉及的知識不能直接轉化為技能,更不能直接帶來經濟效益。所以大部分語文課堂的真實情境是“老師講得津津有味,學生聽得昏昏欲睡”。
再回到有關于人的定義。
柏拉圖的學生亞里士多德有一種別于自己教師的下定義的方法。也就是利用“種屬”給概念下定義。什么是人? 很好辦,只要知道人和動物的區別就可以了。 然而問題又來了。在“人=種差+動物”這個式子當中,人和動物的區別到底是什么?
這其實是在語文教學之前, 語文教師必須要弄明白的問題。 至少要有意識地探討這個問題。 現如今,學生所面臨的時代即將發生前所未有的變化。 將來和學生進行職業競爭的不僅有人還有機器, 而且這些機器被叫作“人工智能”。 BBC 已經列出清單,精確地計算出哪些職業會被大概率淘汰。 李開復更是斷言“十年之內,一半的職業將會被淘汰”。 所以現在的教育工作者尤其是語文教育工作者更要追問, 到底什么才是“人”的核心價值? 作為傳承價值載體的語文課,到底要教什么?
正如一千個人有一千正如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人=種差+動物”,這個式子也一定不止一個正確答案。該篇論文的出發點有兩個,一個是好奇心另一個是想象力。 好奇會害死貓,但是不好奇一定會害死人。正是因為有了好奇才有了無盡的探索。 正是因為人類對宇宙好奇,自然好奇,對生命好奇,對自己好奇,甚至對超經驗超世俗好奇,才有了百花齊放的思想花園,才有了萬紫千紅的文學世界。 是好奇從根本意義上拓展了人的邊界,文學的邊界。 所以,所以語文課堂的一個任務就是幫助學生培養并完善語文思維。 通過語文思維的培養和完善,讓學生能夠獨立地分析文本,讓學生通過文本看透作家們要表達的事、要說的話。 再談想象力。 第一個發明文字的一定是個天才,第一個使用青銅的一定也是。 人類從神話走來,從巫術走來,然后即將走向人工智能和量子通信。好奇心提出的問題,是想象力解答的,是理性求證的,是雙手實踐的。 是想象力給了人類翅膀。 所以語文課堂的另一個任務就是幫助學生了解古往今來的優秀人類文化, 拓展學生的知識領域。
文本,是指書面語言的表現形式。廣義“文本”指的是任何由書寫所固定下來的任何話語。 狹義“文本”指的是由語言文字組成的文學實體。 文本其實就是超大的語言符號。 既然是語言符號, 文本必然有能指和所指。 但是文本這種語言符號和字、詞不同,它所涵蓋的范圍可以是一個句子(Sentence)、一個段落(Paragraph)或者一個篇章(Discourse)。
文本(text),從拉丁詞源上來說,它表示編織的東西。這和中國“文”的解釋有類似的地方。《說文解字》就解釋“文”為“錯畫也”。什么是“錯畫”?就是交疊而成紋路。 文本就是作者的心靈世界和自然界的交疊,比如,郁達夫的《故都的秋》;是作者的心靈世界和社會生活的交疊,比如《詩經豳風七月》;是作者的心靈世界和自己心靈世界的交疊,比如屈原《離騷》。文本是作者世界相互作用之后,構成一個獨立、自足的系統。 它的能指也許表現為一個句子、一個段落或者一個篇章,但是它的所指卻是不明確的。與其說文本是語言符號,不如說文本是一段文化密碼。這就需要語文教師在課堂上,帶領著學生分析、鑒賞和感受。
任何語文教學都不能脫離具體的語文知識。 但是在語文教育領域,“語文知識”卻一直沒有清晰的范圍。教師的語文課堂實際是“個體的教師任憑自己的語文個人知識在從事教學,學生在學的,完全是由不同語文教師隨意擇取或任意制造的不同東西”(王榮生,2015)。 語文課堂實際教了什么,往往是語文教師在上課之前根據教參和習題揣摩出來的。 又因為每位語文教師的知識結構不一樣, 導致最終呈現在學生面前的語文課堂總是充斥著五花八門的“語文知識”。 那么語文知識到底有沒有邊界? 在語文課上是什么知識都可以引入,什么知識都應該引入,從而將語文課堂變成教師的“脫口秀場”嗎?這肯定是不應該的。那么應該怎么辦? 還是要回到文本。
文本必有密碼,密碼必有內涵。
比如,同樣是造人的神話,女媧造人的方式是捏泥人。 后來捏不過來了就拉下一條枯藤,攪動泥漿,向地面揮灑。泥點濺落的地方便是一個又一個的人。這樣的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不分美丑。 你很難說出這樣造出的人有什么秘密,具備什么內涵。而伊甸園當中的上帝, 則明明白白地將自己造出的一男一女兩個寶貝命名為亞當和夏娃, 還詳細的解說了他們兩個人原材料的不一樣。 這就是為什么易中天教授在分析華夏原始族群的過程當中需要傳喚夏娃“出庭作證”,借以解釋中國的文化密碼。 在語文課堂上,教師需要圍繞文本組織安排自己的教學資料。 最終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語文課堂要達到合理地解釋文本,揭示文本內涵的目的。
能夠有效解釋文本的教學資料, 就是語文知識的邊界。
該文將列舉揚州月亮的意象, 具體說明利用資料拓展文本的方法。
揚州城又叫“月亮城”,蘊含著豐富的月亮文化。在歷代吟詠揚州的詩詞當中,“月”出現的比例都很高。其中的名篇名句,更是頻繁月相關,比如,“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隋苑樓臺迷曉霧,吳宮花月送春潮”。這就好比像洛陽的牡丹、長安的雁塔、北京的長城,月亮已然成了揚州的地域特征物。 當地域特征物出現在詩詞當中的時候,有時候只是形象,有時候卻是意象。 文學創作都是獨立的,但是詩人們如此愛寫揚州的月亮,是偶然還是必然?
在研究詩詞的時候,最小的單位就是意象。意象這個最小單位,不僅是一個修辭現象,而是詩的細胞。 這個細胞是由主體某一特征和客體某一特征遇合而成的。 目的并不是要表現客體,而是要表現主體的情志。那么揚州唐詩中“月”意象的為什么喜歡扎堆出現? 唐詩中揚州“月”的意象有哪些共同特點? “月”意象的頻繁出現, 是否體現了詩人在揚州時的某種共同情感或者共同心理? 這種共同情感或共同心理是怎樣的?
為了解釋這些問題,光看月亮是沒有用的。 首先,課堂當中首先要讓學生了解揚州。 揚州在歷史上的繁榮時期一共有3 段,漢、唐和明清。 漢代幾乎沒有詠月詩留下來,而明清時期揚州已然不如蘇州。所以在唐以后的吟詠揚州詩詞當中,出現的帶“月”意象的詩句多為經典復現, 比如,“十里畫圖新閬苑, 二分明月舊揚州”。 只有在唐代揚州詠月的詩歌更多地體現出一種“原創性”。 其次,唐朝時期揚州的特殊性還表現在,它是大運河最南端的城市。 大運河的開鑿第一次做到了溝通南北。
這樣課堂當中解釋揚州月意象的文本就被有效壓縮了。首先文本只選取唐代詩歌。其次只選取那些描寫揚州的,或在揚州寫作的,并在詩句當中明確出現“月”意象的唐詩。 而唐朝揚州所具有的特殊歷史因素及地理因素,無疑為南北“月”意象的對比提供了條件。
單獨研究“月” 意象意義不大, 所以需要將單個“月”意象放回文本當中。 看它與其他哪些意象共同出現,又與這些意象組成了什么樣子的語境。“月”意象的特征在這些語境當中,哪些特點是顯明的,又有哪些特點是受到抑制的。 這樣課堂當中解釋揚州月意象的文本就被有效放大了。 比如,同樣是寫思婦與月亮。 身處長安的李白,筆下的思婦與月亮是“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而身處揚州的張若虛,筆下的思婦與月亮是“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一個安靜一個流轉,一個空曠一個淡雅,一個大氣一個細膩。
文本的縮小,能夠幫助學生找到對比的對象,進而控制對比的環境。
文本的夸大,能夠幫助學生充實知識、開拓思維,真正地了解文本、感動文本。
在新時期,語文教學更應該注重“人”的培養。現在教師面臨的難題,已經不僅是追問人與動物的不同,還要追問人與機器的不同。好奇心、想象力、同理心、幽默感,只有具備這些核心價值,人才更是人。 人工智能的時代,是人被機器取代的時代,但同時也是人被機器解放的時代。語文課堂當然不能包打天下,但是語文教師畢竟有應該承擔的責任,應該探索的道路。“照本宣科”的課堂,和“脫口秀”的課堂都是應該警惕的。只有回歸文本、 依據文本幫助學生分析、 依據文本幫助學生拓展,語文課堂才能更好地傳承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