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愛情是人類永恒的追求,同時也是藝術表達永恒的主題。中國的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展開了華麗的篇章。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詩經》用一篇篇優美的愛情詩篇,表達了古人生活中的愛情觀婚戀觀,結合了當時的社會風俗、生活環境、生活狀態,展現了愛情中的愛而不得、輾轉反側、甜蜜溫馨、刻骨銘心,以及傷心欲絕。本文探究《詩經》中的愛情詩,從一見鐘情、款款深情、忠貞不渝、相思苦戀、思歸哀怨等多個方面探究這些逼真、生動的愛情展示,超越現代的視角,將《詩經》中的愛情詩,進行歸納與思考。
關鍵詞:《詩經》;愛情詩;詩篇
《詩經》中的愛情詩,展現了極強的藝術魅力,歷經歷史風雨的洗禮,更加表現出愛情切實的主題與意義,既沒有虛偽的掩飾,也沒有忸怩作態,而是懷著多樣的感受,表達了或刻骨銘心甜蜜溫馨的愛情。《詩經》中的愛情詩逼真生動,同時鮮明細膩,甚至可與現代婚戀戀愛中的狀況相比擬。《詩經》中的愛情詩,既有趣又耐人尋味,啟發我們從人性及情感的角度,探究其內涵與意義。
一、《詩經》中一見鐘情的愛情詩
追求愛情自古是人類的本性,也是青年男女所具有的質樸情感活動。《詩經》作為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其描述的愛情紛繁復雜,包含了大量的美好情感,一見鐘情正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種。然而《詩經》對于愛情的追求,對于一見鐘情的描寫,并不是簡單的、唾手可得的,而是需要付出努力去尋覓的。追求愛情的過程,正是一見鐘情愛情詩的核心。這類愛情詩篇中,包含了求愛者求而不得、思慮焦灼的心態,展現了愛情煎熬及熱烈的心態。《詩經》開宗明義的首篇《周南·關雎》,就向我們展現了一個追求愛情的焦灼景象。“君子”見了“淑女”,一見鐘情,便“寤寐求之”,不僅日思夜想,且“悠哉悠哉,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周南·關雎》全篇并未提及男子的形象,而是緩緩地講述了一段邂逅美麗佳人的過程。在詩篇中,君子邂逅美麗佳人,對這位淑女一見鐘情,通過詩篇不斷地傾訴自己的傾慕之感。而在傾訴的過程中,男子表述出的,是不斷追求、不忍割舍的相思之意。淑女的倩影,由詩中層層堆疊的描寫,可以看出已深深地烙印在男子的心上。不僅他日思夜想,同時在白天里食不知味、無法忘懷;在夜晚,翻來覆去、不能成眠。這種既痛苦又焦灼的愛情,促使男子對一見鐘情的淑女,在詩中訴說衷腸。他不斷地為愛情憧憬著、幸福著,想象著與淑女相見的甜蜜,幻想琴瑟和諧、鐘鼓相映的景象。這種一見鐘情的傾慕、熱烈的愛戀,正是亙古以來愛情令人神往的表現。
豈止一篇《關雎》,再看《鄭風·野有蔓草》:“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詩句中描繪的景象單純而直白,自從邂逅了清麗的美人后,“我”便無法忘懷,愿“與子偕臧”。這位“適我愿兮”的美人,“我”在邂逅相遇后便傾慕于她,不愿忘卻。并立即展開猛烈的追求。從最終雙方情投意合、各遂所愿的結局來看,不只是男子鐘情于美人,美人同樣鐘情于男子,二人一見鐘情,最終雙宿雙飛。《詩經》中一見鐘情的愛情詩,大膽、熱烈、真誠。除了直抒胸臆,也有委婉動情的詩篇。表達了女子別樣的愛情表現,偏偏要捉弄一下男子,在愛情中,考驗一下對方。《邶風·靜女》中,女子主動約會又故意姍姍來遲:“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花前月下,靜待的佳人卻左等右等都不來,男子急得直抓頭皮!這與當今社會的戀愛,何其相似。
《詩經》中一見鐘情的愛情詩,炙熱又美好,但卻并未一味地贊頌美人如花的容顏。古人對于愛情的憧憬與向往并不單純的由外在表象,進行本能的驅使,而是結合了古人特有的審美標準及道德觀念,促使美好愛情的產生。《鄭風·有女同車》中,有一段對美人獨特描繪:“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從這寥寥數語,我們就能看到一個容顏如花、令人意亂神迷的美人形象。然而這一美人令人難忘的,并不是其“顏如舜華”的外表,而是其“彼美孟姜”的優秀“德音”。正是無法忽視的善良與品德,促使思慕者對其產生美好的愛情。由此可見,古人對愛情的向往,是一見鐘情的熱烈,又是外表與內在的結合。古人的愛情觀中,絕非“重色不重德”,而是注重德才兼備、賢良品德。
二、《詩經》中款款深情的愛情詩
古代女子在追求愛情時,往往受到諸多因素的阻礙。古時女子的社會地位較低,長期生活在狹小的范圍內,并且受到父母、家庭等多種因素的限制。也正是這種多重的制約,致使他們純真的感情,在爆發時更為熱烈,在突破“三重四德”的制約、“媒妁之言”的限制后,她們追求的自由愛情更能夠表現其心里的壓抑,愛情的款款深情。《詩經》中包含了大量表達女性深情的愛情詩篇,在這些愛情詩中,女性真情流露,她們對于愛情展現了純真的情感及追求的勇氣,希望通過對愛情的渴求得到幸福。同樣在這些愛情詩中,外界的壓力也被清晰地描繪出來,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她們只能選擇隱瞞自身的情感,偷偷地約會情人,與此同時,也擔心事情敗露,遭到非議。如《鄭風·將仲子》:“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鄭風·將仲子》中,既描述了與仲子親密的愛情,也描繪了擔心父母阻礙的憂慮。主人公愛上了名叫仲子的青年,然而父母、兄長及他人,并沒有對這段愛情予以支持。正是擔心父母的阻礙,因此,主人公反復叮囑仲子不要到家中來。詩中既表達了私會的驚喜,同時也表達了不斷囑咐仲子謹慎小心的憂慮感。詩中富含的情緒,表達出對仲子的喜愛與思念,無法阻擋的款款深情,又表達出濃郁的憂慮。當外界傳統勢力對主人公的愛情產生了束縛和阻礙時,主人公展現出的自由向往之情,但同樣在層層約束中,帶有了濃郁的悲劇色彩。
《詩經》中,幸福的愛情詩句,更是體現出愛情的幸福感和愉悅感。《周禮·地官·媒氏》有這樣的記錄:“……中春之月,令會男女。于是時,奔者不禁”,“媒氏”即指做媒的人,“令會男女”“奔者不禁”,由此可見,在這首詩所描繪的西周及春秋早期,愛情是自由且令人神往的。《詩經》中大量的愛情詩句,都有類似的描寫。如《邶風·靜女》《鄭風·溱洧》《衛風·木瓜》等均反映了這一事實。
由這些詩歌我們可以發現,在男女相會的過程中,愛情是簡單、快樂,同時洋溢著幸福感的。這些明媚秀雅的愛情詩里,彌漫著古人沉浸在幸福愛情時的甜蜜與溫柔。通過對這些愛情詩的研究,不難發現,古人在面對愛情時,和當下的人們一樣,熱情而浪漫,令人神往。《衛風·木瓜》就是一首,表現古代年輕男女的戀愛熱情的詩篇。“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表面看來這首詩就是一首描寫戀愛過程中男女互贈信物的詩篇,然而實際上,詩歌是以互贈信物這一形式,講述戀人之間情誼的發展,表達戀人之間的相互愛慕。通過互贈信物這一形式,表達了戀人之間勇敢追愛的決心,同時也表達了血肉相連般的濃情蜜意。最初,熱戀的女子只是給心儀已久的男子贈送了一只木瓜,盡管禮物十分平常,但卻表達出女兒家思慕已久的心情。男子不僅沒有嫌棄木瓜的平常,反而以回贈玉佩來表明自身的心意。也許是擔心玉佩不能夠清楚表達自己的愛戀,更是報以“永以為好也”,女子收到玉佩禮物時,不僅滿懷欣喜,更是心花怒放。正是這種直白的愛戀,展現出男女青年熱戀時的清新、自然,反映出有情人樸實、熱烈而浪漫的純真愛情。
三、《詩經》中忠貞不渝的愛情詩
愛情并不總是一帆風順的,忠貞不渝的愛情,只有通過艱難險阻,經受住萬般考驗,才能夠展現出愛情的至死不渝。對于愛情中的考驗,《詩經》中諸多詩篇也多有描繪人生別離、外人介入等現在人都會經歷的愛情形式,在《詩經》中早有體現。在遭遇意外別離、戀人異地時,是否能夠對愛情忠貞不渝?是否能夠對對方心無旁騖、堅守如一?不僅現代人始終有這樣的愛情困惑,古人也有這樣的愛情探索。對于這樣的愛情詮釋,《邶風·雄雉》中給予了答案。《邶風·雄雉》中描繪女子等候夫君:“雄雉于飛,泄泄其羽。我之懷矣,自詒伊阻。雄雉于飛,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即使如雄雉一般的夫君,漂泊遠方、展翅翱翔,妻子仍然堅守家庭,一刻也不曾忘懷在外的夫君。在遭遇外人介入,面臨戀人猜疑時,是否能夠抵御誘惑,是否能夠堅守對對方的忠誠?《鄭風·出其東門》中,同樣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愛情詮釋:“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即使是東門外如云的美女,也不能夠改變“我”對戀人的思念,眾多美女中,沒有一位是“我”存入心中的,反而是“我”家中身著素服的糟糠之妻,是“我”心心念念的戀人。古人對于愛戀的忠貞,通過詩經中的誓言清晰地表達出來:“榖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皎日”,“我”的思想、“我”的言語,皆可由太陽作證,這樣忠貞不渝的愛情,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令人受到感染和鼓舞。
四、《詩經》中相思苦戀的愛情詩
如果說,一見鐘情的愛情是甜蜜的,忠貞不渝的愛情是飽含幸福與思念的,那么相思苦戀的愛情,就是煩惱與痛苦的。《詩經》中不乏表達相思苦戀的愛情詩篇,它們代表著愛情的酸甜苦辣,表達了除卻喜悅以外的愛情苦惱。與《關雎》的直抒胸臆相比,膾炙人口的《秦風·蒹葭》,正是借詩篇中的景象,表達了愛情中追求意中人的艱難險阻,借助描繪寒風凄楚的蒹葭,表達了求而不得的哀怨蘆花迷離中的深深惆悵。“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主人公對于美好感情的渴望,隨著“溯洄從之”“溯游從之”,變得撲朔迷離,凄婉動人。在“水中央”的美人,如此令人企慕,如此令人神往,然而無論如何去追尋,總是“道阻且長”。主人公對于愛情的向往與追求,對于“伊人”無盡的思念,悉數表達在詩文之中,引發人無盡的遐想。蒹葭的意境朦朧而唯美,伊人若即若離的形象成為主人公可望而不可即的倩影,正是這種令人哀思、令人追求的唯美愛情,展現了對愛情的苦苦尋覓、不斷渴求,表達了愛情中相思苦戀的執著與渴望。
五、《詩經》中思歸哀怨的愛情詩
思歸哀怨是《詩經》中,與當時社會環境息息相關的情感描繪方式。在詩經所處的中國古代,戰爭是社會變幻的常態,這就導致,許多家庭受到戰爭的支配,家庭破碎、夫妻分離。這就是詩經中“思歸哀怨”詩篇的由來。《詩經》中,男子肩負著保家衛國的使命、戍邊行役的任務,因此愛情中常常面臨著兩兩分離、無法長相廝守的情景。漫長的等待和無盡的相思通過詩句表達出來,夫妻之間真摯的情感、刻骨的思念,甚至是生離死別的苦痛心情都通過詩篇的描繪,一一呈現。《衛風·伯兮》:“伯兮竭兮,邦之桀兮。伯也執殳,為王前驅。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在丈夫“為王前驅”、參軍出征后,妻子在家,“首如飛蓬”,整日的蓬頭垢面。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并非是家中“無膏沐”,沒有可以用于洗漱的用品,而是失去了悅己者,長夜寂寥梳洗,打扮毫無意義。正是沉痛的思念,導致婦人不愿梳洗,沉浸在相思的淚水中。再看借景襯情的《王風·君子于役》:“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時事的動蕩,打破了原有和睦的家庭生活,“君子于役”,不知何時才能歸來。佇立在村頭,思念著出征丈夫的農婦,感受到了無盡的哀怨與孤寂。生活中“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牛羊下來”的平穩場景,與丈夫平安歸來的思慕相重疊,內心深切的思念,促使這平穩的景象,顯得格外的寂寞與悲涼,內心的惆悵更加深刻,“不知其期”的失望之情,更為悲切。千千萬萬思婦柔弱的肩頭上,承受著戰爭的命運和民族的安危。
六、《詩經》中哀絕棄婦的愛情詩
《詩經》所屬的時代,以男性為中心。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婦女的愛情,往往受到男性的支配。作為社會中的弱勢群體,即使婦女在愛情關系中甘愿付出、勤勞善良,仍然難免淪為夫妻感情破裂的犧牲品。社會的宗教禮法,促使他們難以掌握自己的命運,在愛情破裂時,只能選擇忍耐,無法通過自己的付出,獲得對等的情感。一旦丈夫用情不專,都會將美好的愛情推向崩離的深淵。詩經中將這些凄苦的愛情,描繪得淋漓盡致,展現了哀絕棄婦多樣的愛情悲劇。在這些詩篇中,通過始亂終棄的描繪,總能讓我們感受到當時婦女愛情的哀怨與痛苦。《詩經》中的棄婦詩主要有6篇。其中《邶風·日月》《召南·江有汜》《王風·中谷有蕹》《小雅·我行其野》這4首,篇幅都較小。《召南.江有汜》采用復沓的形式,反復地表述著被遺棄的女子對于丈夫的詛咒,這種詛咒帶有濃郁的怨恨氣息,代表著棄婦心中無盡的憤恨,“你如今拋棄了我,將來你一定會后悔。”《邶風·日月》是一位棄婦對變心丈夫的指責和哀怨。《小雅·我行其野》寫一個遠嫁他鄉的女子訴說她被丈夫遺棄之后的悲憤和痛傷。而在《邶風·谷風》《衛風·氓》中不僅描繪了棄婦的心理狀態、思想情感,同時對愛情悲劇的事件過程進行了詳細地描述。這兩首詩篇中,女主人公的性格迥然不同,但是在對愛情及家庭的付出方面,是極其相似的。她們對待生活表現出勤勞勇敢的特質,然而無論怎樣的持家有方,最終也難以逃離被丈夫遺棄的命運。《邶風·谷風》中的女子表現出了遭遇拋棄后的優柔寡斷,面對丈夫因另結新歡而將自己遺棄的情況,她選擇了隱忍的接受。而《衛風·氓》中的女子則堅決、勇敢,當面對男子的背叛時,她表達了割裂感情的決心。《衛風·氓》中,女子與丈夫戀愛、結婚的過程被詳細的描繪,同時結合受辱、被棄的過程,更加展現了她在愛情中的悔恨,從而彰顯出她割離愛情果斷脫身的決絕。
結語:《詩經》中的愛情詩篇豐富多彩、形式各樣,從欣喜的一見鐘情,到炙熱的款款深情;從忠貞不渝的堅守,到相思苦戀的痛苦;從哀怨的思歸,到哀絕棄婦。從詩經中的愛情多種多樣,飽含了古人美好的情感、動人的思想,正是詩經中不加修飾的率真情感,打動了千千萬萬的讀者,也成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經典,隨著時間的流逝,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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