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喜劇電影創作的風光與隱憂
——以開心麻花為例

◎趙夢笛 李丹舟

（深圳大學文化產業研究院；深圳大學美學與文藝批評研究院 廣東 深圳 518000）

2013年特別是2015年以來，中國喜劇電影在內容創作上逐漸形成具有代表性的創作者（團隊），其中，開心麻花以《夏洛特煩惱》入局，短短五年累計出品、制作六部電影作品，狂攬票房70億左右，被稱為中國喜劇電影的“開心麻花”時代，但其快速的同時也出現了一些喜劇電影常出現的問題，風光背后暗藏隱憂。

一、中國喜劇電影創作概況

目前，中國電影在內容創作上呈現出“百花齊放”的態勢，而其多樣化的根本動力就來自于對電影娛樂性追求。在大眾文化呈現高度娛樂化的時代，作為最能體現這種“娛樂至死”精神的電影類型，喜劇片在中國電影產業中占有重要位置就成了歷史的必然[1]。

（一）喜劇片創作的多元化

21世紀以來，中國喜劇電影創作從寧浩導演的《瘋狂的石頭》開始，除去馮小剛的《非誠勿擾》系列、周星馳的《美人魚》與“西游”系列、王晶的《澳門風云》系列外，新生創作內容成為國產喜劇電影創作的最大特點，出現了開心麻花系列作品、徐崢導演的“囧”系列、陳思誠導演的“唐探”系列、田羽生導演的“前任”系列。此外，鄧超、王寶強、黃渤、董成鵬等明星也都開始嘗試投身喜劇電影的創作中，并取得了一定的票房成績。喜劇電影創作亞類型更加多元[2]，其一是都市溫情喜劇，如《失戀三十三天》《心花路放》；其二是黑色幽默喜劇，如《瘋狂的石頭》《驢得水》；其三是戲說古裝喜劇，如《西游記之女兒國》《武林外傳》；其四是奇幻、魔幻、科幻類喜劇，如《美人魚》《西游降魔記》《捉妖記》；其五是懸疑偵探類喜劇，如《唐人街探案》系列；其六是全齡向動畫喜劇，如《十萬個冷笑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

（二）開心麻花團隊創作概況

經過近五年的發展，開心麻花電影已經成為國產喜劇片的一大品牌，多部內容的產出保障源于其團隊與公司。成立于2003年的北京開心麻花娛樂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在當年首創了“賀歲舞臺劇”概念，并先后推出25部自創的舞臺劇，成為國內舞臺劇領域最具市場號召力的喜劇品牌，如今也已初步形成了以舞臺演出為核心，集話劇、電影、音樂劇、網絡劇 、藝人經紀等多種業務于一體的娛樂產業體系。在2015年之前，“開心麻花”的主要目標是話劇市場，由于話劇受眾有限，直到2015年《夏洛特煩惱》成為當年票房黑馬，“開心麻花”才正式走進了全國觀眾的視野，之后《驢得水》（2016年）《羞羞的鐵拳》（2017年）使得“開心麻花”成為了中國喜劇電影票房的保證。2018年上映的《西虹市首富》和《李茶的姑媽》，2019年末上映的《半個喜劇》也都是開心麻花電影。雖然《驢得水》《半個喜劇》是由斯立文化的周申、劉露作為導演及編劇完成的，但這兩部電影主要出品方都有開心麻花，而且都打出了“開心麻花”的宣傳口號，因此可歸為開心麻花電影。

二、中國喜劇電影的“開心麻花”時代成因

（一）IP電影的話劇基因

以原創舞臺劇為IP源頭，是“開心麻花”電影的先天優勢和制勝法寶。相比文學作品改編成電影，話劇和電影有著更多的相似之處。在表現形式上，兩者都是視聽藝術，將真實生活抽象化，濃縮到一個小小的舞臺上或者熒幕上；在創作任務上，兩者都有導演、編劇、劇本、演員等元素；在內容推進上，兩者時長都在兩個小時左右，劇本創作都是分四個部分，開端、發展、高潮、結局，并且話劇中能夠帶給觀眾笑點的包袱在電影中也能帶來同樣的效果。《夏洛特煩惱》《驢得水》等作為改編自話劇的電影，每個故事都在話劇的舞臺上演過千百次，打磨形成多線索的敘事結構，這些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劇作和表演方面的基本質量。可以說，目前開心麻花電影本質上都是IP電影。此外，話劇藝術具有非常強的現實觀照和諷刺性，開心麻花電影在展現時也盡量保留了話劇的諷刺基因，并成為其作品備受認可的美學基礎[3]。

（二）主要演員的精湛演技

演員是體現導演藝術構思的重要載體，演員的性格魅力和造型美也是構成影片整體風格的重要因素。相比其他類型電影，喜劇電影中的演員通常有浮夸的表演形式、夸張的肢體動作、搞笑的語言臺詞，這樣的表演形式想要做到不令觀眾覺得做作和反感，需要演員自身演技的不斷錘煉和提高。開心麻花電影的演員多采用話劇原班人馬出演，雖然沒有邀請當紅明星，但話劇原班人馬經過舞臺表演具有豐富的表演經驗、精湛的演技和專業的職業素養，這些都為影片增色不少。沈騰、馬麗、艾倫、常遠、杜曉宇等一批新生代喜劇演員，都成了開心麻花電影票房的保證，特別是沈騰和馬麗更是開心麻花的金字招牌。

（三）流暢思辨的故事呈現

一部喜劇電影的靈魂是它的內容，好的內容不僅給觀眾帶來歡樂，更能讓觀眾獲得感動、接受啟示和教育。隨著觀眾審美水平的提高，更加需要的是有笑聲有價值有營養的優質喜劇電影。開心麻花的電影作品通常以滑稽的搞笑手法將當下社會的熱點問題融入創作，對社會熱點進行反諷與影射，循序漸進地彰顯出人性情懷，呈現有溫度有情懷的喜劇故事。從開心麻花的幾部作品來看，其對電影的故事性處理的相對不錯。其中，《夏洛特煩惱》是一個不得志的中年人對自己青春的祭奠，也是我們生活中大多數人的真實寫照，電影采用了夢中穿越的題材，故事內核則呼吁了平凡人物，要珍惜當下 生活。

（四）成功的品牌塑造

早在2003年，話劇《想吃麻花現給你擰》獲得了高口碑后，開心麻花便堅定了走喜劇創作的路線。2012年，小品《今天的幸福》走上了春晚的舞臺，2015年，《夏洛特煩惱》引起了人們的強烈關注。同年，團隊參加了娛樂真人秀《歡樂喜劇人》并獲得了第一季冠軍。經過十幾年來對喜劇市場的深耕，開心麻花公司已經積聚了較強的品牌效益。以沈騰為代表的開心麻花團隊七次登上央視春晚，在各大網絡劇、欄目劇和真人秀等平臺出沒，并保持常年的話劇演出，多部優質作品的推出使得開心麻花在觀眾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開心麻花自身已逐漸形成了一個IP[4]，其主創團隊也曾表示以后的電影故事發生背景也都將會在“西虹市”中，就如漫威電影中的漫威宇宙一樣[5]。

三、開心麻花喜劇電影創作的發展隱憂

2018年，開心麻花在暑期檔和國慶檔接連上映了《西虹市首富》《李茶的姑媽》，相對密集的上映并未給開心麻花帶來品牌美譽度的提升，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其品牌形象。《西虹市首富》在價值觀上引起了輿論的爭辯，《李茶的姑媽》則在首映日之后就因為口碑問題遭遇票房斷崖式下跌，最終票房僅6億。2019年末，《半個喜劇》口碑雖回升，但票房不到1.9億，這雖與演員陣容、檔期、宣傳等有些關系，但可以看出開心麻花電影本身存在了一些問題，在發展中面臨著隱憂。

（一）商業性與藝術性的權衡

電影作為一種藝術形式，藝術性與商業化的矛盾始終存在，從《西虹市首富》和《李茶的姑媽》可以看到開心麻花的作品在藝術性上陷入了內容空泛，主題單薄，缺乏創新的負面評論。從內容主題來看，《西虹市首富》純粹是一出“暴富游戲”，《李茶的姑媽》也講述了一個充滿金錢味道的故事。兩部作品更多是對欲望本身的肆意消費和張揚，而沒有凸顯批判性主題，對人性進行深度探尋，呈現出一定的思辨性，這導致了電影藝術價值的萎縮。在人物塑造上，如果說《西虹市首富》在沈騰等人的演繹下尚且帶有個人特色而未過度暴露人物臉譜化的缺陷，《李茶的姑媽》則因為人物性格與形象的單一化、臉譜化以及演員夸張尷尬的演技成為一大硬傷。在故事設置上，《李茶的姑媽》仿照《羞羞的鐵拳》，打著身體互換的噱頭，在故事情節表現中比較老套，電影中也出現一些低俗玩笑，令人易產生惡感。喜劇的精神內核，是要做到“含淚的笑”，根本目的是再現社會現實、引發讀者深思，這兩部作品特別是《李茶的姑媽》并沒有做到，開心麻花在商業性和藝術性上還需要多加權衡。

（二）話劇改編的水土不服

話劇作為一種舞臺藝術，與電影相比并不能做到時空的完美轉換，在敘事結構上也相對受限，因此話劇到電影的改編，必定要經歷時空搭建、敘事結構、造型藝術的轉化。話劇強調“三一律”的原則，但就電影來說，片面遵循“三一律”會導致結構上的單調和程序化[6]。由于團隊特性，開心麻花的電影始終未擺脫舞臺的限制，喜劇演員夸張的肢體動作在話劇舞臺上可能恰到好處，但在電影這一大銀幕上則很容易被放大，使得表演顯得過于浮夸。以開心麻花的三部自創話劇孵化的電影作品來看，《夏洛特煩惱》《羞羞的鐵拳》《李茶的姑媽》在豆瓣的舞臺劇評分上都是7分左右，但在電影評分上卻相差甚多，分別是7.6、6.9、4.6。特別是在《李茶的姑媽》這部電影中，話劇改編存在的問題都明顯表現了出來。《李茶的姑媽》較為完整地繼承了話劇“三一律”的特點，封閉小島，線性敘事，造型夸張。在具體表現上，影片開頭無意義敘事太多，搞笑包袱并不高級反而惡俗，黃滄海的男扮女裝以及換裝情節并未吸引人，故事原本的荒誕感因為角色的過于臉譜化而顯得僵硬，令人無法入戲。如果沒有通過喜劇電影藝術創作規律去塑造人物，設置矛盾沖突，而是使用低水平笑料和碎片化、橋段化創造方式，最終只會陷入淺層次的鬧劇之中。《李茶的姑媽》對電影劇本的打磨欠缺火候，并未實現對話劇舞臺的突破和細化，導致影片遭遇負面評價。

四、結語

近些年來，喜劇電影為中國電影總票房的不斷攀升貢獻良多，在中國電影高速發展的過程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從這一點來看，我們更應該審視喜劇電影本身的深層含義。開心麻花依托于在喜劇領域十幾年的深耕，逐漸形成了特有的電影風格以及品牌特色，擁有著大量的喜劇資源與發展潛力。而《李茶的姑媽》在觀眾檢驗中獲得的不合格成績對照了開心麻花在急速發展之下電影產出品質的降低，或許我們不可能對每一部喜劇作品都以極高的要求對待，但電影創作應該具有追求高品質高標準的初心與目標。開心麻花總經理劉洪濤曾表示開心麻花將會把觀眾的審美品位需求始終放在首要位置，讓“期待視野”主導創作，產出真正符合大眾口味的喜劇包袱。喜劇初心猶在，經過時間沉淀，希望開心麻花以及更多的喜劇人、電影人能中國喜劇電影創作出更多優質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