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嘉雯
【摘要】改革開放以來,伴隨國家治理模式的轉型,中國鄉村社會發生了巨大的結構性變化與變遷,鄉村治理機制也隨之變化,傳統單一的治理主體結構被多元主體取代,農村社會組織作為參與治理的主體之一在鄉村治理過程中扮演著應有的角色。結構功能主義學派從結構和功能出發,以二者的關系為切入點對社會系統問題進行探究,其中,塔爾科特·帕森斯關于行動系統與功能實現的理論為探索農村社會組織參與鄉村治理的功能發揮及實現機制提供了新穎的視角,將西方社會學理論與中國本土化問題進行交流碰撞,在實踐中進行檢驗。
【關鍵詞】鄉村治理;農村社會組織;結構功能主義
【中圖分類號】D42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5103(2020)17-0032-04
鄉鎮作為行政層級的末梢,直接面對鄉村社會,是黨和國家落實政策、任務分配的重要組織載體,是國家治理基層社會的重要行政管理單元。鄉村治理成效對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在“共建共治共享”社會治理格局理念下,鄉村治理參與主體的多元化趨勢愈加明顯和完善。其中,農村社會組織作為農民權利意識及利益訴求表達下的產物,是加快推進治理有效以及鄉村振興的客觀需要。目前,學界對農村社會組織的研究多采用政治學等視角,較少從西方社會學的角度去探索其參與鄉村治理機制的成效。結構功能主義是現代西方社會的一個重要理論,認為社會是具有一定結構或組織化形式的系統,構成社會的各個組成部分且以有序的方式相互聯系,并對社會整體發揮各自相應的功能[1]。其中,美國社會學家帕森斯的“社會系統理論”和“結構功能模型”提供了結構性系統的視角,將農村社會看作一個和諧有機整體,農村社會組織與其他治理參與主體則構成其主體部分,以此探究農村社會組織參與鄉村治理的機制。
一、帕森斯-結構功能主義的社會系統與功能實現
基于20世紀40年代美國戰后相對穩定的社會背景,以及前人如孔德、斯賓塞等將社會看作類似于生物有機體的和諧整體的結構功能思想,帕森斯繼承發展出了自己的結構功能理論,以此對當時的社會現象進行分析。
1.帕森斯-結構功能主義的社會系統
帕森斯認為,行動系統由社會系統、人格系統、文化系統和行為有機系統共同構成。其中,社會系統是由個體與集體行動者在內的眾多行動者在互相聯系中形成的網絡,由此構成社會系統的基本結構,同時眾多行動者在社會存在廣泛公認的價值取向和追求中發揮應有的作用。
2.帕森斯-結構功能主義的功能實現
在社會系統理論的基礎上,帕森斯提出結構功能(AGIL)模型的概念。他認為,社會系統的維持和延續、發展需要滿足一定的條件才能得以實現。只有達到條件應許,社會才能和諧運轉。
第一是“適應”(Adaptation)功能,即社會系統獲得資源和能力,并將其在系統中進行配置,從而發揮作用;第二是“目標達成”(Goal attainment)功能,即社會系統通過激勵、協調等手段實現目標;第三是“整合”(Integration)功能,即社會系統保持內部連貫,使系統內各部分在協調作用下是一個整體;第四是“潛護”(Latent pattern maintenance)即模式維持功能,即社會系統儲存和配置能量、運用符號、觀念、價值等文化供應對系統行動者內在緊張和張力進行處置和消除,實現模式維持。
帕森斯的結構功能主義理論中關于社會系統要素的功能發揮等分析,提供了農村社會組織在鄉村治理中發揮功能的獨特視角。在此視角下,鄉村治理層面中的參與主體形成有組織的有機整體,在互相聯系中構成穩定的基礎網絡,并在共同的鄉村價值取向和追求中發揮各自的作用,以此穩定農村社會的發展,為推進鄉村治理提供和諧的環境。
二、農村社會組織在鄉村治理中的功能定位
近年來農村社會組織作為農村公共服務供給的微小主體不斷發展,并在鄉村治理中產生積極作用,成為和諧新農村建設的有效主體和重要力量。在結合帕森斯-結構功能主義的視角下以及相關文獻的基礎上,農村社會組織存在以下功能。
1.政治目標功能
“在農村產生的社會組織最了解基層廣大農民群眾的愿望和要求”[2],它可以在群眾中收集最真實的信息和資源,以農村社會組織為載體反映給基層黨委和政府,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農民政治參與能力和民主決策水平,進而推動農村基層民主進程,提升農村自治能力。
2.經濟生產功能
生活富裕是鄉村振興戰略的總要求之一,表現為農業技術的轉型和農民收入的提高。作為直接為農村經濟提供服務和支持的經濟型社會組織可以讓處于小農經濟的農民個體獲得更多的發展空間,相較于之前的小規模、無組織的情況,現在的組織化生產使農民有了與市場良好溝通的機會。對農村和農業發展來說,農業專業合作組織可以幫助農民提高抗市場風險能力,更好地解決農業生產過程中碰到的技術、金融和儲存等難題,加快了農民奔向小康社會、實現脫貧的腳步,為實現鄉村振興打下經濟基礎。
3.組織協調功能
鄉村治理體系需要穩定的農村社會秩序作為支撐。作為自發形成的、擁有眾多村民在內的社會組織,是“農村公共事務的重要承載主體以及調節農村矛盾和沖突的重要力量”[3],其服務性和公益性能為農村提供一個良好和諧的氛圍,有效彌補政府與市場的缺位,促進農村的公平正義,推進農村基礎設施、社會保障等公共事業的發展。
4.模式維持功能
模式維持體現在通過共同的文化價值和發展目標將鄉村治理的參與主體維持在較為和諧的整體運行中。農村社會組織作為教育農民的重要渠道,可以在開展各種組織活動時,大力宣揚鄉風文明,將傳統的優秀鄉村文化保留下來,用文化將鄉村治理系統中的各行動主體系在鄉村振興一條線上,維持治理系統結構的穩定。
總之,農村社會組織參與鄉村治理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了治理主體的多元性,不僅能夠有效實現農民的自主參與、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保護等功能,還是鄉村治理推進過程中的重要組織資源之一,對提高鄉村治理能力和構建完善的鄉村治理體系具有重要意義。
三、結構功能主義視角下農村社會組織參與鄉村治理的機制探索
在鄉村振興戰略的指導下,現代鄉村治理體系要以農村社區自治組織為主要載體,要探索黨組織領導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路徑、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體制和鄉村治理與經濟社會協調發展的機制等。在結構功能主義視角下,鄉村基層社會治理主體由彼此間聯系的眾多個體、集體行動者組成,如農村基層黨組織、基層政府、農村自治組織、農村社會組織、村民個體等。結合帕森斯的結構功能模型,將農村社會組織看作鄉村治理結構性系統的組成部分之一,其參與鄉村治理的運行機制值得探究。
1.形成有機整體共識,重視其參與地位
研究社會系統整體,要理解其內在結構、組織模式以及得以延存的機能和特性。在鄉村治理層面,當農村社會組織發展到某一階段,會與其他參與主體形成互動并產生交互作用,共同影響鄉村治理的成效。但在目前鄉村治理格局中,農村社會組織地位模糊、處境尷尬、發展不成熟,因此,需要為農村社會組織創設良好的發展環境。首先,從法律層面上保障農村社會組織的合法身份,并加強宣傳和普及;其次,在政府主導的作用下,尊重農村社會組織自我發展的能力和運營機制,通過深化鄉村基層體制改革以及加強政府購買服務等方式為農村社會組織提供參與空間,使其得到足夠的機會實現發展。
2.實現資源有效分配,保障其適應鄉村治理體系
帕森斯的結構功能主義理論認為,行動系統需要通過控制、轉化和分配流動資源來實現適應的功能。農村社會組織需要適應鄉村治理系統以此維持自身的結構位置,從而發揮作用,促進鄉村治理體系和能力的提升。目前,農村社會組織的發展還面臨著不成熟、與行政組織界限不明確和自身意識不強等問題,而且沒有足夠的資本和力量參與鄉村治理,面臨物質資源不足、資金獲取渠道單一、組織人員綜合素質低與人員數量結構短缺等困境。因此,要加強資源有效分配,實現農村社會組織與其他參與主體間資源活動和結構適應。
3.注重內外部要素整合,發揮溝通橋梁作用
在鄉村治理中,“社會整合”既是手段又是目標。在治理系統內部,各要素之間的力量均衡以及各要素內部的整合與秩序是實現治理有效的核心和基礎。不同性質的農村社會組織發揮的功能會有所不同,但都是將分散的村民個體整合為具有共同利益追求的整體組織,在多個參與主體之間充當橋梁作用,重塑村莊社會網絡;在治理系統之外,農村社會組織利用其整合功能,在黨委領導下,可以盡其所能從自身層面起到連接鄉村治理子系統與社會治理大系統的作用,同時作為打通農業經濟和市場的輔助工具存在。
4.有效協調和管理,保證目標達成一致
鄉村治理要達到有效的目標,必須對各治理主體進行協調行動和管理,強調目標的達成。圍繞建設“充滿活力、和諧有序的善治鄉村”的目標,鄉村振興戰略規劃提出了加強和改進鄉村治理的總體要求,強調加強黨對鄉村治理的集中統一領導,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鄉村治理體系。包括農村社會組織在內的多個行動主體需要在保持目標一致的情況下,將“把夯實基層基礎作為固本之策,建立健全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的現代鄉村社會治理體制,推動鄉村組織振興”[4]作為具體內容有序推進。首先,農村社會組織要在黨組織和基層政府的管理下有序合法地進行組織活動,保證組織追求的共同利益目標與“善治”目標相呼應;其次,保障在組織內部和組織外部實施有效的協調和管理,通過不同的組織特性和方式手段有效協調各方并最終達成目標的一致性,推動治理工作的順利進行。
5.倡導共同價值體系,維護系統穩定發展
各個有機部分發揮功能的關鍵在于共同價值體系。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構建“共建共享共治”的社會治理格局,而“解決社會問題、滿足社會需求并最大限度地創造社會價值,是社會治理的邏輯起點與歸宿”[5]。要在黨委、政府的引領下,增強農村社會組織內部的共建共治共享理念,將其政治目標、經濟生產、整合協調、模式維持等功能在結合農村共同的價值理念基礎上發揮出來。公益性社會組織在開展服務時可以將共同的價值體系向其他參與治理主體進行宣傳推廣,共同維持鄉村治理系統的穩定性與可持續性。同時,在鄉土社會的農村,很大程度是靠自身獨有的包括道德、教育等在內的傳統文化維系著農村的生產生活,因此農村社會組織不能忽視傳統鄉村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需要因地制宜地借用鄉村文化維系鄉村治理系統的穩定發展。
6.正視沖突,結合實際轉化為積極力量
帕森斯的結構功能主義非常注重整個系統的穩定和秩序,因社會背景不同而產生的社會沖突理論強調社會不僅存在穩定的秩序,而且一定程度上沖突的產生、社會變動的現實也可以促進社會的發展。在鄉村治理中,建立在共同利益基礎上的農村社會組織本身就有著自己的利益、目標以及價值認同,如果與其他治理的參與主體因為權利、資金資源等問題發生不和甚至博弈的現象,就需要正視沖突的發生,避免采取強硬手段,找準原因,通過多種渠道和方式解決問題,最終達成目標一致。這樣,既避免損害農村社會組織的合法權益,又維護了鄉村社會的和諧穩定,對鄉村治理的有效推進也會起到積極作用。
綜上,農村社會組織在鄉村治理新格局中發揮著積極作用,是實現鄉村振興治理有效的客觀需要和建設性力量之一。在帕森斯的結構功能主義理論中,“社會系統理論”和“結構功能模型”為研究農村社會組織在鄉村治理中的作用及運行機制提供了不一樣的探索角度。然而,當理論在其所運用的情境發生變化的情況下,需要將其與中國具體實際即農村社會組織在鄉村治理中的發展相融合,對鄉村治理機制進行更深入探究,在實踐中檢驗其有效性,才能為鞏固鄉村治理成果、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提供新思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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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袁金輝,喬彥斌.自治到共治:中國鄉村治理改革40年回顧與展望[J].行政論壇,2018,25(6).
[3]張照新,吳天龍.培育社會組織推進“以農民為中心”的鄉村振興戰略[J].經濟縱橫,2019(1).
[4]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5]俞可平,等.中國的治理變遷(1978—2018)[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
責任編輯: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