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蓓
(國防大學政治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8)
在風險社會越行越近的今天,傳統犯罪威懾策略在減少犯罪或防控重新犯罪方面失靈,更無法有效防控風險于未然,實證主義犯罪學理論主張建立“政府控制”模式來規避犯罪行為,而發達國家犯罪率的持續增長證明了司法預防與社會預防的局限性,政府控制策略因代價昂貴且對預防犯罪的影響微乎其微而最終走向失敗,尋找更為科學、高效的預防犯罪策略成為一個重大課題。大數據技術的出現打破了預防犯罪工作的瓶頸,基于大數據的犯罪情境預防策略能夠實現防患于未然,不僅有效降低了犯罪率,而且極大地節約了警務運行成本,為風險社會的應對提供了技術支持。
風險是永恒存在的,較瘟疫、饑荒、自然災害等所指向的“風險”不同,貝克所言“風險社會”中的“風險”并非具體的風險事件,而是由現代化自身制造的、普世的、超越人們感知能力并具有毀滅性后果的風險。隨著風險社會的來臨,犯罪的社會危害性越來越不可預知、犯罪責任主體難以認定、青少年犯罪風險大增、政府預防犯罪權威弱化。如此形勢之下,傳統犯罪威懾策略已然無益于減少犯罪,更無法有效防控風險,大數據在預防犯罪工作中大有可為。
對于傳統預防犯罪工作而言,其特點如下:第一,以事后懲戒為主,不注重事前跟蹤調查,導致事前預防效果不甚理想;第二,以既有案件類型為防控重點,導致傳統預防犯罪工作很難適應新型犯罪類型,加上防范工作未成體系,因而難以充分發揮其應有的價值與功效;第三,防范決策制定與防范工作存在時間差,這導致犯罪預防缺乏應有的時效性。而大數據技術的應用打破了傳統預防犯罪方式的局限性,通過數據分析結構制定防范策略,實現了預防犯罪工作由傳統消極的事后震懾轉向積極的事前預防,具有顯著的應用價值。司法人員可通過收集、挖掘某一地域范圍內的犯罪數據,確定該地區的犯罪關聯性,這樣無需受制于犯罪行為的發生時間,即可高效應對。例如,在大數據技術的支持下可對某地域的高頻危險詞匯進行篩選、搜集及分析,精準預測此地可能即將發生的不法行為,并提前在高危區域布設防范措施,將可能發生的犯罪行為扼殺于萌芽之中[1]。
傳統預防犯罪工作中,數據處理與分析大多直接而簡單,而在大數據時代,龐大的數據庫為預防犯罪工作提供了充足的樣本,能夠科學應對即將出現的犯罪類型,為預防對策的制定提供了深入的分析與精準的預測,實現了預防犯罪工作手段由傳統的被動防范向主動預測方向的轉型升級。從形式來看,大數據乃眾多網友現實操作的直觀反饋結果,這為預防犯罪工作的開展與決策的形成提供了極為充足的樣本,應注意的是,樣本愈大,最終分析所得的反饋結果就愈精準,預測結果發生概率也愈高,防范覆蓋面就愈加寬泛,如此即可有效規避和防范即將出現的犯罪類型。司法工作者可借助于大數據庫這一龐大的網絡資源庫,全面收集案件線索、分析評估數據,并借助數據相關性找出突破點,有效節約偵查成本,并減少偵查工作對個人經驗的依賴性,有助于主動發現犯罪苗頭、遏制犯罪行為,為精準偵查破案提供科學依據。
在預防犯罪措施制定方面,大數據技術打破了傳統盲目防控工作格局,借助大數據的深度挖掘與分析達到了精準布控的目的。具體而言,大數據技術的高效率與迅捷性極大地提升了預防犯罪決策制定的實效性與時效性。偵查人員利用互聯網快捷的傳播方式精準把控了海量的數據信息資源,成功打破了時空等限制因素,瞬間即可精準鎖定風險來源及其可能的擴散路徑,為防范措施的制定預留了足夠的時間。除此以外,大數據技術的前瞻性配合超強功能的云計算技術,可將互聯網平臺留存的細碎的搜索信息逐步還原為犯罪關聯因子,結合數據挖掘等深層次計算,保障防控決策的形成更具科學性與針對性[2]。
大數據乃時代發展的必然趨勢,從小數據到海量數據,再到大數據,甚至無限數據,每一階段均離不開價值的指引與前赴后繼的研究投入,也充斥著持續跳動的不安因素。大數據猶如一把雙刃劍,在為預防犯罪工作帶來機遇的同時,也帶來了諸多嚴峻的挑戰,但錯并不在劍,而在于能否科學用劍。
大數據來源于網絡個體運用搜索引擎時產生的碎片化記憶,而這無可避免地存在侵犯他人隱私權的嫌疑。大數據在為犯罪防控提供重要數據情報價值的同時,也難以避免地埋下了犯罪的隱患,因收集大數據而涉嫌侵犯隱私并遭遇訴訟的案件不勝枚舉,如Google曾派發車輛在全世界各大都市拍攝全景照片,并不慎拍到一組完整的電子郵箱密碼而遭到起訴,當地政府認定了Google侵犯他人隱私權的事實。一方面,對于國家公權力機關而言,借助大數據技術主動搜集危險線索確實為預防犯罪工作帶來了便利,但由此可能引發的隱私泄露問題也不容忽視,“棱鏡門事件”就是一個警鐘;另一方面,遠程醫療、智能APP、智慧家居、遙感設備的廣泛應用使得人類社會逐步趨近于“無隱私時代”,技術軟件的研發與應用固然為預防犯罪分析提供了強大的數據支持,但也嚴重威脅了公民的隱私權;此外,部分企業、個體等基于利益或其他目的運用技術手段獲取公民信息,一旦落人不法分子手中,將嚴重威脅人們的人身、財產等安全[3]。
在預防犯罪領域運用大數據需耗費大量資源,若與后期打擊工作平衡不當,將本末倒置,影響犯罪震懾效果。一方面,大數據僅僅是對未來社會發展軌跡的一種預測,其所獲取信息的證明力還未完全達到摒棄一切可能的程度,難免存在失真問題,并直接導致預防犯罪措施制定的不精準性,繼而引發一系列負面效應。換言之,在當前整體防范體系下,一旦發現某一地域存在不法跡象,只能通過增強警力來預防,而這勢必需要大量司法資源的調度,一旦預測失準必然引發資源浪費,并出現負面連鎖反應;另一方面,打擊和預防犯罪工作仍集中在國家宏觀層面,應注意的是,當前國內安全態勢仍不容樂觀,犯罪增長率逐年遞增,面對有限的司法資源,若過分注重打擊犯罪,就會無形中壓縮大數據的運用空間,但若在大數據應用方面投入過多資源,又會直接影響犯罪打擊力度,如何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仍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命題[4]。
大數據是一把雙刃劍,既可被用來預防犯罪,也可能被不法分子用于更新犯罪手段、拓展犯罪領域,由此引發了犯罪防控與犯罪學習之間的矛盾。一方面,大數據技術可能成為不法分子分析并定位潛在犯罪目標的手段,“亞馬遜監視著人們的購物習慣,谷歌掌握著人們的瀏覽習慣,而微博似乎什么都知道,不僅竊聽了我們的心思,還描繪了個體的社交關系網”,可見,司法人員可運用大數據預測潛在犯罪,犯罪分子也可利用大數據尋找可供侵害的對象并實施犯罪;另一方面,大數據為警務人員提供了精準的情報,也為潛在犯罪人員犯罪目標、時間、環境的選擇提供了導向性建議,結合數據結果明確警務資源配置重點區域與防控關鍵,調整自身犯罪行為,有意識地轉移犯罪。此外,大數據甚至激發了數據犯罪等新型犯罪形式,拓展了犯罪的領域,犯罪行為不僅體現在技術破壞、非法截取信息等方面,還體現在大規模數據監控、過度挖掘、惡意濫用等行為,為預防犯罪工作帶來了巨大的困難。
大數據技術的應用條件已然成熟,但思維觀念的不同步與制度、資源、人力保障的缺失導致這把鋒利之劍缺乏規制。一方面,多數偵查人員的觀念意識尚未與大數據同步,仍停留在數字時代,這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一是數據收集分析中過于傾向特定數據,忽視了數據范圍,強調子數據精度卻忽視了數據集的廣度,加上個案化因果分析導致整體評估預測不足,無法充分發揮大數據價值;二是數據循環利用思維不足,導致數據猶如“一次性材料”用完即扔。另一方面,大數據與信息網絡的融合逐步改變了物理空間、虛擬空間的聯系,這使得世界日趨多元融合,各項秩序亟需新規則、新制度的維護,以維護世界變革后的穩定性與安全性要求,此乃預防犯罪的需要,而當前預防犯罪工作中大數據技術的深入應用仍面臨著戰略導向、資源投入、人才培養、政策制度完善等方面的挑戰。因此,在大數據背景下推進預防犯罪工作的發展仍道阻且難,需要集多方合力構建智能、精確的基于大數據的預防犯罪工作體系,真正實現預防有方向、打擊有重點,將犯罪行為遏制于未遂之中[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