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燕 王博玨
(云南大學 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091)
佐拉·尼爾·赫斯頓(Zora Neale Hurston,1891—1960)是杰出的非裔美國文學女作家,“她的代表作《他們眼望上蒼》是黑人文學中第一部充分展示黑人女子內心女性意識覺醒的作品,在黑人女性形象的創造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被公認是黑人文學的經典作品之一”[1]18。20 世紀70 年代,國外學者從權利壓迫、女性主義等方面對《他們眼望上蒼》進行研究,代表學者如Wendy[2]、Jennifer[3]、Ryan[4]、Margaret[5]等。國內學者則主要從女性主義、權利規訓、身份認同等視角對《他們眼望上蒼》進行研究,代表學者如張玉紅[6]、余啟華[7]、吳燕梅[8]、周薇薇[9]等。從國內外研究現狀來看,使用福柯身體理論研究階級特權下的身體壓迫的甚少。
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1926—1984),法國哲學家和思想史學家、社會理論家、語言學家、文學評論家。福柯在《尼采·譜系學·歷史學》中首次提出身體的概念。而后,在《規訓與懲罰》中,福柯從身體規訓來研究懲罰方式的變化,強調權力關系對身體的全面規訓。在《性史》中,他研究了以國家權力為代表的宏觀權力導致的身體壓迫。總的來看,福柯的身體理論主要集中在權力對身體的規訓方面,并且身體也因權力的規訓具有反抗性。因此,本文從福柯身體理論視角出發,研究《他們眼望上蒼》中階級底層的珍妮的三次婚姻,分析其如何在三個階級特權下的身體困境和身體反抗(扔圍裙、燒頭巾、穿工裝褲),最后實現身體解放和身份認同。
有產黑奴階級洛根利用階級特權讓珍妮陷入體力勞動和性壓迫的身體困境。珍妮的第一次婚姻是由祖母南妮安排的,她在祖母逼迫下嫁給了有房有地的黑奴階級洛根,而洛根則利用階級特權對珍妮進行肉體控制和身體壓迫。對洛根來說,珍妮是干活的騾子和滿足性欲的工具,他不僅要求珍妮完成壓水、切土豆、劈柴、耕作等一系列家務體力勞動,還要求其滿足性要求。
面對有產黑奴階級洛根的身體壓迫,珍妮通過扔圍裙徹底沖破其體力勞動和性壓迫的身體困境。起初珍妮只是威脅洛根,表達擺脫其身體壓迫的想法:“我會找到一個相信我的人,和他一起離開你。”[1]20最后,在喬的刺激下,她選擇完全脫離洛根設下的身體困境。在離開的路上,“她解開圍裙,把它扔在路邊矮樹叢上,繼續向前走”[1]20。“扔圍裙”象征著掙脫階級權利對身體的壓迫,“繼續向前走”這一指向性行動體現了她對身體自由的向往。所以,珍妮解開束縛身體的圍裙,象征著其徹底沖破有產黑奴階級壓迫下的身體困境,獲得身體自由和追求幸福的自由權利,實現自我身份的認同。
黑人中產階級喬迪通過限制珍妮的活動范圍和話語 權對其進行身體束縛。喬迪身為市長、郵局局長、商店店長、地主以及當地首富,是有權有錢的黑人中產階級。但是,喬迪是一個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者,他從內心深處瞧不起女性。在很多場合,喬迪利用黑人中產階級特權,剝奪了珍妮說話的權利,甚至剝奪了珍妮聽的權利。同時,喬迪為了不讓別的男人欣賞珍妮的美麗,要求其將一頭秀發用頭巾包裹起來。對喬迪來說,珍妮是不能有自我想法和身體自由的寵物和裝飾品。在喬迪長期的身體壓迫下,珍妮成了“大路上的車轍,內心具有充沛的生命力,但卻總被車輪死死地壓著”[1]38。
面對黑人中產階級喬迪的身體壓迫,珍妮通過燒頭巾走出身體困境。在喬迪嚴格的身體限制下,起初她無聲抗議,裝作服從他的絕對權威。之后,商店爭吵觸碰到珍妮的底線,她在眾人面前反抗喬迪對她的身體侮辱,她決絕反駁道:“哼!說我顯老!你扯下褲子看看就知道到了更年期啦!”[1]58這讓喬迪顏面無存,失去階級權威,自此一蹶不振。喬迪死后,“她扯下頭上的包頭巾,讓濃密的頭發垂了下來”[1]83。在喬迪階級特權下,珍妮由無聲抗爭到公然對抗,通過燒頭巾來獲得身體自由,釋放自我身體的自然之美,擁有了支配自己身體的自由權利,完成了自我身份認同。
女奴階級南妮利用階級特權在珍妮婚姻選擇中進行身體操控。南妮生活在奴隸制時期,利用劣根性女奴階級意識將珍妮束縛在不平等的婚姻中,誤導珍妮聽從丈夫的身體安排,扮演絕對的順從者才能獲得幸福。“我要看到你馬上結婚。”[1]102這句話在小說中重復了兩次,強調了根深蒂固的劣根性女奴階級的特權意識。即使珍妮有所抵抗,但也被南妮狠狠的耳光送進了婚姻的墳墓,用她階級特權束縛珍妮對婚姻的身體選擇,從而導致珍妮兩段失敗的婚姻。但是,甜點心的到來給了珍妮以嶄新的生命。甜點心真實地愛著珍妮,教她下棋、釣魚、打牌甚至打槍,從不強迫珍妮,也不限制她,相反,還鼓勵她發揮自身的潛力。珍妮的生活因為甜點心的出現變得多姿多彩。不管是精神上還是生理上,珍妮都在這段婚姻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體驗到了她渴望已久的男女平等的幸福。在這種渴望已久的生活中,她像別的工人一樣,穿著粗布工作服和笨重的鞋開心地工作著。她和鼓勵擁有女性身體自由的甜點心離開伊頓維爾時說:“我按外祖母的方式生活過了,現在我打算按自己的方式生活。”[1]222珍妮和甜點心穿著工裝褲干自己想干的事,擺脫了階級壓迫,獲得了身體自由,收獲了平等自由的婚姻。所以,珍妮穿上工裝褲,象征著其徹底擺脫了南妮女奴階級特權下的身體束縛和婚姻把控,成為身體自由和精神獨立的新女性,實現了身份認同。
根據福柯身體理論,本文探析了《他們眼望上蒼》中珍妮在三個不同階級權力下的身體壓迫和身體反抗中實現身體自由和身份認同,批判了階級特權對身體的壓迫與迫害,贊頌了反階級壓迫的獨立自由精神。同時,珍妮突破身體困境的自由抗爭精神有利于鼓舞黑人女性大膽地追求在婚姻中身心自由的權利,極具現實教育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