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風散預防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可行性

吳嫣然 齊海軍 姜淑君 李婧 董若蘭 陳剛

(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 1附屬同濟醫院中醫科，湖北 武漢 430030；2附屬武漢市中心醫院心內科)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簡稱新冠肺炎)，因其感染力強、傳播快對公共衛生造成了重大威脅，極大地加重了社會負擔。由于新冠肺炎尚無特效藥，因此做好預防，阻止疫情蔓延是防疫工作的重點。新冠肺炎屬于中醫學“疫病”、“瘟疫”范疇。疫病在中國古代就有過大流行，無論是《黃帝內經》、《傷寒論》，還是在明清時期的溫病學派的著作中都可以見到關于“疫病”的論述。幾千年來，中醫學在不斷與疫病斗爭的過程中，在預防疫病的傳播與流行方面積累了大量的寶貴經驗。中藥預防一直是中醫學與疫病斗爭的法寶之一。隨著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的進展，尤其是在武漢隔離點及方艙醫院，中醫藥參與救治新冠肺炎的例數占治愈出院病例總數的比例不斷提高。這無疑為中醫藥參與新冠肺炎的防治增強了信心。

中醫學除了在消滅傳染源、切斷傳播途徑方面的措施外，中藥預防也一直是中醫藥與疫病斗爭的法寶之一。中醫學很早就有“治未病”的預防思想和臨床實踐經驗，如何有效地固護人體正氣，提高人群的防病能力，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玉屏風散來源于《丹溪心法》，是“扶正固本”，提高機體免疫的經典名方，常用于防治免疫低下所致反復發作的上呼吸道感染〔1〕。縱觀全國各地提供的新冠肺炎防治方，一般都包含玉屏風散的黃芪、白術和防風，肯定了玉屏風散在防治新冠肺炎中的作用〔2～5〕。本文將從中醫“未病先防”理論、中藥藥理、實驗及臨床研究來論述玉屏風散在預防新冠肺炎中的可行性。

1 “未病先防”理論在防疫中的作用

本次暴發的新冠肺炎人群普遍易感，且傳染速度極快，尤其是湖北地區感染人群基數龐大，因此保護廣大易感人群，避免患病人數繼續增加是防疫的關鍵。中醫有著先進的防病理念。《黃帝內經》說“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此之謂也”，此中“治未病”包含了3個方面的含義：未病先防，既病防變、愈后防復。“未病先防”是“治未病”概念中最重要的一環，指的是在疾病尚未出現之前就采取各種有效措施，防止疾病的發生。中醫學認為疾病發生和變化本質就是“正邪相爭”的過程，人體是否發病主要取決于“正氣”和“邪氣”兩個方面。正氣是指人體的機體活動、抗病和康復能力；邪氣則泛指各種致病因素。人體若正氣旺盛、衛外密固,病邪則難于侵入,且正氣旺盛不僅可以抵御邪氣入侵，還可以驅邪外出，因此疾病就無從發生。只有在人體正氣虛弱,衛外不固,抗邪無力的情況下,邪氣才能乘虛而入,使人體陰陽平衡失調,導致疾病的發生。正所謂“正氣存內，邪不可干”、“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正氣不足才是疾病發生的內在根據。中醫學“未病先防”是以扶助正氣、增強體質為目的的防治理念，因此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如何有效地固護人體正氣，提高人群的防病能力，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2 玉屏風散“扶正”作用的現代研究

2.1玉屏風散方藥解析 玉屏風散原方由炙黃芪、白術、防風組成，具有益氣扶正、固表止汗的功效，主治表虛自汗，亦治表虛腠理不固、易感風邪。因本方可扶助正氣(提高人體免疫功能)，對于外感六淫、風寒邪氣等有抵御之功，倚如屏風珍貴如玉，故取名為“玉屏風”。方中炙黃芪甘溫氣厚，內可大補脾肺之氣，外可固表止汗，為君藥。白術補氣健脾，助黃芪以加強其益氣固表之力，為臣藥。黃芪得白術則氣旺表實，汗不外泄。防風解表祛風，和黃芪白術以扶正為主，兼以祛邪，為佐藥。防風善驅風，得黃芪以固表，則外有所衛；得白術以固里，則內有所據，風邪去而不復來。以上三藥合用，使氣旺表實，外邪難以內侵，因而有益氣固表、扶正祛邪之功。中醫的“扶正”理論與現代醫學的提高機體免疫功能有著相似之處，這對人體預治感染性疾病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2.2玉屏風散的免疫調節作用 目前普遍對于玉屏風散的認知是其具有調節機體免疫功能的作用。現代研究發現玉屏風散對機體非特異性免疫、體液和細胞免疫都具一定的有促進作用。

楊勝等〔6〕為了考察玉屏風散對肺氣虛證模型大鼠免疫功能的影響，采用二氧化硫+風寒綜合刺激法復制肺氣虛證大鼠模型，并予以不同劑量玉屏風散腹腔注射，結果發現肺氣虛證大鼠經玉屏風散治療后，外周血T淋巴細胞中的CD3+、CD4+比例及CD4+/CD8+比值均明顯升高，CD8+比例明顯降低，說明玉屏風散可增強肺氣虛證模型大鼠的免疫功能。Li等〔7〕采用地塞米松誘導的免疫抑制小鼠模型，觀察玉屏風散對免疫抑制小鼠免疫器官和免疫功能的影響，結果發現玉屏風散改善小鼠低胸腺和脾臟系數，上調CD4+/CD8+淋巴細胞比例，使淋巴細胞活性抑制狀態恢復正常，同時增強NK細胞的活性。在環磷酰胺誘導的免疫抑制小鼠模型的實驗中也發現，玉屏風散糖苷類提取物可提高小鼠血清免疫球蛋白(Ig)M水平和脾細胞溶血素水平，增加小鼠脾臟組織中CD4+，CD8+淋巴細胞數量〔8〕。楊振等〔9〕將咳嗽變異性哮喘(CVA)緩解期的72例患者隨機分為觀察組(35例)和對照組(37例)，觀察組和對照組均予以沙美特羅替卡松干粉吸入劑,觀察組則在對照組治療的基礎上給予玉屏風顆粒口服,連用3個月，經過6個月隨訪發現玉屏風散可能通過降低患者血清IgE水平、升高IgG、IgA水平、調節T淋巴細胞亞群,從而增強CVA患者緩解期免疫功能、減輕氣道炎癥反應，降低CVA復發率。

王妍等〔10〕為了探討玉屏風散對正常小鼠免疫功能的影響，將玉屏風散煎液給正常小鼠灌胃,結果發現玉屏風散可顯著提高小鼠胸腺和脾指數,促進溶血素及溶血空斑形成,促進淋巴細胞轉化，說明玉屏風散對免疫正常的小鼠同樣具有有較好的免疫興奮作用。張紅軍等〔11〕給予正常小鼠灌服玉屏風散煎劑，結果顯示玉屏風散對小鼠腹腔巨噬細胞吞噬功能 、抗體生成及抗體依賴的細胞介導的細胞毒性作用等各項指標均有較強的促進作用。

2.3玉屏風散的黏膜免疫調節作用 黏膜免疫是區別于全身免疫的局部免疫，是機體抗感染的第一道免疫屏障，IgA是黏膜免疫系統的主要效應分子，其中分泌性IgA(sIgA)可以選擇性轉移到黏膜表面，能夠結合病毒防止其黏附和進入，是黏膜免疫功能的重要執行者〔12〕。李玉梅等〔13〕為了研究維生素(Vit)C玉屏風散預防流感的免疫效應和機制，予以小鼠灌服VitC玉屏風散，結果發現VitC玉屏風散不僅可維持血液IgG水平穩定，同時使支氣管肺泡灌洗液中IgG、sIgA水平升高，提示VitC玉屏風散的主要功能是增強肺內黏膜免疫。彭靜〔14〕運用腹腔注射青霉素建立小鼠上呼吸道菌群失調模型，觀察玉屏風散不同劑量水煎劑對小鼠上呼吸道sIgA的影響，結果發現玉屏風散中劑量(臨床等效劑量為0.104 g生藥/20 g小鼠體重)對上呼吸道 sIgA有較為明顯的促進作用,從而保護呼吸道黏膜,有效地防止呼吸道疾病。徐培平等〔15〕運用15LD50流感病毒液滴鼻感染小鼠，在造模前1 w及造模后5 d予以玉屏風散制劑灌胃12 d，結果發現玉屏風散可使流感病毒感染鼠腸道和支氣管肺泡sIgA分泌均增加。以上研究說明玉屏風散可以激發局部黏膜免疫產生sIgA，從而起到預防和治療病原體感染的效果。

3 玉屏風散防疫作用的現代研究

3.1玉屏風散與流感 鄒莉玲等〔16,17〕試驗表明玉屏風散由雞胚尿囊腔或卵黃囊給藥，對流感病毒感染均有明顯的抑制作用，且對流感病毒感染雞胚在感染前或后1 h及感染同時給藥，均能抑制流感病毒的增殖，并可滅活病毒。胡楠楠等〔18〕運用雞胚實驗技術發現玉屏風散提取物對甲型流感病毒FM1株有阻斷和抑制作用。劉強〔19〕進行體外試驗發現在感染前、感染時或感染后給予加味玉屏風復方提取物對甲型流感病毒的增殖均有抑制作用,其發揮抗病毒作用的主要機制是抑制病毒吸附和穿入過程；體內試驗也發現加味玉屏風散提取物能提高流感病毒感染小鼠的生存率并減少病毒感染引起的肺部損傷。陳健明等〔20〕選取150例進行不同證型反復呼吸道感染(RRTI)患兒各30例，同時選取30例健康兒童作為健康對照組，RRTI患兒予玉屏風散口服,服藥前后檢測血IgG1、IgG3、唾液SAα2-6Gal和SAα2-3Gal的水平,結果發現玉屏風散可調節不同證型RRTI患兒的IgG1、IgG3、SAα2-6Gal和SAα2-3Gal含量,降低對流感病毒的易感性。閆躍龍等〔21〕在甲型 H1N1流感流行期間,對因反復呼吸道感染而反復門診就診的患兒,在急性期后予以玉屏風顆粒口服〔廣州環球制藥有限公司生產,3歲以下用1/2袋(2.5 g),3次/d;3歲及以上用成人量,1次1袋(5 g),3次/d;療程2～3個月〕，結果發現所有服藥的患兒不僅未發生甲型流感,還大大降低了呼吸道感染的發病率,明顯減少門診就診的次數。

3.2玉屏風散與非典型肺炎(SARS) 在2003年“非典”期間,由中國中醫研究院推薦的非典型肺炎Ⅱ號方和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公布的預防“非典型肺炎”參考中藥處方V號方皆是由玉屏風散加味而來，在各地防治“非典”方案的中醫方劑中，一般也都包含了玉屏風散中黃芪、白術和防風〔22,23〕。為加強SARS感染高風險的醫務工作者的預防，香港中文大學中醫藥研究所推出了玉屏風散加味的復方制劑預防方案，因處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不能進行隨機對照試驗，所有參與者自愿選擇是否服用中藥，實驗組予以口服玉屏風散加味的復方制劑2 w，每日1次，6 w后當疫情好轉時對結果進行分析發現：試驗組(服用中藥的醫務人員)SARS的感染率為0%(1 063人中0人感染)，而對照組(未服用中藥的醫務人員)的感染率為0.4%(15 374名中64人感染)；研究還同時納入了37名SARS實驗室技術人員，發現在口服玉屏風散加味復方制劑期間，外周血CD4+/CD8+T淋巴細胞比值出現短暫性升高，B淋巴細胞持續下降，說明該玉屏風散加味復方制劑在預防病毒感染過程中可能產生有益的免疫調節作用，實驗結果支持了該制劑作為SARS預防劑的潛在功效〔24〕。

3.3玉屏風散與新冠肺炎 鑒于中醫藥在非典、流感時期發揮的重要作用，為應對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陸續下發的第3版至第7版《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試行)》(以下簡稱《方案》)均推薦中醫藥治療。其后全國各地在《方案》指導下，結合當地的實際情況紛紛制定了相應的中醫藥防治方案。趙新等〔2〕和蔣鵬飛等〔3〕分別檢索了國家及各省、自治區和直轄市公布的防治方案，并對其中涉及的中藥方劑進行了統計和分析，他們均發現玉屏風散加減是全國大部分地區采用最多的防治方案。史鳴飛等〔4〕也發現各地對新冠肺炎中藥預防方組方用藥特別強調以補虛、清熱、化濕為主，較多的藥物主要出自3個方劑，即“玉屏風散”“銀翹散”“藿香正氣散”，尤其重視以黃芪、白術、防風組方的“玉屏風散”的應用。作為此次新冠肺炎的重要戰場，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院制定的《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同濟醫院關于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中醫診療方案及預防方案》直接將玉屏風散推薦為預防方藥之一〔5〕。

4 總結與展望

新冠肺炎人群普遍易感，目前西醫對新冠肺炎的預防措施主要是居家隔離。因無癥狀感染者也可能成為傳染源，隨著企事業單位的逐步復工，很難完全切斷傳播途徑。對于廣大易感人群來說，增強自身免疫力，提高機體抵抗病毒的能力是預防新冠肺炎感染的關鍵。傳統中醫藥理論主張通過固護衛表，實腠理，調動人體自身“正氣”去防治外邪，在防疫方面有著廣泛的適應性和優越性。因此應加大力度推動開展中醫藥預防新冠肺炎的方案，特別是對于密切接觸者、體弱者和有基礎疾病者。“固表圣藥”玉屏風散在增強機體免疫功能、提高抗病能力方面有著標本兼顧的作用，因此“玉屏風散”在此次新冠肺炎的預防中有較大的應用價值。但具體中藥預防方案還需結合地區氣候、體質特點及人群特點執行，做到“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另外讓人民群眾在家中即可獲得中藥預防的同時，還可以配合中醫艾灸、避瘟香囊、穴位按摩、八段錦等傳統外治法，不僅能提高人體正氣，亦是幫助人群消除焦慮恐懼、保持積極的情緒和健康的心態的有效措施。實現“精神內守，病安從來”，“正氣存內，邪不可干”的綜合防疫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