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蘇軾一生跌宕起伏,黃州是他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一個驛站,在這里他完成了自我救贖,寫下了千古名篇《念奴嬌·赤壁懷古》,真正的成為了蘇東坡。從此達觀自適又豪邁堅韌成為蘇軾人生的主旋律。
關鍵詞:《念奴嬌·赤壁懷古》;曠達
“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蘇軾在回顧自己的一生時如是寫道。這其中不乏自嘲的意味,但也正說明了貶謫生活對蘇軾的影響巨大。黃州是蘇軾貶官之地,也是他重獲新生之地。“一道神秘的天光射向黃州”[1],“千古絕唱”《念奴嬌·赤壁懷古》等經典名篇相繼問世,意味著蘇軾完成了從狂到曠的轉變,向世人宣告東坡居士的誕生。
一、風流豪情,盡付周郎赤壁
面對滾滾東流的浩蕩江水,蘇軾眼前閃現著古往今來的英雄人物。在一片壯麗江山的描繪中,三國周郎登場了。蘇軾的神思不由得回到了當年的赤壁戰場。美人配英雄,更顯周郎的豐姿瀟灑、年輕得意;羽扇綸巾的裝束,彰顯出其風神嫻雅的儒將風范;談笑之間,檣櫓灰飛煙滅,寫其指揮若定、成竹在胸的過人謀略。這無疑是蘇軾理想化的周瑜形象。赤壁之戰時,周瑜與小喬結婚十年,并非初嫁。孫劉聯軍以五萬兵力對陣二十萬大軍的曹操部隊,以弱對強,這一戰關乎天下局勢,關乎東吳存亡,作為主將的周瑜必定會謹慎應對。蘇軾有意作此調整,是想借助周瑜表達自己對英雄的仰慕,對建功立業的渴望。
二、人生如夢,遙寄情思萬縷
蘇軾在著力描繪周瑜形象時,暗含著自身與周瑜的對比。周瑜婚姻美滿、年輕有為,赤壁一戰,聲威大震,可謂志得意滿,乃人人稱羨的對象。而蘇軾發妻早亡,以戴罪之身貶官黃州,年華已逝而功業未就、前途渺茫。在一番對比之后,發出“人生如夢”的慨嘆。王水照教授認為“‘人生如夢指人在空間存在中對生命實在性表示懷疑,實際上是肯定生命的珍貴和價值。”[2]
蘇軾早年曾寫道:“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人生充滿著飄忽不定的偶然性,就像這飛鴻偶爾在泥地上駐足一般。這看似表達出人生的空漠感,實則是真實人生的寫照,是對現實世界的客觀清醒認識。當年的英雄,無論是“橫槊賦詩”的曹操,還是火燒赤壁的周瑜,都被大浪淘盡,消失在歷史的煙云中。因著歲月變遷,人生是一個不斷流動的過程。他壯志難酬的苦悶便在這永恒的江月之中獲得了消解。
蘇軾的難能可貴之處在于,他在人生極度失意之時仍然懷揣著一個英雄夢,周瑜是他心中理想形象的化身。《宋史·蘇軾列傳》:“程氏讀東漢《范滂傳》,慨然太息。軾請曰:‘軾若為滂,母許之否乎?程氏曰:‘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邪?”這則故事可以看出蘇軾報效國家的人生志向和剛直的政治品格。“殿試中乙科。后以書見修,修語梅圣俞曰:‘吾當避此人,出一頭地。”仁宗皇帝也高興地對皇后說:“朕今日為子孫得兩宰相已。”可見其文學和治國理政的才華。湖州任上卻被李定等人羅織罪名,以“謗訕新法”的罪名下獄治罪,九死一生。蘇軾可謂是少年立志、青年得志、中年失意。“拉一太守,如驅犬雞。”北上汴梁,這一路相當于示眾。御史臺牢獄里,鄰監寫到:“遙憐北戶吳興守,詬辱通宵不忍聞。”一代文豪競被小人折磨至斯。個人的抱負和才華得不到施展,連累家人親友,有深深的挫敗感、恥辱感和愧疚感。在個體生命遭受如此重大打擊時,蘇軾醉心于山水,與江月對話,將個人愁苦在大自然中消解,拋卻個人得失,用豪邁之筆,抒婉曲之情。
三、文化型范,魅力流傳千古
黃州之于蘇軾而言,是療傷之地,亦是成長之地。在這里,他躬耕隴畝,徜徉于山水間,仰觀宇宙、俯察大地,創造出一種有別于陶淵明的詩意人生。從此,蘇軾的意義不僅僅是在文壇等藝術領域的建樹,而是為后人創造了一種新的生活哲學、價值典范。
蘇軾是善于自嘲的。他在《初到黃州》寫道:“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轉荒唐。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為口忙”、“荒唐”是對因寫詩得禍的“烏臺詩案”和如今無糧糊口的現實困境的自嘲,是對無妄之災的接納和反省,也含著些許牢騷。而讓他覺得慶幸的是這里有肥美的魚兒和滿山的清香竹筍,這些自然的饋贈足以慰藉落難詩人的心靈。
生活并非滿是愜意,他在《答李端叔書》寫道:“得罪以來,深自閉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與樵漁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推罵,輒自喜漸不為人識。平生親友,無一字見及,有書與之亦不答,自幸庶幾免矣。”“為醉人所推罵”是蘇大學士不曾遇到的窘境。曾經的他前呼后擁,享受著大詩人和朝廷命官的榮耀。如今落難,飽蘸翰墨和風雅的親筆書信競無人回復。蘇軾性格外放豪爽,而今卻是“深自閉塞”,隱身于漁樵之間,品嘗著苦難的酸楚。
但是蘇軾不會在苦難中沉淪,且看《浣溪沙》:“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凈無泥,瀟瀟暮雨子規啼。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唱黃雞。” 蘭芽初生,煥發著生命的活力。觸目是潔凈的秀山麗水,詩人忘卻喧囂與煩惱,沉浸在美麗的大自然中。眼看門前河流不同于尋常的自西向東流淌,便觸發了他對生命的思考,迸發出“誰道人生無再少?”的豪情。這是對青春活力的召喚,是重燃人生斗志的宣言。建功立業的渴望從未在他心中消失。
在黃州,蘇軾寫下了光照千古的《念奴嬌·赤壁懷古》和兩篇《赤壁賦》,以及被譽為天下第三行書的《黃州寒食帖》,他收獲了“一蓑煙雨任平生”的達觀自適的心靈升華,完成了從狂到曠的轉變。這轉變的關鍵是“適”,即自我調適。人的一生之中會有許多不期而遇的挫折與磨難,調適心靈是一生的修行。他不同于陶淵明之處在于,蘇軾并非隱居避世,而是一直生活在紅塵之中,任憑風吹雨打,都不忘濟世天下之志,即便是身處天涯海島也是“舊學終能難改”。他每到一地皆有政績。貶官惠州途中,路過廣州,見百姓飲水困難,發明最早的自來水;貶居海南儋州,他利用學識發展地方文化,促成了海南第一位進士的誕生。這番作為無關乎官位身份,無關乎名譽地位,只在于他心中始終不改的匡扶志向。蘇軾用他的一生踐行著“”達則兼濟天下,窮亦兼濟天下。
參考文獻
[1]余秋雨,《山居筆記》[M].上海:文匯出版社,2002:114
[2]王水照,《王水照說蘇東坡》[M].北京:中華書局 2015:104
作者簡介:游嘉(1988-),女(漢族),四川成都,武警警官學院中國語言文學教研室助教,游嘉,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