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
顧明遠先生1949年進入北京師范大學(以下簡稱“北師大”)學習,1956年留蘇回國入職北師大任教至今,參與、見證了北師大的發展。我國的許多教育政策、北師大的許多創新都有顧先生的智慧貢獻與親身實踐。新冠疫情期間,顧先生整理舊照片,寫成回憶錄。我們榮幸地得到顧先生授權,選擇部分內容分期連載,以饗讀者。
1969年冬,學校大部分教師到房山縣(編者注:今房山區)參加東方紅煉油廠建廠勞動。在那里3個多月,我先當架子工,把工棚搭起來。完工后就派我去燒鍋爐。這個鍋爐不是取暖用的,而是給水泥板加溫。三班倒,有時要上夜班。燒鍋爐是個重體力活,要推煤、上煤,最重的還是出爐渣,一根鐵桿就有十幾斤重,拿著它把幾十斤的爐渣耙出來,非常吃力。與我同班的有一個年輕農民工,叫小張,房山人,看我力氣小,經常幫著我,我們結成了朋友?!拔幕蟾锩焙?,他在北京市市政公司工作,還帶了家鄉的大米來看過我,我非常感激他??墒撬髞頁Q了工作,我們就失去聯系了。
1970年春至1971年年底,我校一百多名教師到山西臨汾分校“五七干?!眲趧渝憻?、思想改造。所謂“五七干?!保侵该飨?966年5月7日指示,學生要學軍、學工、學農,所以就把干部下放勞動的地方叫“五七干?!?。早在1964年,我校就在山西臨汾西部呂梁山下,離劉村不遠,建立了分校,分東西兩片,相距約一公里。西片是平房,東片是磚窯洞。教育系一年級的學生就在那兒上過課?!拔幕蟾锩敝凶兂伞拔迤吒尚!保處煾刹吭谶@里學農勞動鍛煉。在干校,我們一二三排在東片。我任第二排排長,體育系崔大國為副排長。我排包括教育系、歷史系、體育系的三十多名教師,其中年齡最大的是歷史系何茲全,教育系彭飛、張鳴歧等。所以后來何茲全先生見到我,總說我們是“五七戰友”。第一排是中文系,有郭預衡、陳敦等老師。第三排主要是數學系、物理系,排長是李英民。
我們的任務主要是開荒種地,先把山坡開成梯田,然后種上麥子。因為是生地,第一年播了50斤種子,第二年才收了100多斤麥子;在平原地區種玉米,也只收了200多斤,主要是缺水、缺少肥料。然后是種葡萄,葡萄園早已有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誰種下的。我們的任務是把葡萄枝從土里挖出來上架、澆水灌溉、剪枝,秋天收獲,冬天再把葡萄枝埋下地里保暖。每年的葡萄收成很好,并不拿到市場去賣,而是在我們干部中銷售,一元錢一臉盆,是秋天很大的享受。學會了種葡萄,回北京后,我在家里就種起葡萄樹來,收成也不差。
那里非常缺水,干校邊上就有一條渠,但常常沒有水。為了灌澆,我們常常要挖渠,要挖到三米深,工作量很大。吃的水井也常常打不上水,經常要下去挖淤泥。井深30多米,都是年輕干部下井挖泥,先喝點酒,再下去挖,非常辛苦。
為了改善生活,也為積有機肥,干校還養豬,任務交給了我們第二排,體育系的老張和教育系的梁志燊就成了豬倌??墒俏覀兊呢i就是養不大,雖然吃的飼料比老鄉的還要好,但就是不長膘,都成了僵豬??梢婐B豬大有學問。干校還養了一群羊,地理系的鄔翊光就當過羊倌,冬天還把羊趕到山上去放。干校養了兩匹馬,還有一臺拖拉機和一輛卡車。方??翟诟尚i_拖拉機。
往山下走就是劉村,那兒有一所劉村中學,校舍面積很大,看來是臨汾比較大的中學。那時還在停課狀態,學校里沒有學生。我們有時到村里轉轉,和那里的干部開會,商量點事,在合作社買些小商品。購買更多的日用品就要到城里去了。要過汾河,好在汾河已枯竭,搭上幾塊木板就可過去了。有兩次,我們排的黃菊美和左林瑞先后病了,我和同事拉了平板車把他們送到縣醫院,總算沒有大事,住兩天就回來了。干校做飯和取暖都要用煤,離干校幾公里的山上有一個小煤礦,有幾次我們就開車到山上去拉煤,有一次我們還下礦參觀,采礦的設備很落后,礦工非常勞苦。夏天我們二排還去幫當地老鄉刈麥子。還開展比賽,體育系的田繼宗刈得最快。我也學會了刈麥子,刈得也不慢,甚至比第二年來的青年教師還快。刈麥子也是一項重體力活,一天下來背上就麻木了。
每到星期天、節假日,我們就上山砍荊條,荊條很直很硬,據說狼牙棍就是用這種荊條做的。我們砍回來做手杖。有的老師做得很好,做成龍頭手杖,很氣派。我也做了一根簡單的手杖,2018年腿疼還用到了它。我們在干校二年的生活雖然很辛苦,但還是非常豐富愉快的。
1971年年底,臨汾分校撤銷,全部教師回北京。二年時間墾荒養豬,本來虛弱的我,居然也能挑起一百多斤的擔子,還會刈麥子,而且學到了不少農業知識。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資深教授、中國教育學會名譽會長)
責任編輯:胡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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