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上市商業銀行監管資本結構對其經營績效影響研究

牟明軒

（海南大學經濟學院，海南海口 570228）

一、問題提出

近年來，隨著巴塞爾協議III過渡期結束以及雙支柱政策的建立，中國銀行業面臨的資本監管要求日趨嚴格。雖然中國商業銀行的資本充足率水平已整體達標，但其資本金結構仍較為單一，部分銀行依然面臨著較強的資本約束。不同類型銀行間的資本充足率水平呈現出較大差異，且大部分銀行內源性資本積累的速度遠不足以覆蓋其風險資產的快速擴張，以致整體監管資本存在較大缺口。因此通過外源渠道補充資本金已經成為商業銀行持續發展經營并滿足監管要求的必要途徑。資本約束下商業銀行會對其資產負債表做出調整，那么不同的外源資本補充方式對商業銀行的經營績效是否會產生影響以及影響如何，就是值得業界去深入探討的重要問題。

從現有文獻來看，目前中國學者對銀行監管資本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資本充足率上。張坤（2013）[6]利用中國2005-2011年16家上市銀行的非平衡面板數據，研究發現提高銀行的資本金占比對銀行的盈利能力有顯著正向影響。吳瑋（2011）[3]、楊新蘭（2015）[5]等通過研究不同銀行的信貸決策行為，認為提高銀行的資本水平會加快其風險資產的擴張速度。賈舒喆等（2018）[1]利用中國25家上市銀行2013-2016年數據，研究發現資本充足率水平越高的銀行其繼續合理融資的意愿越強，這能有效降低其風險承擔水平。毛露貝和賀翔（2019）[2]利用2008-2017年13家城商行數據，研究發現城商行的盈利能力受到其資本充足率水平的制約。國外學者方面，Kashyap et al. (2010)[7]利用美國銀行業數據，研究發現資本充足率在長期內會對貸款利息收入產生一定影響。Morck et al.(2011)[9]利用2001年全球244家商業銀行數據，研究發現資本配置效率對商業銀行的經營績效有顯著正向影響。Kopecky and VanHoose（2012）[8]認為資本充足率水平能夠影響商業銀行的信用水平，從而影響其存貸業務成本和價格。

上述研究表明銀行資本水平的變化對其經營發展有著較為顯著的影響，但其解釋變量多為整體資本充足率，并沒有對銀行監管資本構成同商業銀行經營發展的關系進行更為具體的研究。本文針對商業銀行監管資本中的一級資本和二級資本結構進行更為深入的研究，探究商業銀行在資本補充過程中不同類型的資本補充方式是否會對其經營績效產生不同的影響，從而為銀行進行資本補充提供一定的參考。

二、商業銀行監管資本結構與經營績效的理論分析

補充一級資本亦或二級資本，二者間不同的選擇是否會對銀行績效有著異質性影響。本文嘗試從理論角度對商業銀行的監管資本結構與經營績效間的聯系進行分析。目前中國商業銀行主要以發行非累積優先股作為可持續的一級資本補充方式，少數銀行會進行IPO、定向增發等更為復雜的外源融資操作。二級資本補充方式則以發行帶減記條款的二級資本債券為主。

就發行成本來說，2016年、2017年、2018年中國上市商業銀行發行優先股融資的平均費率分別為4.28%、5.16%、5.37%，發行二級資本債券融資的平均費率為3.90%、4.17%、4.84%。從數據可以看出，商業銀行外源融資的成本在逐年增加，且發行優先股的費率遠高于發行二級資本債。同時由于二級資本債券是作為負債計入銀行的資產負債表，因此其具有稅前利息抵扣的優惠。所以就成本來看，商業銀行發行二級資本債券進行融資更具優勢。

就經營影響來說，目前中國商業銀行發行的優先股大都為非累積可贖回優先股，與普通股股東的分紅具有一致性，因此為保證股東每年股利的正常分配，銀行管理層將會面臨較大的經營壓力。而由于債券利息的支付是強制的，因此發行二級資本債券的銀行面臨的經營壓力更大，所以也更有動機進行業務擴張，此舉或對其業績增長有更加積極的作用。同時在觸及減記條款時，銀行有權對其發行的二級資本債券進行減記，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銀行的風險承受能力，對其風險業務的擴張存在正向影響。

綜上所述，商業銀行發行二級資本債券相較于發行優先股，擁有更大的成本優勢和經營壓力，同時面對極端情況有著更強的風險承受能力。

因此，本文提出理論假說：在滿足監管的前提下，商業銀行提高資本金中二級資本的占比將更有助于其經營績效的增長。

三、實證分析

（一）模型設計

基于已有文獻研究，我們將商業銀行的經營績效分為盈利能力、償債能力、發展潛力三個方面，使用因子分析法構建商業銀行綜合得分，進行動態面板回歸分析。經KMO檢驗與巴特利球形檢驗，在去掉成本收入比、資本充足率后，達到指標體系最大KMO值為0.7615，巴特利球形檢驗P值為0.000，適合做因子分析。

將變量進行標準化處理，利用迭代主因子（IPF）方法①極大似然因子法與迭代主因子法結果幾乎相同。進行因子分析，根據方差貢獻情況保留3個因子。根據旋轉后的因子載荷矩陣，Factor1的主要貢獻變量為總資產增長率、存款增長率、貸款增長率與凈利潤增長率，命名為發展潛力因子；Factor2的主要貢獻變量為總資產收益率與權益收益率，命名為盈利能力因子；Factor3的主要貢獻變量為撥備覆蓋率與不良貸款率，命名為償債能力因子。從因子分析結果來看整個因子分析的得分評價與銀行實際經營情況相符。

表1 經營績效得分描述性統計②負值是由于進行了標準化處理。

得到經營績效得分后，構建以下模型對商業銀行資本比對經營績效的影響進行回歸分析：

模型(1)中, i代表銀行，t和t-1代表年份。因變量score表示銀行的經營績效；自變量cap表示銀行的資本比，CAR表示資本充足率。向量Xit為控制變量（具體變量名稱見表二）模型Hausman檢驗③文內模型普通標準誤與聚類穩健標準誤差值均較小。的P值為0.0000，因此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估計。

（二）數據來源與變量說明

本文利用全國34家上市商業銀行2010-2018年的數據，使用非平衡面板模型進行實證分析，數據來源于Wind、BankFocus、CSMAR數據庫以及各銀行年報。

本文計量模型中用到的主要變量說明如下：

1.經營績效。即上文采用因子分析法計算出標準化后的商業銀行綜合得分。

2.資本比。即商業銀行監管資本中二級資本凈額同一級資本凈額的比率。2013年以前的資本比采用附屬資本凈額比核心資本凈額。

3.資本充足率。即商業銀行自身資本與加權風險總資產比例的變量。

4.銀行市場勢力。銀行市場勢力是描述商業銀行定價能力的變量，本文采用勒納指數作為銀行市場勢力的衡量指標。本文利用Turk-Ariss（2010）[10]構建的超越成本對數函數進行計算。

5.收入多元化。收入多元化程度以HHI指數衡量。商業銀行的總收入可以分為非利息收入（non_int-income）與利息收入(int_income)兩個部分，其中非利息收入由手續費及傭金收入與其他業務收入組成。計算方法如下，rec_div值越大，收入多元化程度越高。

6.銀行內部管理能力。本文加入銀行內部管理能力作為重要控制變量，計算公式如下，admin值越大，銀行內部管理能力越強。

7.其他控制變量。本文同時加入人均GDP與貨幣供應量M2增長率作為宏觀控制變量，加入銀行規模與房地產價格作為微觀控制變量。房價數據來自中國指數研究院。

表2 描述性統計

（三）實證檢驗與結果

1.全樣本回歸。回歸結果顯示，商業銀行當期資本比顯著促進其本年的經營績效，與理論假設相符。此外，當期資本充足率與本年度經營績效具有顯著負向關系，滯后一期資本充足率同本年度經營績效有顯著正向關系。其可能原因為上年度進行資本補充后銀行擁有足夠的監管資本，因此能夠繼續保持業務的快速擴張。而當期資本充足率對經營績效的負向影響可能在于當期融資成本的支付降低了當年的營業利潤，同時權益的增加使得收益率下降，因而總體經營績效下滑。

表3 資本結構對銀行經營績效的分步回歸結果

(—表3續)

2.分組樣本回歸。本文將商業銀行劃分為國有大型銀行、股份制銀行、城市商業銀行及農村商業銀行，用模型(1)進行分組回歸。

結果顯示，資本比對城商行及農商行的經營績效有顯著正向影響，對大型銀行及股份行的經營績效影響不顯著。可能因為城商行及農商行的整體規模及利潤相對不足，因此發行二級債務所帶來的稅盾效應和利息支付壓力更加明顯，促進了其業績的增長。資本充足率水平對大型銀行的經營績效有顯著正向影響，對城商行及農商行的經營績效有顯著負向影響。這可能是由于國有大型銀行在得到資本補充后能夠最大限度地拓展業務規模，獲得超過當年債務利息支付的收益。

（四）穩健性檢驗

1.經營績效穩健性檢驗。本文根據因子載荷情況，選取商業銀行的權益收益率、不良貸款率和存款增長率分別代表其盈利能力、償債能力和發展潛力，分別構建動態面板回歸模型進行穩健性分析，檢驗流程和方法同上文實證分析一致。回歸結果顯示，商業銀行資本比同其盈利能力有顯著正向關系，且可以抑制不良貸款率的增長，資本比越高的銀行其償債能力越強。二級資本占比同銀行存款增長率顯著正相關。

2.資本比穩定性檢驗。為了檢驗資本比對商業銀行經營績效的影響是否是由于整體資本充足率的提高導致，而實際上與資本比并無顯著聯系。因此使用資本比倒數，即一級資本凈額/二級資本凈額，替代資本比進行穩定性檢驗。結果顯示，資本比倒數對銀行經營業績有顯著負向影響。此外，兩個變量同時加入時發現僅有資本比顯著影響銀行業績。以上結果說明二級資本占比的確顯著影響銀行業績。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選用2010-2018年中國34家上市商業銀行數據，通過因子分析法構建銀行績效指標，利用動態面板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研究銀行監管資本構成對其經營績效的影響，并進行穩定性檢驗。實證結果表明：中國商業銀行的當期資本比與其經營績效有顯著正向關系。同時銀行上一年的資本充足率水平同下一年的經營績效間有顯著正向關系，其影響主要表現在對盈利能力與發展潛力的影響上。資本比對銀行經營績效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其中對城商行及農商行的推動作用最為顯著。

與現有文獻不同，在加入滯后一期變量后，當期資本充足率水平對銀行經營績效的影響表現出異質性差異，其中對國有大型銀行有顯著正向影響，對城商行及農商行有顯著負向影響，對股份制銀行的影響不顯著。這或是因為業務水平及管理能力不同，城商行及農商行由于綜合實力較弱，資本補充對當年績效增長的推動有限，但卻為下一年的業務拓展奠定了良好基礎。

因此在滿足監管要求的前提下，中國商業銀行進行外源性融資可多考慮補充二級資本，特別是城商行與農商行等資產業務規模相對較小的商業銀行，其二級資本占比的提高對其經營發展的正向影響更為顯著。其次商業銀行應不斷開拓思路進行業務創新與拓展，積極研究多元化經營戰略，以謀求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