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港澳大灣區金融仲裁合作機制研究

李支

【摘要】《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的出臺使得內地與港澳深度合作上升成為粵港澳大灣區發展的戰略性規劃，仲裁領域也將進入深度合作階段。經濟的持續發展需要仲裁法律服務的保駕護航，而金融仲裁更是其中值得探討的問題。本文在總結大灣區現有的幾種較為典型的仲裁合作機制的基礎上，分析幾種模式的優缺點，提出構建粵港澳大灣區金融仲裁合作機制的方案和建議，以期對粵港澳大灣區的金融仲裁合作有所促益。

【關鍵詞】粵港澳大灣區;金融仲裁;合作機制

2019年2月18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粵港澳大灣區合作發展的綱領性文件《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以下簡稱《規劃綱要》），《規劃綱要》將“建設國際金融樞紐”“有序推進金融市場互聯互通”作為粵港澳大灣區產業發展的重要目標，勾勒出澳門-珠海跨境金融合作示范區、綠色金融改革創新試驗區、中葡金融服務平臺等藍圖，粵港澳地區的金融交流合作必將更趨繁榮。然而，粵港澳大灣區“一國兩制三法域”的特點使得灣區內的金融糾紛解決具有天然的壁壘。金融仲裁高效、程序簡便、保密性強等特點使其在金融糾紛解決中具有獨特的優勢，相對于司法等手段，金融仲裁充分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更可能突破灣區法治發展中的固有障礙，在金融糾紛解決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如何運用金融仲裁合作機制發揮粵港澳金融仲裁的作用成為值得關注的問題。

一、粵港澳大灣區金融仲裁合作的意義

（一）積極響應中央政策號召

近年來，隨著港珠澳大橋的建成通車，以及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推進，粵港澳三地合作持續深入。2008年國務院公布的《珠江三角洲地區改革發展規劃綱要（2008—2020）》就將合作納入珠三角發展規劃，又在CEPA（《關于建立更緊密經貿關系的安排》）協議的基礎上分別簽訂了《粵港合作框架協議》《粵澳合作框架協議》，大力推進兩地的法律合作。2018年簽署的《深化粵港澳合作 推進大灣區建設框架協議》把創新合作機制、推動互利共贏擺上戰略目標層面。《規劃綱要》更明確指出“支持粵港澳仲裁及調解機構交流合作”，為粵港澳的金融貿易等提供專業的仲裁服務。

粵港澳大灣區仲裁合作并非新課題，最高人民法院早在2002年就頒布了《關于內地與香港特別行政區法院相互執行仲裁裁決的安排》，詳細規定了香港與內地相互執行仲裁裁決，《關于內地與澳門特別行政區法院相互認可和執行仲裁裁決的安排》于2008年頒布，成為內地和澳門相互執行仲裁裁決的主要依據。

粵港澳三地仲裁機構的合作也已有多年歷史，涌現了多種合作形式，粵港澳商事調解聯盟、珠海國際仲裁院、橫琴新區國仲民商事調解中心、珠港澳商事爭議聯合調解中心等以機構合作形式成立的組織積極促進粵港澳仲裁合作，為粵港澳大灣區的商事活動提供優質的法律保障。

（二）助力營建良好的營商環境

粵港澳大灣區包括香港、澳門特別行政區，廣東省的9個城市（即廣州、佛山、肇慶、深圳、東莞、惠州、珠海、中山、江門），在中國社科院財經戰略研究院發布的《四大灣區影響力報告（2018）》中，粵港澳大灣區的經濟影響力已經躍居四大灣區首位，反映出旺盛的經濟活力和強勁的發展勢頭，然而在對應的二級指標中，粵港澳大灣區的表現卻不盡如人意，特別是營商環境排名，得分遠低于其他灣區，位于最后。

在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的系統工程中，仲裁是最有可能迅速取得突破性成就的糾紛解決方式。眾所周知，經濟的繁榮必然促進仲裁行業的發展，世界經濟中心幾乎都設置有最先進的仲裁機構，譬如受案數世界第一的美國仲裁協會，其總部設在紐約;倫敦擁有世界上最古老的仲裁機構倫敦國際仲裁院;巴黎設有國際商會仲裁院的總部和秘書局。還有新加坡的國際仲裁中心、日本東京的商事仲裁協會以及總會設在北京的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都是如此，粵港澳大灣區的經濟發展也離不開先進仲裁機構的助力，特別是金融仲裁方面，仲裁機構的合作與廣泛的交流是促進先進仲裁中心的必經之路，在粵港澳大灣區的發展中將起到重要的作用。

二、粵港澳大灣區金融仲裁合作機制現狀

（一）南沙國際仲裁中心模式

2012年揭牌成立的中國南沙國際仲裁中心由粵港澳三地仲裁機構和多位法律專家合作成立，中心設理事會、監事會和秘書處，秘書處是執行機構。該中心并非以獨立仲裁機構的形式參與仲裁活動，而是以國際商事仲裁平臺的形式，采用多樣化的仲裁規則、仲裁員名冊和仲裁庭審模式，平臺突破了以往仲裁機構在仲裁規則和仲裁員名單上的限制，允許當事人自主選擇。譬如在仲裁語言的選擇上，當事人可以選擇普通話、粵語、葡萄牙語等一種或多種語言作為辦案語言，不同文化背景的當事人都可以有合適的選擇。

南沙模式的創新之處在于突破法域的限制，擴大仲裁員名單、仲裁規則的可選范圍，將不同法域的仲裁方式集中在同一仲裁機構，當事人在南沙仲裁也可以選擇香港或澳門的仲裁員，可以選擇熟悉的規則，甚至是開庭模式。

（二）粵港澳大灣區仲裁聯盟中心模式

在南沙國際仲裁中心的基礎上，經廣東省人民代表大會常委會批準，2018年9月，廣東省的9家仲裁機構與香港、澳門行政區的2家仲裁機構共同發起成立粵港澳大灣區仲裁聯盟中心。該聯盟中心定位為合作型組織，由成員大會和秘書處共同架構，吸納成員單位，以開會形式工作，閉會期間秘書處承擔日常工作，促成成員單位合作。目前聯盟中心已正式啟動常態化運營，為粵港澳大灣區的法律資源整合提供了新的范本。

仲裁聯盟的合作形式不同于南沙模式，南沙模式依然處于傳統仲裁機構的框架內，致力于成為先進的仲裁機構。而仲裁聯盟模式已經超出了單個仲裁機構的范圍。粵港澳大灣區仲裁聯盟中心以聯盟形式創造了一個嶄新的區域仲裁合作平臺，當事人雖然在具體成員單位進行仲裁活動，卻可以享受到仲裁聯盟的資源，聯盟內多家不同背景的仲裁機構，可以為當事人提供所需的專業仲裁服務。聯盟聚合區域內仲裁機構力量，在聯盟內部方便成員單位間相互合作，方便成員單位進行學術交流，完善仲裁制度，對外則可統一發聲，擴大仲裁影響力，是一種對仲裁行業的發展大有裨益的合作模式。

（三）深圳國際仲裁院模式

深圳國際仲裁院定位是“法定機構”，在內地“法定機構”為深圳首創，其特點是用企業化管理承擔公共管理職能，特區政府還對位于前海的深圳國際仲裁院進行了特區立法，專門頒布了《深圳國際仲裁院管理規定（試行）》。雖然深圳國際仲裁院是由特區政府設立的單位，但特區政府通過立法明確深圳國際仲裁院采取法人治理模式，特區政府除了聘請理事會成員、根據提名任命執行管理層人員兩項權力外，不干預仲裁院的事務。深圳國際仲裁院以理事會為核心和決策機構，與國際接軌進行仲裁創新，通過決策、執行和監督實現有效制衡，從而保證仲裁庭的獨立性。

前海模式的優勢在于直接對接香港仲裁規則，仲裁院直接引進港澳籍仲裁員，以創新仲裁規則的方式與港澳接軌。目前仲裁院理事會13位理事中來自香港和海外的有7位，超過了半數，且根據上述管理規定，仲裁員名冊中至少應有1/3來自海外和香港地區，仲裁院2015年年底啟用的仲裁員名冊上就有多達88名的香港籍仲裁員，包括在香港居住和工作的外籍仲裁員，來自香港特別行政區的仲裁員共有146名。2016年發布的新規則體系還支持將香港作為仲裁地，尋求程序和規則與港澳銜接，并在仲裁院建立起“香港調解+深圳仲裁”的商事爭議解決合作平臺。

三、完善構建粵港澳大灣區金融仲裁合作機制

（一）借鑒南沙國際仲裁中心模式，探索建設粵港澳大灣區金融仲裁中心

在自由市場下，仲裁由于沒有級別管轄和地域管轄的限制，當事人可以協議選擇仲裁機制，仲裁機構的競爭是非常激烈的，而內地仲裁機構發展相對不平衡，深圳和廣州的仲裁機構不管是仲裁員儲備還是設備設施，都要強于9個城市中的其他幾個，而香港和澳門的仲裁機構發展情況也不均衡。在仲裁中金融仲裁案件相對更為復雜，外加香港、澳門與內地的金融規則有很大區別，參與的當事人也可能跨越地域的限制，承擔仲裁的機構要有比較雄厚的仲裁員儲備力量。而仲裁機構間探索建設粵港澳大灣區金融仲裁中心，整合各個機構的資源是非常有必要的。

金融仲裁中心可以借鑒粵港澳大灣區仲裁聯盟的模式，采取更緊密的合作形式，吸收三地仲裁機構加入，特別是專門的金融仲裁院，集合金融仲裁力量。其下還可以成立仲裁庭，當事人可以選擇在成員單位仲裁，享受金融仲裁中心提供的部分服務，金融仲裁中心也有權組建仲裁庭進行案件仲裁，制定創新的仲裁規則，融合各個法域的優缺點，可以提供各個地區的仲裁規則以供當事人選用。仲裁員方面，可以吸納各個地區背景的仲裁員，當事人在選取仲裁員時可以跟國際接軌，比如允許由當事人選擇的“邊裁”來推薦首席仲裁員。通過金融仲裁中心，當事人的仲裁選擇更加多樣化，大灣區內仲裁機構也可以有更便捷的交流合作渠道。

（二）建立人才合作培育機制，穩定金融仲裁合作機制構建基礎

地緣優勢和文化同源造就了粵港澳三地交流合作的先天優勢，方便了三地之間人才流動和交融，但融通粵港澳三地法律法規、可以同時從事三地法律服務的人才是比較缺乏的。隨著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持續推進，仲裁方面的人才交流也將更趨頻繁，形式上也可以多種多樣。仲裁機構間可以依托金融仲裁中心建立金融仲裁人才合作培育機制。效仿其他領域，如珠海青聯與澳門青聯、香港青賢智匯共同發起的“新時代大灣區青年啟航計劃”，先期通過合作項目的形式進行青年仲裁員的培養和選拔，以及精英仲裁員的交流學習，通過論壇、沙龍、研修班等多種方式增加仲裁員對各自不熟悉的領域的了解。機構間后期可以建立長期合作關系，粵港澳的各合作機構互派仲裁員進行學習工作，仲裁員也可以在多個仲裁機構任職。仲裁機構的其他人員，如辦案秘書等也可以通過各機構輪崗的方式進行學習，在仲裁機構的管理模式上汲取各自的優點。

（三）推動互聯網仲裁在金融仲裁領域的運用，創新仲裁審理合作機制

近年來，國內很多金融仲裁機構已經開始運用互聯網來進行金融仲裁活動，并出臺專門的仲裁規則，如珠海仲裁委員會等。粵港澳大灣區跨越三個不同的地域，通行需要港澳通行證，港珠澳大橋雖然已經通車，但因為三地牌照的關系，目前還不能支持單牌照私家車或貨車在橋上通過，交通上依然存在障礙，從仲裁的證據調取、文書送達和當事人參與庭審等角度都多有不便。如利用互聯網仲裁的形式，分處各地的當事人可以通過互聯網來進行案件申請、證據交換和審理工作，將大大方便仲裁活動，提升仲裁機構的競爭力，互聯網仲裁網上開庭的模式也可以支撐當事人選擇生活在不同地區的仲裁員。

此外，金融案件存在非常多跟互聯網有密切聯系的案件類型，比如：P2P網絡借貸案件、互聯網眾籌案件、互聯網支付案件、互聯網基金銷售案件、互聯網信托案件等等，且隨著網絡的發展和時代的進步，更多金融案件將以互聯網金融的形式呈現出來。這些案件往往呈現出涉案金額小、當事人人數眾多的特點，當事人往往不愿意為了一點點損失投入成本進行訴訟或仲裁，互聯網仲裁可以通過建立數據庫對這類型案件進行集中管理，通過互聯網的方式降低仲裁參與的門檻，使得仲裁成為這類糾紛當事人的選擇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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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廣東省2019年軟科學項目“新時期公共法律服務體系在社會治理格局中的功能研究”（2019A070716008）的階段性成果 】

（作者單位：廣東金融學院華南商事仲裁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