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教授從肺脾論治小兒濕疹經驗

潘靜巧，羅曾明，陶曉莉，何 平

(1.云南中醫藥大學 臨床醫學院，云南 昆明 650021；2.云南中醫藥大學 第一附屬醫院 兒科，云南 昆明 650000)

小兒濕疹是兒科常見多發變態反應性疾病，常伴劇烈的瘙癢。小兒濕疹臨床表現多種多樣，濕型濕疹有滲出，甚至糜爛；干型濕疹常常以皮膚干燥、鱗狀或苔蘚樣改變為主；根據其臨床表現，中醫學稱其為“血風瘡”“侵淫瘡”“濕瘡”。小兒濕疹患兒多有過敏史，且此病病程較長，給患兒及家長帶來較大的負擔和心理壓力，故尋找臨床有效治療此病的方法非常重要。

何平教授師從全國第三批、第五批名老中醫藥專家、云南省著名中醫兒科專家劉以敏教授，為第三批名老中醫學術傳承人，在治療小兒濕疹上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何平教授認為小兒肺脾常不足，故臨床治療小兒濕疹不應拘于外邪，更應注重其臟腑功能，現將何平教授論治小兒濕疹經驗總結如下。

1 循因溯源

小兒濕疹病因有外因和內因兩方面，外因常由感受六淫邪氣引起，六淫邪氣常以風、濕、火三邪為主；內因常因脾虛濕盛、血虛風燥所致，故臨床上常內外兼治。

風為百病之長，其性輕揚開泄，善行而數變，無孔不入；易襲陽位，常常又與熱相結，故風熱侵襲肌表，肌膚腠理閉塞，上行于頭，皮損多發于陽氣充盛之頭面部，瘙癢劇烈。汪受傳教授認為此病除了感受六淫之“外風”及肝風內動外，還有一種病因為深伏體內的“伏風”。伏風在小兒過敏性疾病病因病機中占有重要地位，濕疹發病以伏風內潛為夙因，故治療應以消風為大法[1]。濕性黏滯，屬陰，其性重濁，“濁”即穢濁，濕邪為患，可見分泌物穢濁不清，侵淫肌膚，可見濕疹侵淫流黃水；此外，濕性黏滯，易阻滯氣機，使得氣血津液運行不暢，導致瘡瘍發于肌膚，且病程較長，反復發作，纏綿難愈。火性炎上，為陽盛之邪，故肌膚發病之處紅、熱、痛；火邪入于血分，聚集于局部，發為癰腫瘡瘍，《靈樞·癰疽》有言：“大熱不止，熱盛則肉腐，肉腐則為膿”，由火毒壅聚所致陽性瘡瘍，以紅腫熱痛為主要臨床表現[2]。小兒稚陰稚陽，先天稟賦不足，氣血未盛，腠理疏松，加之感受風邪，病程日久，血虛風燥，致肌膚甲錯，多治以養血潤膚祛風止癢。小兒脾常不足，運化功能常失職，飲食不知節，易感外邪，氣血津液無法運達全身，脾虛則濕盛，濕從內生，復感外邪，內外合邪泛溢肌膚而成濕疹，故應治以健脾利濕止癢。

2 五臟一體，肺脾同治

《醫宗金鑒·血風瘡》有言：“此證由肝、脾二經濕熱，外受風邪，襲于皮膚，郁于肺經，致遍身生瘡，行如粟米，瘙癢無度，抓破時津脂水浸脂水成片，令人煩躁、口渴、瘙癢，日輕夜甚”[3]，指出此病的發生與心、肺、肝、脾四經有密切的聯系。候改靈等[4]研究發現心火上炎、肺熱壅盛、肝膽濕熱、脾虛濕蘊均可誘發此病；而何平教授認為，此病除應抓住風、濕、火三邪之外，還應從五臟一體出發，此病發病主要責之于肺脾二臟，肺在體合皮，其華在毛，為發揮其濡養、滋潤的作用，肺氣的宣發功能將水谷精微和津液外輸布于皮毛；若濕熱蘊肺，肺氣失于宣發，閉塞腠理，則發為濕疹；又因肺津虧虛，皮膚失養而見枯槁不澤，則見皮膚干燥呈苔蘚樣改變，故何平教授常治以宣肺、清肺、潤肺。脾主運化，為氣血生化之源，五臟六腑、四肢肌肉、皮膚腠理皆因脾化之水谷精微濡養；若脾失健運，氣血津液不能濡養肌膚腠理，郁而發病；正氣未充，外邪易侵襲人體，也易發病。脾為燥臟，惡濕，《素問·至真要大論》有“諸濕腫滿，皆屬于脾”的論述[5]，指出濕邪戀于脾胃，復感外邪，與熱相結，醞釀濕熱泛于肌膚而成濕疹，故何平教授常以健脾祛濕為治則。

3 常用方藥

何平教授從論治肺脾二臟出發，以涼血祛風清肺、健脾化濕祛濁為治療原則，治療上常選方消風散合三豆飲、荊防四草湯合白術散，常用藥對為：荊芥、防風；赤小豆、炒黑豆、綠豆；紫草、茜草；仙鶴草、益母草；蒼術、白術；黨參、茯苓；苦參、蟬蛻。消風散出自《萬科正宗》，具有疏風清熱、養血除濕之功，方中荊芥防風使邪氣外達以奏疏風止癢之效，蟬蛻、牛蒡子均能疏散肺經之風熱，蒼術有祛風除濕之效，配以木通以清瀉濕熱[6]。何平教授在本方基礎上，加之三豆飲，三豆飲出自扁鵲古方，本方除了清熱解毒之效外，因其方性平和，味甘而淡，更有潤肺生津之功效；方中炒黑豆、赤小豆均入肺、心二經[7]，故以消風散合三豆飲治療濕熱蘊肺之濕疹療效顯著。荊防四草湯由荊芥、防風常用藥對加茜草、紫草、仙鶴草、益母草組成，為何平教授臨床常用經驗方，荊芥防風之效如上所述，茜草、紫草配伍可清熱涼血解毒，《滇南本草》認為仙鶴草能“解毒殺蟲止癢，善治瘡癰之毒”[8]；益母草性寒，且辛散苦泄，此藥不僅可活血化瘀以止痛，而且能清熱解毒以消癰[9]。白術散為錢乙《小兒藥證直訣》之經典方劑，方選四君子湯加藿香、葛根、木香構成，具有益氣健脾祛濕之效。二方合用，共奏健脾化濕祛濁之功，擅治小兒脾虛濕蘊之濕疹。

4 病案舉隅

病案一：患兒溫某，男，1歲，因3天前家長帶其到“翠湖”觀看海鷗后出現頭面部皮疹，瘙癢喜撓，于2018年12月10日就診。刻下：片狀丘疹，潮紅，喜撓，有少量滲液流出，伴咳嗽，有痰，大便干，小便短赤；舌紅苔黃稍膩，脈滑數。何平教授辨證為：小兒濕疹，證屬濕熱蘊肺證。治以涼血清肺、解毒止癢，方選消風散合三豆飲加減：荊芥9 g，防風6 g，蟬蛻6 g，苦參6 g，蒼術9 g，綠豆10 g，炒黑豆10 g，赤小豆10 g，木通3 g，知母6 g，蘆根9 g，冬瓜仁6 g，甘草3 g。2劑，每劑服2天。2018年12月15日二診，家長訴患兒撓抓減少，刻下：片狀丘疹明顯消退，可見點狀紅色丘疹，無滲液，無明顯咳嗽，但仍感喉中有痰，納稍差，二便調。何平教授在前方基礎上去木通，知母，加炒白術10 g、山藥10 g，續予2劑口服，后痊愈。

按：何平教授在治療此患兒時，除抓住疾病的病因之外，不忘治肺，基于肺合皮毛理論，在消風散合三豆飲基礎上，加蘆根、冬瓜仁清肺化痰。脾胃為后天之本，病程后期，又兼固護脾胃，加用炒白術、山藥健脾益氣。肺脾同治，用方得當，方能取得較好療效。

病案二：患兒易某，女，9歲6個月，因“反復四肢及頭面部皮疹2年余，加重1周”于2019年6月10日初診。曾治以糖皮質激素乳膏外用，但效果不佳，皮疹仍易反復。刻下：全身及頭面部可見淡紅色丘疹，瘙癢劇烈，抓后糜爛滲出；可見鱗屑，納食少，形體消瘦，大便溏，3～4次/日，舌稍暗，苔白膩，脈儒數。何平教授辨證為：小兒濕疹，證屬脾虛濕蘊證。治以健脾滲濕、祛風化濁，方選荊防四草湯合白術散加減：荊芥15 g，防風10 g，茜草10 g，紫草10 g，益母草16 g，仙鶴草15 g，黨參15 g，白術15 g，炒蒼術10 g，山藥10 g，藿香10 g，木香6 g，地膚子10 g，白鮮皮10 g。3劑，每劑服用2天，2018年6月17日二診，刻下：患兒四肢丘疹消退，頭面部仍可見片狀紅色丘疹，瘙癢減輕，糜爛滲出減少，仍可見少量鱗屑，納食好轉，大便溏，1～2次/日，小便調。何平教授在前方基礎上去木香，加當歸10 g、茯苓10 g，4劑，每劑服用2天，2018年6月25日三診，患兒全身丘疹已消退，無明顯瘙癢，皮膚稍干燥，納食正常，余未訴明顯不適。舌紅苔少，脈細，前方基礎上去蒼術、藿香，加生地10 g，3劑，每劑服用2天，后痊愈，隨訪未復發。

按：脾胃為后天之本，生化氣血津液，患兒年齡較小，脾常不足，且脾惡濕，脾虛濕盛，易生穢濁，故在治療小兒脾虛濕蘊濕疹時以健脾為根本，此患兒二診時，何平教授加用當歸活血補血，茯苓健脾利濕；三診時，患兒皮膚稍干燥，在此基礎上加用生地以滋陰生津，隨證加減，療效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