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起灸的三種不同方式及其臨床應用

銀東山，趙中亭，曹 潔，陳雙雙，邊小平，王 淼

(甘肅中醫藥大學 針灸推拿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懸起灸是當代普遍應用艾條進行施灸手法操作的艾灸技術，由于艾條灸操作簡單，治療范圍廣泛，對皮膚沒有直接損傷，容易被患者接受，故成為近代臨床最常用的灸療方法。懸起灸根據操作手法和特點分別有溫和灸、雀啄灸和回旋灸[1]。近年來，隨著灸法在臨床和養生保健中的不斷深入應用，對于懸起灸的三種不同方式操作手法、施灸特點、臨床適應證等，有了更多的研究，現對懸起灸的臨床應用現狀做一綜述。

1 懸起灸的三種操作方法

1.1 溫和灸

溫和灸又稱為溫灸法，是最早出現且最常用的一種懸灸法[2]，是將艾條燃著的一端與施灸部位的皮膚保持一寸左右距離，使患者有溫熱而無灼痛的一種灸法。具體操作就是將艾卷的一端點燃，對準應灸的穴位或患處，距離皮膚約2～3 cm，進行熏烤，使患者局部有熱感而無灼痛為宜，一般每穴灸10～15 min，以皮膚紅暈潮濕為度[3]。因其特點為懸而不動，并維持一定的時間，保證溫度的溫和持久，故漢·許慎《說文解字》有載：“‘灸’，灼也，從火久聲”，正是此意。

1.2 回旋灸

回旋灸又稱熨熱灸法，1957年田占元[4]在《實用針灸學》中描述艾條懸起灸時，提到了熨熱灸，而后在諸多文獻中出現了回旋灸，故將其列為懸起灸的一種新且實用的操作方法[5]。鄭魁山[6]在《針灸集錦》中記載：“將艾條點燃的一端，接近施灸部位，距皮膚約1寸處，像熨衣服樣的往返移動，施灸時間一般20～30 min。”在具體的臨床應用中，根據病灶面積的大小和施灸疾病的特征，操作又有平面回旋灸和螺旋式施灸之分[7]。平面回旋灸是通過將艾條點燃端在選定的穴區或患處進行熏灸測試，至局部有灼熱感時，即在此距離作平行往復回旋施灸，每次灸20～30 min，以局部潮紅為度，此灸法一般用于面積較大之病灶；而螺旋式回旋灸是針對病灶較小的痛點或急證，將灸條燃著端反復從離穴區或病灶最近處，由近及遠呈螺旋式施灸，其熱力較強，以局部出現深色紅暈為宜。

1.3 雀啄灸

雀啄灸屬于艾條懸起灸的一種臨床操作方式，《中國灸法學》記載：“雀啄灸，將艾條的一端點燃，對準施灸部位一上一下地擺動，如麻雀啄食一樣，一般每處灸5 min，有溫陽起陷的作用。”[1]根據病情可適當延長時間，給予較強烈的溫熱刺激。因施灸動作類似麻雀啄食，上下起落，故以雀啄冠名。此灸法熱感較其他懸灸法為強，以局部出現深紅暈濕潤或患者恢復知覺為度。對小兒患者及皮膚知覺遲鈍者，醫者宜以左手食指和中指分置穴區兩旁，以感覺灸熱為度，避免燙傷。

2 懸起灸的作用及臨床應用

溫和灸、回旋灸、雀啄灸三種方式，都是在借助艾條溫熱效應的基礎上，通過不同的操作方法，從而達到不同程度的熱刺激，如溫、熱、灼、痛，通過不同的熱刺激在臨床中發揮不同的臨床療效。

2.1 溫和以補，以調慢性虛損

杜元灝等[3]編著的《針灸學》教材中指出溫和灸多用于灸治慢性病，而朱璉[2]在其著《新針灸學(1954版)》中認為溫和灸屬于抑制法、補法，以溫而不致皮膚灼痛的熱效應在臨床上發揮補益虛損、溫補元陽、調和臟腑的功效，在緩解慢性疾病引起的虛勞癥狀及養生保健中體現了中醫治未病的優勢。

黃志燕等[8]應用子午流注循經取穴法之溫和灸治療脾虛痰滯型高脂血癥，治療組在辰時以補法灸患者足三里、豐隆，在巳時以補法灸三陰交，使得脾胃經發揮最大的調節作用。脾胃氣血旺盛，脾陽得升，則其分清泌濁的功能改善。故子午流注按時循經取穴溫和灸治療脾虛痰滯型高脂血癥療效優于常規溫和灸。唐希文等[9]應用溫和艾灸治療寒濕痹阻型類風濕關節炎(RA)，通過對療效和溫和艾灸對免疫學的影響進行探討，發現溫和艾灸能提高寒濕痹阻型RA患者的免疫功能，改善癥狀，提高療效，且不良反應少。吳陳秀[10]將60例胃腸道惡性腫瘤患者平分為兩組，其中對照組30例在化療期間接受制酸劑和止吐藥物治療，觀察組30例在對照組治療基礎上給予溫和灸聯合中藥敷臍治療，比較兩組患者胃部不良反應的改善情況，結果發現溫和灸聯合中藥敷臍治療化療所致胃部不良反應效果顯著，安全性較高，有較高的臨床應用價值。圣海蓉等[11]發現溫和灸與傳統直接灸相比，治療痛苦小、不影響美觀、不形成瘢痕，并且與傳統直接灸效果相當，二者均可調整人體生理機能的平衡，從而達到醫療保健的目的。通過以上分析可知，溫和灸在治“未病”方面，尤其是在“治其未生”“治其未成”方面有獨到優勢，并且操作簡單，患者易接受，值得大力推廣。何璐等[12]通過比較隔日溫和灸與中藥調治亞健康狀態的臨床療效差異，發現艾條隔日溫和灸在改善亞健康受試者的疲勞狀態、免疫功能與微循環障礙上效果顯著，明顯優于中藥玉屏風顆粒治療。因此，溫和灸多應用于慢性虛損疾病的治療中，以其較柔和而持久的溫熱效應，激活人體相關的免疫蛋白受體，提高人體免疫力，在預防醫學和養生保健方面有獨特的優勢。

2.2 通達宣泄，以療淺表皮膚疾病

回旋灸在近年的應用中，根據其旋轉往復的手法，所涉及灸治面積廣的特點，臨床廣泛應用于淺表寒濕、皮損疾病，如帶狀皰疹、神經性皮炎、壓瘡等。曹宏波等[13]應用回旋灸治療帶狀皰疹1例，治療1周后，患者局部結痂開始脫落，皮膚無色素沉著，疼痛VAS評分1分，病情達臨床治愈，患者未再就診；隨訪3個月疼痛基本消失，未遺留后遺神經痛。黃玉鑫等[14]認為帶狀皰疹的發生多因“瘀”而非“熱”，故外治應針對“瘀”以熱療為主，因回旋灸之熱力更甚，可通陽以行瘀，故效果優于壯醫藥線點灸，且治療手法更簡便。夏越越[15]采用回旋灸治療失禁相關性皮炎，將40例失禁相關性皮炎患者隨機分為對照組和實驗組各20例，對照組采用常規療法，實驗組在對照組治療的基礎上加艾條回旋灸，結果實驗組總有效率為90%，治愈時間為(5.2±1.9)d，均優于參照組的有效率(60%)和治愈時間(9.3±1.7)d，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楊錦湄等[16]觀察黃連素油外敷與艾條回旋灸聯合基礎護理治療36例老年Ⅰ期、Ⅱ期壓瘡患者的臨床效果，使用隨機平行對照方法將36例(46處)住院患者按就診順序編號隨機分為兩組，對照組18例給予基礎護理，治療組18例采用黃連素油外敷聯合艾條回旋灸，兩組均治療1個療程，觀察指標為臨床癥狀、壓瘡創面、不良反應等，結果治療組痊愈10例、好轉7例、無效1例，總有效率94.44%；對照組痊愈4例、好轉8例、無效6例，總有效率66.67%；治療組療效優于對照組(P<0.05)。于杰等[17]開展艾灸促進壓力性損傷組織血管新生的分子調控機制研究，給予艾灸組造模小鼠回旋灸操作，結果發現艾灸干預可從蛋白層面上調壓力性損傷創面組織中VEGF表達水平，這可能是通過激活RAS/RAF/ERK信號通路、上調RAS蛋白表達水平、促進ERK1/2蛋白的磷酸化水平、增強RAS/RAF/ERK信號通路的活性，從而發揮促血管內皮細胞增殖的作用。陳愛娥等[18]臨床觀察回旋灸配合針刺治療肩關節周圍炎的臨床療效，發現回旋灸配合針刺是一種治療肩關節周圍炎的有效方法，陳愛娥等認為回旋灸法通過激發表皮經氣，能溫經散寒、疏通經絡氣血的閉塞，使經氣通暢、衛外有權，從而讓風寒濕邪無所依附，故痹痛自解。由此可見，回旋灸一方面因其灸療面積較大，且適合病損淺表的疾病，可使局部血液循行旺盛、血供充足，促進肉芽組織增生；另一方面艾灸的溫熱效應可溫經通絡、散寒通滯。

2.3 雀啄以強灸感，灸治急、痛證

雀啄灸的臨床運用，是通過速起速落的方式，反復刺激皮膚，故被認為是一種引發興奮的治療方式[19]。從臨床主治來看，《中醫學新編(1971年版)》有言：“雀啄灸，多用于小兒疾病、暈厥急救。”[20]杜元灝等[3]編著的《針灸學》也認為雀啄灸多用于灸治急性病。而從雀啄灸的施術要求來看，雀啄灸讓患者感覺到艾條的溫度，出現較強灼熱感，而非類似溫和灸的溫熱感。喻淑貞等[21]應用針刺聯合雀啄灸紅外治療急性周圍性面癱，將符合條件的48例急性周圍性面癱患者隨機分為兩組，其中對照組24例給予常規激素、甲鈷胺治療，治療組24例在常規治療的基礎上使用針刺聯合雀啄灸紅外治療，均治療2個療程(7天為1個療程)，觀察兩組患者的臨床療效，結果治療組總有效率為91.7%，對照組總有效率為70.8%，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表明針灸聯合雀啄灸紅外治療對急性周圍性面癱有確切的臨床療效，值得臨床推廣應用。李翠娥等[22]探討雀啄灸法對原發性痛經的治療效果，將 56例原發性痛經患者隨機分為對照組和觀察組，各28例，兩組患者均給予針灸基礎治療，觀察組在此基礎上配合雀啄灸治療，兩組患者均于經前7天開始治療，至經期結束治療，每個療程7天，每日1個療程，連續治療3個月，結果治療組總有效率為90%，觀察組總有效率60%，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蘇同生等[23]依據閘門控制學說，推斷雀啄灸的鎮痛作用是熱輻射、光及位置感受等為一體的綜合效應。強軍等[24]也依據閘門控制學說，分別對肩周炎、膝部滑囊炎、腰椎間盤突出、帶狀皰疹、腰肌勞損的患者進行雀啄灸治療，探討雀啄灸的方法是否可以通過調制脊髓節段的神經通路，起到更好的鎮痛效果，通過觀察雀啄灸與TPD治療疼痛患者前后的Mcgill量表和QQL生活質量問卷評分的變化，客觀評價雀啄灸對疼痛病癥的臨床療效，結果發現雀啄灸治療痛證比TPD更有效果，由此也可以看出，雀啄灸因其溫熱力傳導快、滲透快、滲透強，在急癥和痛證的應用方面效果尤為突出，且患者舒適度高，易于接受，值得臨床推廣。

3 討論

艾灸可補針藥之不足，如王蒸的《外臺秘要》十四卷載：“是以御風邪以湯藥、針灸、蒸喪，皆能愈疾。至于火艾，特有其能，針、藥、湯、散皆所不及者，艾為最要。”甚至還提出：“諸療之要，火艾為良，要中之要，無過此術。”明代李梃的《醫學入門》也說：“凡病藥之不及，針之不到，必須灸之。”明代襲居中的《紅爐點雪》明確提出灸法用于寒熱虛實諸證，無往不宜，說明艾灸的適應范圍非常廣泛。明代李梴《醫學入門》有言：“虛者灸之，使火氣以助元陽也；實者灸之，使實邪隨火氣而發散也；寒者灸之，使其氣復溫也；熱者灸之，引郁熱之氣外發，火就燥之義也。”傳統意義上的灸法具有溫通經絡、行氣活血、祛濕逐寒、消腫散結、回陽救逆及防病保健的作用[25]。《名醫別錄》載： “艾味苦，微溫，無毒，主灸百病。”由此可見，艾灸臨床治療疾病可彌補針、藥之不足。現代艾灸的效應機制研究還發現，艾灸可以通過HPA軸提高腎上腺素皮質激素的水平，調節炎性細胞因子的合成，在大多數情況下艾灸的鎮痛與抗炎免疫效應是同時存在，艾灸通過外周穴位(區)和中樞響應，可激活抗炎通路，調節免疫應答，在發揮抗炎作用的同時，還具有鎮痛效應[26]。

溫和灸、回旋灸、雀啄灸在艾灸溫熱刺激的基礎上，以不同的灸療手法和施灸特點，產生不同程度的溫熱刺激，在臨床上發揮著不同的作用。溫和灸以產生溫和的熱感，對穴位或患處施以定灸，保持較長的灸療時間，故而產生艾灸的溫補效應，多用于治療臨床慢性虛損疾病；同時，溫和灸還有養生保健及疾病預防的重要作用。回旋灸以其旋轉往復的灸療手法，施灸面積大，可發揮溫通經絡、清熱宣泄的作用，針對經絡不通的風寒痹證及其淺表皮膚疾病，回旋灸的臨床效果有較大的優勢。雀啄灸的操作手法是產生較強的溫熱效應，以灼熱、灼痛感為度，對于急癥和痛證的治療有著較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