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 磊
(1.云南財經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云南 昆明 650221;2.云南省景谷傣族彝族自治縣 威遠鎮人民政府,云南 景谷 666401)
“堅決打贏脫貧攻堅戰,讓貧困人口和貧困地區同全國一道進入全面小康社會是我們黨的莊嚴承諾?!盵1]為完成這項偉大的歷史使命,打贏這場艱巨的當前戰役,兌現這句莊嚴的時代承諾,自2013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湖南湘西考察脫貧攻堅工作時首次作出“實事求是、因地制宜、分類指導、精準扶貧”[2]的重要指示以來,相對于過去“撒網式”“粗放式”扶貧,全國上下全面開啟了“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脫貧攻堅工作模式。這就意味著: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是脫貧攻堅采取的具體工作措施,因而研究脫貧攻堅問題就必須下沉到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問題。2014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是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特有形式和獨特優勢,在黨的領導下,以經濟社會發展重大問題和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實際問題為內容,在全社會開展廣泛協商,堅持協商于決策之前和決策實施之中?!盵3]當前在廣大貧困地區,脫貧攻堅正是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實際問題,因而就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事務開展協商已成為基層協商民主的常態,其間催生和形成了一些新的基層協商民主做法或模式且各自發揮了積極作用。
伴隨脫貧攻堅和基層協商民主的共同發展,近年來,新鄉賢作為基層協商民主的新興主體在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具體工作中逐步發揮了一些特殊作用、顯示了一些獨特優勢,為打贏脫貧攻堅戰貢獻了力量,逐步受到地方政府和民間社會的關注。因此,從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經驗邏輯出發,探尋到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特殊作用和與之對應的獨特優勢,并將其總結上升為一種協商民主的新興模式,不僅能為總結脫貧攻堅工作的基本經驗提供幫助,還能為豐富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形式提供參考,更能為后脫貧攻堅時代創新貧困地區的協商治理提供現實啟示。
探究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特殊作用和獨特優勢必須要確定新鄉賢的范疇,即對新鄉賢的概念進行界定、同時對新鄉賢的身份進行認定。此外,還要通過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工作的要求及特點,結合協商民主的主客體關系找到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必要性。以此建構理論基礎方能開展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實踐研究。
新鄉賢與我國歷史上出現的鄉紳、鄉賢有本質的不同,它是我國現代化進程中出現的、與中國傳統文化用語相關的一個新名詞。歷史中的鄉紳、鄉賢主要由科舉及第未入仕途或者落地士子、地方上比較有文化的中小地主、退休返鄉或賦閑在家的中小官吏、宗族元老等組成[4](p338)。新鄉賢最早在2008年以“媒體用詞”出現在《紹興晚報》,后于2014年出現在《光明日報》陸續推出的“新鄉賢與新農村”專題報道中,由此引發了學界的關注和討論。從2015年起中央連續四年在“1號文件”中使用了“新鄉賢”并在《十三五規劃綱要》中對培育新鄉賢文化提出了要求[5](p76)。許多學者從不同視角對新鄉賢的概念作了解釋和界定,但目前尚未形成統一的認識。
基于新鄉賢參與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經驗邏輯,結合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實踐考量,筆者認為:新鄉賢是指出生或一定時期內生長于當地(鄉鎮、農村),成人后仍在當地工作生活或雖在外地工作生活但心系當地,在政治、經濟(財富)、文化、社會、教育、醫療、科技等特定領域具有一定才能,愿意為當地發展貢獻力量、承擔社會責任且品德、學識、能力等得到當地群眾認可的能人志士;亦可將其視為基層精英群體。據此,針對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特定場域,從理論探討的角度出發,筆者擬從四個方面給出新鄉賢身份認定的標準且缺一不可:其一,必須出生或者一定時期內生長于當地,這里的當地特指一定行政區劃內的鄉鎮及農村;其二,成人后在外地工作生活的,需滿足經常牽掛和關注當地發展的要求;其三,在特定領域具有一定才能;其四,得到當地群眾認可。
當前貧困地區正有序推進脫貧攻堅工作,在各地探索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實施路徑的過程中,作為一種新興協商民主的基層探索,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體現了典型的方法創新,并且在具體的實踐中產生了較為顯著的脫貧實效。從化解當前脫貧攻堅難題、尋求破解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現實困境之道的角度來看,新鄉賢是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不可或缺的實踐主體,研究和推動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至少在以下四個方面具有基層實踐的必要性。
其一,新鄉賢可以作為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實踐主體。協商是一種交往形式,是主體通過共同商量以尋求共識、達成協議、協調行為的途徑[6](p95)。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指出:要發揮人民團體在協商民主的渠道開發和運用方面的積極作用[7](p29)。新鄉賢作為中國現代化進程中誕生于社會語境下的一個特殊名詞,不僅僅是個體的人,還是整體的一群人,或者說一個特定的人民團體且在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實際工作中發揮了作用;因而它具備作為人民團體參與協商民主的必要條件。所以新鄉賢是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一種實踐主體。
其二,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與貧困群眾話語表達的主體性訴求高度契合。貧困群眾受傳統思想影響,外加受教育年限不長,大多語言表達能力不強致使他們在日常生產和生活中長期處于“失語”狀態,但其內心卻渴望與外界溝通和交流。按本文的身份認定標準,新鄉賢對貧困群眾的主體性訴求會非常了解,可作為貧困群眾的“代言人”。因而新鄉賢加入脫貧攻堅進程自然可以構建起“貧困群眾—新鄉賢—基層政府”三位一體的協商民主體系,貧困群眾便可以通過新鄉賢充分表達個人觀點或集體訴求。
其三,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能夠有效提升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民主決策質量。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并非單一性工作,單純依靠掛包人員或村干部的“代言”顯然不足以全面推進工作,尤其是涉及公共事務的民主決策。貧困群眾往往比較信賴新鄉賢,對其認可度超出他人,因而新鄉賢可以就公共事務“代其發言”進而增強民主決策質量。
其四,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有助于共建共享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成果。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不僅針對貧困群眾,還需要針對特定區域實施整體扶貧,因而肯定存在大量“公建”設施和成果。在具體實踐中,一部分貧困群眾不愿意參與公共建設,或認為“公建”成果應屬于其個人;然而受傳統科層制影響,基層政府與貧困群眾容易就此事務形成結構性緊張阻礙工作開展。新鄉賢的加入正好可以緩解這種緊張,并且可以從基層政府的角度給貧困群眾做思想工作,最終讓他們自愿共建共享。
以縣級行政區劃為單位的協商民主實踐在我國現行民主政治制度范疇內比較常見,但是將其延伸至鄉鎮、村寨層面的鮮見,已有的少數也是近幾年才陸續出現??v觀脫貧攻堅歷程,正是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出現才使得協商民主可以具化到鄉鎮和村寨。從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實踐來看,新鄉賢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側重于縣(區、旗)、鄉鎮、村、寨(村民小組)四級,通過四級聯動逐步發揮其特殊作用、顯示其獨特優勢。具體可以歸納為:其一,新鄉賢的身份優勢凸顯了其獲得集體認同的作用;其二,新鄉賢參與協商民主的形式優勢凸顯了其聚合資源的作用;其三,新鄉賢群體的結構優勢凸顯了其約束集體失范的作用;其四,新鄉賢的功能優勢凸顯了其激發貧困群眾內生動力的作用。
認同是主體源于感性接受,爾后歷經理性審視主動內化于心地接受客體,并外化于積極表達出與客體一致的認識和相同的看法。集體認同則是特定區域或空間內,具有共同認同歸屬的集合體,即人的群體。身份是人在特定階段固有的、相對恒定的內在屬性,是一個人區別于其他人的獨特標志,同時也是一個人可以歸屬為一個群體的顯著標識,貫穿于人的出生、成長、工作、學習和生活全過程,最終決定著人的內在本質、外在形態和價值取向。
在脫貧攻堅實踐中,一定區域內的貧困群眾,比如:同一個村的所有人就是一個集合體,一個人的群體。新鄉賢因語言、情感、才能、價值、受尊重和敬仰等因素,很快會獲得全村的集體認同;尤其是獲得貧困群眾的集體認同。其一,新鄉賢具有與貧困群眾一致的母語、方言和用語習慣,很容易拉近彼此距離。尤其是少數民族貧困群眾,當新鄉賢用母語與之交流時,語言認同會立刻促使民族歸屬感和認同感快速上升為強烈的親和力。其二,新鄉賢一般都出生或成長于當地,貧困群眾與他們有著共同的生活基礎和相同的生活記憶,有的甚至是“好鄰居”“老相識”,兩者自然形成情感信賴,彼此再交流和再交往的過程中不僅增強了親近感,還會逐步轉化為情感認同。其三,新鄉賢是在特定領域具有一定才能的“當地人”。經過語言和情感的碰撞,在語言認同和情感認同雙重作用下,貧困群眾會發自內心地認為新鄉賢就是“自己人”且是一個有才能的“自己人”;才能認同即可快速提升貧困群眾對新鄉賢的信任度。其四,新鄉賢是愿意為家鄉作出貢獻的有才能的“自己人”而貧困群眾是希望得到幫扶盡快擺脫貧困的人,兩者在相互交往的過程中很容易尋求到共同的價值支點,價值認同自然形成。而價值認同的形成又能夠進一步提升貧困群眾對新鄉賢的信任度。其五,處于弱勢一方的貧困群眾在與代表著優秀、先進一方的新鄉賢多次交往后,在語言認同、情感認同、才能認同、價值認同的多重作用下,會對新鄉賢產生羨慕和留戀;久而久之,這種感性的羨慕和留戀會逐步上升為理性的尊重和敬仰。在口口相傳和實際接觸的傳播效應中,非貧困群眾也逐步加入集體認同的行列;使得新鄉賢因獨特的身份優勢獲得了牢固的集體認同。顯然,新鄉賢除了具有“有才能、受人尊敬的當地人”身份之外,還具有“貧困群眾/村干部/掛包人員/基層政府”“中間人”的身份。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實踐經驗表明:這種集體認同可以在貧困群眾與村干部之間、貧困群眾與掛包人員之間、貧困群眾與基層政府之間、貧困村與基層政府之間架起一座理性溝通的橋梁,為開展脫貧攻堅協商民主奠定最堅實的基礎。
聚合資源是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工作非常重要的一環,只有首先做到聚合資源,才能進一步整合資源,最終讓貧困群眾和貧困地區實現脫真貧、真脫貧。然而在具體實踐中,受自然條件、氣候因素、資源數量等影響,資源短缺往往成為一種現實困境;尤其在連片貧困地區,這種困境更加明顯。破解這一困境,基層政府不僅需要統籌協調好物資生產、質量達標、資源分配、安全運輸等工作,還需要協調各方凝聚起全社會的力量。完成上述工作就需要大量高質量、高效率的協商,于是基層協商民主便深入其中發揮著應有的作用。隨著脫貧攻堅不斷深入,一種新的基層協商民主已經在廣大的貧困地區和農村地區出現,接受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特殊場域檢驗的同時正在逐步發展壯大;這種新的“鄉土”模式正通過新鄉賢這個新興主體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為了破解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中時常面臨的資源短缺困境,新鄉賢積極主動地投入聚合資源的工作中,通過靈活多樣的形式,在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進程中顯示了獨特優勢,發揮了及時有效的作用。其間靈活多樣的形式具體表現為兩個方面:一個是參與協商民主時新鄉賢呈現的組織形式,另一個是新鄉賢參與協商民主時采用的辦法形式。
其一,從參與協商民主時新鄉賢呈現的組織形式來看,可以形象概括為“既可單兵作戰,也可協同作戰”。新鄉賢在具體參與解決資源短缺困境的問題時,通常會結合自己的特定才能或工作領域展開實踐。有時是新鄉賢個體所為,比如:L鎮因鋼筋短缺無法按期完成異地搬遷集中安置的房建任務,新鄉賢A正好在一家大型國有鋼鐵集團工作;于是他以個人之力與集團開展協商,最終為L鎮解決了實際困難。有時是新鄉賢集體所為,比如:L1村因飲水工程建設需要占用L2村的部分集體土地,由此產生爭執無法調節。出生于L1村的新鄉賢B回鄉祭祖恰巧聽說此事,于是聯合本村的其他新鄉賢主動找到曾在L2村生活過的新鄉賢C,經過兩村新鄉賢們的民主協商,兩個村委會在新鄉賢集體監督下再次進行了協商,最終圓滿地化解了分歧,順利完成了飲水工程建設。
其二,從新鄉賢參與協商民主時采用的辦法形式來看,可以高度概括為“直奔主題迎難而上,靈活而不失原則”。新鄉賢在脫貧攻堅期間為了聚合資源所采用的辦法可謂琳瑯滿目,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奔著聚合資源解決困境而去。比如:建檔立卡戶D家的房屋被鑒定為C3級危房,但是按規定需要開始動工維修才能拿到補助資金,而恰巧掛包人員無法為其墊付資金,多方協調無果正在發愁時,開辦磚廠的本村新鄉賢F聽說此事后立刻電話通知廠里直接把磚頭拉到農戶家,讓其先動工維修待拿到補助款之后再行支付,既幫助了該貧困戶又守住了扶貧政策原則,問題迎刃而解。再比如:G村的新鄉賢H聽說養育自己的村子被評定為貧困村,于是主動聯系了在各行業工作的本村其他新鄉賢,經過民主協商自發組建了一個由建筑、醫療、教育、網絡、水電等行業構成的幫幫團,在G村整村脫貧的實踐中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失范是社會人際交往過程中經常遇到的現象,即失去了應該固守的規范;具體可劃分為思想失范、語言失范和行為失范。集體失范就是指特定的人的群體在具體的社會人際交往過程中,因對一定事務的認知不一而出現的思想或語言或行為失去應有規范的現象。因此,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需要及時制止個人失范進而約束集體失范。在脫貧攻堅實踐中,部分貧困群眾會因為與基層政府,就精準扶貧和精準脫貧具體事務的認知不一而出現失范,且主要集中表現為語言失范和行為失范。如果不能及時有效地制止,不僅會影響工作進度,還會造成更加嚴重的集體失范,以至于嚴重阻礙甚至破壞脫貧攻堅工作。結構是事物的形態屬性,在一定階段是相對固定的,一般可分為內部結構和外部結構。新鄉賢作為“基層精英”群體,在參與脫貧攻堅工作時并非只有個人在參與,更多情況下是多個新鄉賢的群體參與,因而新鄉賢可視為一個特殊的人民團體;從結構形態來看,它是一個典型的復合型組織體。
從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實踐來看,新鄉賢群體具有特定的結構表現。從外部結構分析,它是一個具有橫向協作邏輯的“扁平型”組織結構,可以凝聚起平行面能夠觸及的所有力量。從內部結構分析,它是一個具有多維行業屬性的“集合體”組織結構,可以發動起所能覆蓋行業的多重力量。這種特殊的組織結構看似松散,實則方便靈活,它既可以站在基層政府的角度“自上而下”地嵌入脫貧攻堅工作中,還可以依托貧困群眾的視角“自下而上”地嵌入脫貧攻堅工作中?!半p重嵌入”的結構優勢使得新鄉賢能夠在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實踐中通過協商民主及時有效地制止貧困群眾失范,更能在貧困群眾、貧困村、貧困地區的集體失范中起到約束作用。一方面,現行“科層制”的政府管理體制形成了典型的縱向垂直管理模式,這種模式在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實踐中因信息傳遞遞減、語言溝通不暢、思維邏輯迥異等原因,偶爾會造成貧困群眾與基層政府之間的結構性緊張,甚至造成貧困群眾的語言失范和行為失范。新鄉賢群體固有的橫向協作邏輯的“扁平型”組織結構正好可以抵消或緩解縱向垂直管理帶來的結構性緊張。比如:在精準識別工作中,部分群眾受“等、靠、要”思想的侵蝕,想當然地認為自己應當被識別為建檔立卡戶。在其遞交申請后,村民小組、村民委員會按程序進行了民主評議未予通過,基層政府對其收入測算后按規定予以駁回;此時該群眾因未能實現訴求容易與村干部、基層政府形成結構性緊張,在其親屬的挑唆下又容易假想村干部依賴于基層政府、受基層政府控制、自主權孱弱,極有可能演變為個體語言失范、甚至是行為失范;語言沖突、行為沖突一觸即發。該突發性事件如果處置不當,該群眾極有可能糾結其親屬和好友造成集體失范。新鄉賢作為被全體村民認可的、有才能的、受人尊敬的“中間人”出面調解,不僅可以緩解緊張局面,還能及時制止群眾的個體失范,從而有效約束和管控可能隱藏的集體失范。另一方面,構成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每一項具體工作實際上就是一個系統工程,并非單一部門或行業就能完成。然而落到村寨一級的具體項目會因村干部的認知水平有限、跨行業協調能力不足、基層政府人員緊張等因素變得遲緩、甚至停滯,從而引發村民不滿,存在集體失范的風險。新鄉賢群體固有的多維行業的“集合體”組織結構正好可以嵌入其中,既可以緩解基層政府和村干部的壓力,又可以解決村寨的實際困難推動項目實施,更可以約束可能存在的集體失范。比如:村寨人居環境工程,看似屬于單一的環境建設,實則需要黨建、宣傳、環保、園林、基建、衛生、電信、水務等部門和行業共同發力才能順利完成。單憑村寨和鄉鎮工作人員是難以較好開展項目的,極容易受到村民“詬病”。新鄉賢群體卻可以通過民主協商較快地整合起多部門、多行業的力量,實現人居環境工程的順利開展,防止集體失范的發生。
內生動力是一種原生力量。心理學范疇的內生動力是指有機體依據特定需要而自主產生的一種內部推動力,由內向外追求實現該需求而驅使有機體產生對應的行為。貧困群眾并不是天生就甘于貧困,他們也有過上好日子的需求,也有對不愁吃、不愁穿,義務教育、基本醫療和住房安全有保障的期盼[8](p137)。因而筆者認為: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是指為擺脫貧困追求美好生活需求而由內向外產生和釋放的自主原生動力;這種力量能夠驅使貧困群眾產生脫貧致富的具體行為。需求本是人的固有屬性,人都是在追求和實現自我需求的過程中推動社會歷史進步,從而促使自我進一步發展。因此,需求是人產生內生動力的基礎,要激發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首先要幫助其明晰和夯實需求進而幫助其擴大需求。然而,在精準扶貧與精準脫貧的實踐中“內生動力不足”卻是致貧原因之一,因此有學者認為:我國貧困人口缺乏通過奮斗改變命運的自強意識,宿命論思想較為嚴重[9](p126);雖然各地都在實施扶貧扶智,強調政府和社會“他扶”與貧困人口“自扶”有機統一[10](p137);但仍舊不能完全激發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
在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實踐中,新鄉賢因其獨特的功能優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幫助貧困群眾明晰和夯實需求進而激發他們的內生動力,這種獨特功能可以從四個維度加以概括和論述。
其一,傳導政治的功能。打贏脫貧攻堅戰是黨和國家發起的政治動員令,其目的在于滿足貧困群眾對美好生活的需求實現共同富裕,具有顯著的政治屬性。黨和國家的這一政治舉措和貧困群眾擺脫貧困的需求高度契合,按常理不需要過多傳導就能讓貧困群眾清楚。但是在實際操作中,部分建檔立卡戶卻將其等同于“國家包辦”的單向行為,嚴重阻礙了基層政府/貧困群眾雙向行動擺脫貧困的進程。無論基層政府、掛包人員、村干部如何做思想工作都不能“撼動”其“固有認知”,激發其內生動力也就無從談起。然而新鄉賢卻可以通過與貧困群眾協商傳導的方式,把“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把“政治行動也需要個體參與”的道理潛移默化地植入貧困群眾的思想中,讓其真正了解黨和國家的偉大政治抱負。
其二,榜樣帶動的功能。貧困地區大多自然條件惡劣、基礎設施建設落后,產業扶持是幫助貧困群眾擺脫貧困的有效辦法。因而基層政府會因地制宜地選擇一些產業有針對性地進行幫扶,然而部分貧困群眾會因“害怕失敗導致更窮”思想的作祟出現等待和觀望。新鄉賢卻主動為之,帶頭建設和發展基層政府選定的產業項目并通過辛勤勞動獲得實惠,形成了無聲的榜樣效應。此舉不僅幫助貧困群眾打消顧慮明確了通過產業發展擺脫貧困的思路,還以實際行動激發起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逐步帶動廣大貧困群眾投入產業發展的行列中。
其三,凝聚力量的功能。當貧困群眾明確了擺脫貧困的自我需求后,掛包人員會針對建檔立卡戶實際情況制定一些幫扶措施和發展規劃,但是單憑掛包人員和包保戶的力量是不足以快速脫貧的。此時,新鄉賢凝聚力量的功能便充分展示出來:通過有效協商凝聚起幫扶措施和發展規劃所需的力量,從而激發起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助其早日脫貧。在具體實踐中,有的新鄉賢還會把整個村寨的建檔立卡戶組織起來,把力量凝聚起來,組成合作社、建立產業發展團隊,在共建共享中幫助他們擺脫貧困。
其四,教育引導的功能。要激發起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除了明確和擴大其需求以外,還需要輔之以必要的措施,扶志和扶智就是其中有效的措施。貧困群眾普遍受教育水平不高、文化素質偏低,對掛包人員、村干部的“大道理”普遍存在抵觸情緒;以說教的方式對其開展扶志和扶智教育效果不佳。然而新鄉賢與貧困群眾大多具有情感交集、語言交集或成長交集;在日常交往中,新鄉賢可以在不經意間向貧困群眾講述自己艱辛的“發家史”助其逐步建立信心、樹立遠大理想;也可以在適當的場合向貧困群眾介紹新知識、新技術助其逐步意識到智慧和能力的重要性;這樣的教育引導顯然更具親和力和說服力,使得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逐步增長,由此獲得擺脫貧困的原動力進而轉化為實際行動。
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對于提升脫貧攻堅工作的質量和效率發揮著重要作用,尤其在精準識別、精準幫扶、精準管理、精準考核方面,有效地促進了脫貧攻堅工作長效機制的形成[11](p49)。新鄉賢作為我國現代化進程中出現的概念,它代表了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愿意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貢獻力量的“基層精英”群體。雖然筆者做了新鄉賢身份認定標準的理論探討,但始終無法給予他們明確的政治身份。因此,黨和國家不僅要給予新鄉賢高度關注,還應該在政治身份上給予明確的身份界定,使其獲得政治榮譽和身份歸屬,以此激發他們更好地投入基層建設的偉大實踐中。從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發揮的作用和具備的優勢而言,各級政協組織應當率先建立健全相關制度,將新鄉賢吸納為基層協商委員,以此在一定程度上化解其身份困境,為其參與深度協商民主提供合法化保障;從而構建一種新型而非新興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協商民主模式。脫貧攻堅勝利在望,后脫貧攻堅時代即將到來,只有黨和國家切實解決了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實際困難,才能從根本上確保新鄉賢真正“回歸基層”“回歸農村”,建立起新鄉賢與基層群眾“手牽手”“心貼心”的更加牢固的溝通橋梁。唯有如此,黨和國家才能夠真正把新鄉賢參與脫貧攻堅協商民主的啟示轉化為新一輪的實踐和創新,將其作用和優勢推廣到可以開展基層協商民主的其它領域,為后脫貧攻堅時代創新貧困地區的協商治理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