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文倩
(西北政法大學 陜西 西安 710061)
我國的缺陷產品召回制度開始于2004年,起因于原質檢總局聯合發改委、商務部和海關總署頒布的《缺陷汽車產品召回管理規定》,該管理規定的實施標志著該制度的正式建立。隨后缺陷產品召回的法律法規逐漸有了進一步的嘗試和完善,2007年《食品召回管理規定》《兒童玩具召回管理規定》《藥品召回管理辦法》相繼出臺擴大了特殊產品的召回范圍,也由此形成了品類式召回的模式。2011年召回的品類也涉及到醫療器械,衛生部頒發了《醫療器械召回管理辦法(試行)》。2012年國務院通過了《缺陷汽車產品召回管理條例》意味著立法層級從部門層面上升到國家層面,并且在召回程序和處罰力度上進行了完善。2013年新修訂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十九條明確了召回制度的法律地位,并從特殊商品擴大到涵蓋所有商品。2015年《食品召回管理辦法》在食品安全頻發的現狀中應運而生。2016年《缺陷消費品召回管理辦法》正式實施,該管理辦法采用目錄式管理,初步確立了包括電子電器、兒童用品兩大類二十種商品的適用范圍,將更多的消費品納入召回管理范圍,并且對召回技術機構在召回過程中的作用進行明確規定要求處理記錄保存不少于五年,這也開啟了缺陷產品召回制度的信息時代。2020年我國的第一部《民法典》也在產品責任中進行明確規定,第一千二百零六條中規定產品投入流通后發現存在缺陷的,生產者、銷售者應當及時采取停止銷售、警示、召回等補救措施;未及時采取補救措施或者補救措施不力造成損害擴大的,對擴大的損害也應當承擔侵權責任。依據前款規定采取召回措施的,生產者、銷售者應當負擔被侵權人因此支出的必要費用。缺陷產品的召回制度也在逐步的完善推進。
產品是有保障人體健康和人身、財產安全的國家標準、行業標準的,缺陷產品是指產品存在危及人身、他人財產安全的危險,是指不符合國家行業標準的產品。對于缺陷產品的判定標準,我國《產品質量法》有兩方面的標準即不合理危險和國家標準、行業標準。
國家標準是指對保障人身健康和生命財產安全、國家安全、生態環境安全以及滿足經濟社會管理基本需要的技術要求而制定的強制性國家標準。對沒有國家標準又需要在全國某個行業范圍內統一的技術要求,可以制定行業標準,作為對國家標準的補充,當相應的國家標準實施后,該行業標準應自行廢止。不合理危險是指產品存在缺陷,不合理危險為已經存在產品但是沒有存在標準的情況提供了法律依據,對國家標準和行業標準起到了兜底的補充作用。但是不合理危險和國家標準行業標準之間存在著矛盾,缺陷產品的判定標準,《產品質量法》中規定的兩個標準可以擇其一適用,兩者是選擇的關系,只要滿足其中的一個標準就可以稱為合格產品,在這種情況下滿足標準但是存在不合理危險的產品將處于灰色地帶,兩者之間的矛盾使得生產者有了逃避責任的理由。
召回是一種事中事后監管的方式之一,召回可以分為主動召回和市場監管部門依法責令召回即強制召回。召回的過程主要是由生產者負責的,市場監管部門在這個過程中是負責缺陷認定、指導、協調和監督的。在已經發生的實際案例看來,典型的召回的案例比如:宜家抽屜柜,宜家的抽屜柜具有傾倒風險、高田氣囊以及大家最熟悉的三星手機NOTE7手機爆炸。這幾個大型的召回的案例實際上都是在原質檢總局的約談下是依賴行政權力才進行召回的。這幾個缺陷產品都是在我國市場上有廣泛的市場受眾的公司,對我國的消費者影響范圍大,才能引起行政機關的出馬,對于市場多樣化的我國來說,行政機關的能力是有限的,不能所有的缺陷產品的召回都依賴行政權力這也是不切實際的,由此可知主動召回在我國很少有案例出現,這種情況的存在與召回責任人有密切的聯系,召回責任人擔當意識差責任意識不強,道德的約束力遠遠不如行政權力的強制對其的影響力大。
對一件產品是否是缺陷產品,評估的標準有兩個,一個是缺陷出現的百萬分比率另一個標準是缺陷后果的嚴重性。對缺陷信息的分析是缺陷產品召回得以啟動的基礎,而對缺陷信息的分析的前提又要有一定數量的缺陷信息。在召回的前提中缺陷產品的評估標準所需的信息是極難獲得的,例如在高田氣囊的案例中,沒有一例消費者主動向部門投訴。沒有消費者的主動投訴缺陷出現的百萬分比率的數據就沒有基礎,那么行政部門要獲取評估所需要的數據就需要付出更多的成本,單單就信息獲取這個問題整個召回過程就遇到很大的困難。再者從缺陷產品缺陷的暴露來看,缺陷產品又可以分為一般產品和特殊產品,對于汽車、食品、藥品等這樣的一般產品,其是與消費者的生活息息相關的,消費者對這類產品的接觸是普遍的,那對這類產品的缺陷信息比較容易的直觀的獲得。但是對于救生用品、滅火器這種特殊產品,其使用的范圍有其特定性,其使用的情況是在特殊情況下,在日常中沒有使用的時候是很難直觀的發現其缺陷的,但是這種特殊產品一旦存在缺陷所造成的后果也是不堪設想的,比如在急需滅火器時才發現滅火器存在缺陷,事件的緊迫性對該類產品缺陷的容忍度也是比一般的產品要低很多的,對于這類產品缺陷信息的獲取更是難上加難。
我國召回制度產品適用的范圍廣泛,主要適用于以下產品大類:汽車產品,消費品,食品及添加劑,乳制品、肉類、水產品和生豬產品,藥品,保健食品化妝品,消防產品,危險化學品,糧食、種子、農藥等農業物資,醫療器 蓋械,農業機械,特種設備,鐵路專用設備等。①由此看來我國缺陷產品的覆蓋范圍廣泛。但是究其本質,缺陷產品召回制度的法律本質是解決市場失靈低效,法律關系雙方力量失衡的產品交易領域批次性的產品安全問題,其原則是適用于消費者直接購買和使用的涉及人身安全健康的終端消費類產品。并且結合產品召回制度成熟的外國的制度來看,國外的召回制度主要考慮的是風險的廣泛性、傷害的可能性、產品的特殊性和監管的可能性來確定召回的范圍,我國的召回制度呈現出涉及人身安全健康終端消費類產品領域覆蓋欠缺,非消費類產品覆蓋范圍廣。這樣看來我國的缺陷產品召回的范圍與經驗豐富的外國實踐以及缺陷產品召回制度的法律本質有一定的出入。
在現行的法律規定中,《侵權責任法》規定了被侵權人有權請求相應的懲罰性賠償,但是并沒有規定賠償的標準。②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雖然規定了一定的處罰,但是其中規定:沒有違法所得的處以五十萬以下的罰款。對于產品生產廠家來說這并不足以起到震懾和懲罰作用,急需法律更明確規定懲罰性賠償標準。另外對于懲罰性賠償的對象也應該進行細化,應當結合召回的性質按照主動召回和強制召回的不同而加以區分。對于主動召回的情況,在其消除缺陷產品對消費者的危害后,應以警示為主;對于不消除危害的,應當按照危害程度來承擔懲罰性的賠償數額,這樣的目的要達到懲罰警戒以及賠償消費者的程度。對于強制召回的產品,除了主動召回承擔的責任還應當運用國家的公權力加強管制,這都需要法律對此進行進一步的明文規定。
在實踐中,公權力在召回制度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可見公權力的強制性作用應該更好地利用。首先,為了使公權力在召回的過程中有足夠的信息支持,應該加強質檢技術機構的能力建設,提升技術支持,為約談提供精密的科學論證,該質檢技術部門需要過硬的專業知識,目前我國的質檢技術部門在全國的數量不足,在這方面的人才也急缺,所以應加強質檢技術部門的能力建設,增加數量以及提升質量。結合目前實踐中的情況可以聯合民間的檢測認證部門的力量,行政機關選拔一批在行業中群眾中有威信的機構,通過委托的方式使其來分擔部分任務。其次,公權力的約談是對法律關系關系中弱者的保護,公權力的介入正是因為生產者和消費者在某些方面存在失衡,為了打打破這種失衡,公權力發揮作用。③但公權力也要有所不為,強制召回制度適用于交易雙方不均衡的情況下,在此情況下公權力要介入;對于雙方實力相當的情況下,可以適用合同法來進行調節。
缺陷信息的采集是整個召回過程開展的基礎,除了上文中要完善質檢機構外,拓寬數據采集渠道也是尤為重要。一方面可在門戶網站建立數據收集的通道,讓消費者可主動的報送自己缺陷產品的信息。另一方面,利用微信公眾號等渠道使得信息的傳播范圍加強,也可使信息更容易走進公眾的視野。進一步的擴大數據采集的渠道,確保消費者可多方面的多渠道的傳輸信息。
在我國,召回制度意味著企業名聲受損,意味著企業的產品質量不過關,消費者信賴度降低,以后再購買該公司產品的可能性極低。④對消費者來說召回就意味著企業的失敗,我們可以對消費者開展有關召回制度的教育,這方面的教育由政府出面宣傳,有著國家公權力的保障轉變消費者對召回的一味的負面的態度。⑤每一個產品都是經歷過各種環節最終成形的,任何一個環節的瑕疵都能夠造成產品的缺陷。如果企業能夠主動消除危險,消費者及整個社會應給予最大程度的寬容,隨著社會對召回制度的負面態度的減少,企業在面對缺陷產品時會更主動、更積極,這更有利于維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更有利于企業健康發展,更有利于整個社會的和諧,對經濟發展起促進作用。
對比國外的缺陷產品的召回范圍,⑥除消費者購買和使用的產品外,其他類產品國外召回制度一般不屬于召回的范圍,對此采用的是合同、侵權民事責任調節雙方的權利義務目前我國召回缺陷產品制度存在適用范圍過于廣泛的問題,針對這個問題制定召回制度適用范圍應當參照風險的廣泛性,即風險發生的范圍要具有廣泛的特性,對于只需要專業人員接觸的專業產品應該不屬于該廣泛的界定;同時要考慮傷害的可能性,即應當以與人身安全健康為召回的首要條件;⑦另外還要考慮監管的可能性,在開展一系列的調查后能否找到生產者,是否具有追溯性等一系列的問題進行綜合的考慮,來進一步的研究我國產品召回制度適用的產品范圍。
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市場上新興的產品種類也層出不窮,缺陷產品的出現也是不可避免的情況,缺陷產品的召回制度作為一種對消費者的救濟的制度,對其問題的發現和完善是社會的迫切需要,法律關于此的完善和發展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
注釋:
① 參見尹彥、曾凌云、劉樂、李文昭:《召回制度產品適用范圍研究》,載《標準科學》2019年第10期。
② 《侵權責任法》第四十七條:“明知產品存在缺陷仍然生產、銷售,造成他人死亡或者健康嚴重損害的,被侵權人有權請求相應的懲罰性賠償。”
③ 參見金文靜:《缺陷產品召回制度中存在的問題及對策》,載《中國市場監管研究》2018年第8期。
④ 參見孫瑩、杜建剛、李文忠、蘇萱:《產品召回中的負面情緒和感知風險對消費者購買意愿的影響——基于汽車產品召回的實證研究》,載《管理評論》2014年第26期。
⑤ 參見應飛虎:《歧視性召回行為終結的制度回應——兼論產品缺陷的定義》,載《法學》2018年第3期。
⑥ 參見胡明麗:《中日缺陷產品召回制度比較研究》,載《中國社會科學》2017年第3期。
⑦ 參見尹彥、曾凌云、劉樂、李文昭:《召回制度產品適用范圍研究》,載《標準科學》2019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