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發展路徑探析

王小琴

摘? ?要： 四川民族地區是全國脫貧攻堅重點區域，區域內學前教育發展面臨普及率低、城鄉差距大、農村學前教育發展滯后、師資隊伍不穩定等問題。為解決這些問題，保障貧困地區學前兒童的受教育權，實現教育扶貧，國家、省州縣各級政府高度重視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發展，通過建立政策體系、加大財政投入、擴充師資隊伍、推廣雙語教育等措施，大力發展各種類型學前教育形式，推動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的普及與發展。

關鍵詞： 四川民族地區? ?學前教育? ?現狀? ?困境? ?展望

四川民族地區有全國最大的彝族聚居區（主要分布于涼山州、峨邊縣、馬邊縣）、第二大藏族聚居區（主要分布在甘孜州、阿壩州和涼山州的木里縣）和唯一的羌族聚居區（主要分布在阿壩州的汶川縣、理縣、茂縣和綿陽市的北川、平武縣），這里幅員遼闊，占四川省總面積的60%以上，區內物質資源豐富，民族文化豐富并各具特色。與之相較，由于受歷史和自然因素的影響，四川民族地區教育事業特別是學前教育基礎薄弱，發展仍較為遲緩，加快四川少數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發展迫在眉睫。

一、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現狀

（一）政策保障到位，數量不斷增加。

隨著國家對學前教育的日益重視，國家實施了一系列重大項目重點支持民族地區學前教育，如2009年頒布《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2010年發布《國務院關于當前發展學前教育的若干意見》《四川省民族地區教育發展十年行動計劃（2011—2020年）》等，在自上而下的政策保障下，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得到了快速發展，從幼兒園數量到學生入學率都得到了大幅提高。以阿壩州為例，1990年全州13個縣只有幼兒園40所[1]（136-139），20年后，到2009年幼兒園數僅為44所[2]（387），而到2018年已有幼兒園數580所，幼兒數有30670人。2015年，四川再次在《關于支持大小涼山彝區深入推進扶貧攻堅加快建設全面小康社會進程的意見》中聚焦教育扶貧，實施“一村一幼”計劃，在彝區2586個建制村設立幼兒教學點，著力補齊學前教育短板。

（二）財政投入增加，加大學前教育普惠力度。

有研究者統計：“在1993—2003十年間，政府對幼兒教育經費投入的基數和起點很低，在全國教育經費總量中，幼兒教育經費所占比例仍然過小，生均預算內幼兒教育事業費支出大大低于其他的非義務教育的水平。”[3]（8）在全國學前教育經費分配量少、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發展存在諸多瓶頸的背景下，財力有限、主抓“兩基”攻堅任務的四川民族地區對學前教育的投入更是微乎其微，甘孜、阿壩、涼山等地幼兒園基本處于自然發展的狀態。隨著國家對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的重視，在各級政策的支持保障下，三州等地學前教育發展迎來了新的局面：涼山州從2011年起，州財政每年設立學前教育專項資金500萬元，專門用于全州學前教育工作。2016年起，國開行四川分行向涼山提供24億貸款，用以新建450所鄉鎮中心幼兒園及幼師學院，可解決9萬多名學齡前兒童學前教育及師資來源問題。2016年，阿壩州下發中央專項資金1216萬元，用于擴大學前教育資源，支持普惠性民辦幼兒園發展。除政府財政投入以外，阿壩州還采取公用經費補助、獎勵補助等方式鼓勵民間資金投入幼兒園建設。甘孜州從2013年秋季學期開始實施學前教育“一免一補”政策，截至2016年，3年時間內州縣投入學前教育資助資金達4288.876萬元，5.838萬人次幼兒受益。四川各少數民族地區在以政府為主導大力扶持的基礎上，全面實施覆蓋學前教育的十五年義務教育，完全免除公辦幼兒園3年保教費，給予每生每年500元—700元的午餐補助，甘阿涼等民族地區基本形成了廣覆蓋、保基本、有質量的學前教育公共服務體系。

（三）各類幼兒園數量猛增，學前毛入園率大幅提高。

四川民族地區農牧區（占各縣行政區總數70%以上）幼教發展滯后，城鄉分布不均衡，2012年以前，居住在偏遠高半山、農牧區的農村適齡幼兒基本無幼兒園園可上。2010，涼山州17個縣有幼兒園217所，其中公辦42所，民辦175所;小學附設幼兒班454個，在園幼兒76737人，學前三年毛入園率僅16.84%[4]。隨著“一村一幼”工作的推進，截至2017年，全州已開辦村級幼教點3070個，覆蓋3097個村，設立教學班3925個，全州在園（班）幼兒達到24.59萬人，學前教育三年毛入園率達85%[5]。阿壩州已開辦各類學前教育機構570個（其中公辦幼兒園519所），是2012年公辦幼兒園總數的8倍多，在校學生2.8萬余人，學前三年毛入園率為78.3%[6]。近十年來，四川三州地區學前教育從幼兒園數量、班級數量、入園兒童數量、教師數迅速發展，學前教育覆蓋范圍越來越廣，受益兒童成倍增長。

（四）擴充學前教育師資，穩定四川民族地區幼教師資隊伍。

十五年免費義務教育和“一村一幼”等政策在四川民族地區的實施與落實，制度是前提，經費是保障，師資則是關鍵，事關學前教育發展水平和質量，為充實和穩定學前師資隊伍，涼山州、阿壩州、甘孜州先后出臺幼教聘用、培訓等政策，級、年齡等條件作出明確規定。對每個行政村選聘的兩名兼懂漢彝雙語的輔導員，按每人每月2000元發放勞務報酬。截至2016年，涼山州共選聘7743名輔導員，本科學歷人員0.03%，專科學歷人員49.3%，其中學前教育專業人員占比為30.2%[4]。阿壩州通過頂崗實習、小教轉崗、定向培訓、公開招聘、利用“一村一大”、政府購買服務等形式，解決學前師資短缺問題。截至2015年5月，阿壩州有40余名大學生村官在村級幼兒園任兼職教師，150余名村級小學教師轉崗幼兒教師。2012年—2014年，共對702名幼兒園園長和教師進行了專業培訓，公開招聘幼師畢業生154名（含“9+3”招錄計劃），轉崗培訓教師361名[7]。目前，四川不僅通過多種途徑加大幼兒教師補充配備力度，還在崗位績效工資、職稱評定等方面，向長期在農村基層和艱苦邊遠地區工作的幼兒園教師給予傾斜，努力做到引進與穩定人才兩條腿一起走，實現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的跨越式發展。

二、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發展之困難

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在不到十年的時間內取得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對擴大學前教育覆蓋面，填補民族地區農村學前教育空白，實現教育公平，從源頭上打破貧困的惡性循環，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有著劃時代的價值，但是，我們還需正視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仍處于初步發展階段，仍存在諸多困頓限制水平與質量的提高。

（一）經濟基礎薄弱，限制辦學經費與辦學形式的拓展。

受歷史、地理等因素影響，長期以來四川民族地區經濟基礎薄弱，發展水平相對滯后，從2015年四川省縣級經濟綜合評價統計與排位來看，四川省22個平原縣2015年實現地區生產總值7234億元，51個民族縣只達1898.5億元。四川全省88個貧困縣中有45個就處于民族地區，是四川脫貧攻堅的高地。在“國務院領導，省地（市）統籌，以縣為主”的學前教育管理體制下，以及免費學前教育政策的實施，各民族自治州縣地方政府因財力受限，能夠用于改善、提高學前教育整體水平的經費捉襟見肘。從產業發展看，由于民族地區多數屬于全省重點生態保護區或者限制開發區域，工業發展相對較慢，再加之地廣人稀，高半山和邊遠牧場具有封閉性、高度分散等特征，對民營資金、合作辦學的吸引力不大，2016年，阿壩州有幼兒園337所，其中民辦幼兒園只有51所，民辦幼兒園所占比重還不到1/6[8]（156）。四川大部分民族區縣極度缺乏優質的公辦、民辦幼兒園。以中央、四川省級財政專項資金支撐起來的民族地區學前教育，急需廣開源頭，用以解決農牧區整合幼兒園辦學資源、改善辦學條件、提高學前教育質量等問題與困難。

（二）學前教育師資隊伍的穩定性與專業性亟待破解。

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起點低、底子薄、欠賬多，幼兒教師尤其農村幼兒教師缺口巨大，存在入得少、走得多的問題。一方面，由于幼兒教師編制政策落實不到位，教師工資水平、社會保障、職稱晉升、繼續教育等待遇問題長期得不到有效解決，即使在有政策傾斜的前提下，幼教的工資收入仍然較低，民辦幼兒園老師更是保障程度差，沒有歸屬感，很難吸引學前教育專業人才到民族地區從事幼教工作。優秀的在編在崗幼兒教師流動性很強，專業師資流失。另一方面，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發展迅速，幼兒園和入園兒童量在短短幾年內成倍增長，即使定向培養的專業幼教師資也需要一定的周期，沒有辦法以相同的增長速度跟進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發展的需要。

目前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師資中，絕大部分都不是幼師專業的，他們以各種形式進入幼教行列，填補了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師資空缺，價值不容忽視。可是，值得一提的是，不管是家長、社會還是教師本人都認為，幼兒園教師的專業性體現在彈、跳、說、唱、畫等技能上，經過短期培訓上崗的非學前專業教師，這些專業能力不足情有可原，但其實在實際保教過程中，當地真正缺乏的是科學的幼教觀，很多幼教不是保姆式地對幼兒生活包辦代替，就是“小學化”教學，彰顯不出學前教育保教結合、以游戲為主要活動的專業特點。

（三）重視學前教育的工具性價值，民俗文化傳承不足。

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是民族地區教育脫貧、文化脫貧、精神脫貧、經濟脫貧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在促進幼兒身心全面和諧發展、為進入小學學習做好準備、解放勞動力、促進教育公平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正因為如此，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向內地看齊，以培養合格的掌握科學文化知識、具有現代文明精神的社會人為目標，重視學前教育的理性價值大過對人性的開發，這在四川民族地區幼兒園課程、活動中可窺見一斑：筆者在阿壩縣調研時發現，全縣21個幼兒園在上報的《2018年工作計劃》中，幼兒園活動安排基本以培養兒童講衛生、懂禮貌等行為習慣，學習以內地生活為背景的兒歌等為主，課程計劃幾乎沒有體現當地兒童熟悉的文化生活內容。研究表明，“對兒童有意義而且適合他們興趣的知識并不局限于主流文化的范圍，相反，所屬亞文化的內容更能激發他們學習的動機”[9]（316）。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在“替代”家庭，又遠離幼兒生活的文化環境過程中，極易從民族文化封閉的極端走向民族文化缺失的極端，無論對幼兒個體的精神塑造，還是對民族文化的傳承，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的人文價值務必認真審視與重視。

三、對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事業的展望

（一）繼續加大投入，以“獎幫扶帶”多種形式帶動學前教育發展。

實現民族地區學前教育整體水平的提高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國家、省、州、縣各級政府需要繼續優化財政支出結構，將學前教育作為財政支出重點予以優先保障，加大經費的統籌力度，將學前教育專項資金優先用于農村、牧區等學前教育相對弱勢的地區，保證設施投入、教師工資、學生公用經費的增長。同時，為解決邊遠地區學前教育發展緩慢、當地幼兒園城鄉發展不均衡、民辦幼兒園量少體弱、優質幼兒園匱乏等普遍問題，應建立一系列“獎幫扶帶”機制：一是通過政府購買服務、以獎代補、減免稅費等方式，吸引各類資金和優質學前機構進州開辦幼兒園，扶持普惠性民辦幼兒園不斷增長，不斷擴大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的規模;二是鼓勵東部、沿海等發達地區為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發展提供經濟上的幫扶，縮小地域間差距。三是針對不同山區、牧區的具體特點，因地制宜地開辦幼兒園、學前教學點等，不搞“一刀切”和統一化標準，以多種形式帶動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發展。

（二）師資數量和質量并重，啟動學前師資專業提升計劃。

隨著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的發展，各民族地區對幼兒教師的需求將日益加大，為確保四川民族地區幼兒教師引得進、留得下，除了采取定向培養、訂單式培養外，還必須建立和完善管理和激勵機制，正視幼兒教師的需要，提高工資、績效等待遇水平，對公辦、民辦幼兒園一視同仁，所有評聘的幼兒教師都享有進修培訓、評優評先、職稱評定、購買社保等同等的權利。在此基礎上，政策還要進一步向農村、條件較差地區傾斜，以優厚的待遇吸引和穩定優秀的幼兒教師。除此之外，針對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師資水平參差不齊的問題，應該為幼教師資發展提供終身教育的制度環境：要加強職前教育培訓，讓新教師對幼兒教師專業性有基本的理解與認識，掌握專業知識和技能，形成正確的專業理念與師德，具備從事幼兒教育的專業素質與能力;其次，制定和完善幼兒教師專業提升機制，制定不同民族地區教師素質合格與不合格的標準，通過定期考核對不同水平教師開展相應的專業提升培訓，促進四川民族地區幼教師資向優質化邁進;再次，形成東西部地區學前教育的幫帶制度，搭建發達地區與四川民族地區之間傳經送寶的橋梁，促進四川民族地區學前師資水平不斷提升。

（三）重視地方課程資源，形成多元化、特色化的幼兒園課程體系。

四川民族地區地域廣闊，不同民族、不同地區的地理環境、人文風貌、學生特點各不相同，造就了民族地區與內地、不同民族的地區之間、民族地區內部城鎮和鄉村之間在語言、文化、視野、價值觀等方面的差異，相應的學前教育內容與模式應當因地制宜。當前甘孜、阿壩、涼山在雙語教材、讀物編寫、實施雙語教學的過程中做了大量嘗試與工作，接下來可從以下三方面進行深化：一是從各級教育行政者到幼兒園教師，都應形成跨文化（多元文化）的教育理念，培養學生跨文化適應能力，讓兒童既認同主流文化，又繼承和保持自己民族的文化;二是以科學理論為指導，對已有的地方課程、園本課程、雙語教材等進行評價、改進，不斷開發地方課程資源，滿足培養兒童正確的文化價值觀和民族文化傳承的需求;三是教師作為課程實施者，是多元文化課程實施效果的關鍵，幼兒園教師應當給少數民族兒童留有學習當地和民族文化的時間，不斷形成能夠創造和利用適合兒童發展環境的能力，成為地方課程資源的開發者、實踐者。

總之，為適應新時代、新環境、新技術的需要，在各種政策扶持下，四川民族地區學前教育得到了快速發展，繼續在四川民族地區有序推動學前教育建設，形成配套的長效機制，提高學前教育的普及率和普及質量，一定能增強當地學前教育的公益性及普惠性，增進民族團結和文化認同，促進民族地區繁榮發展，實現脫貧攻堅，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總體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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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馮增俊，萬明鋼.教育人類學教程[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

基金：阿壩州社科基金項目——“阿壩州學前教育現狀與發展途徑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ABKT2019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