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歐在疫情中痛苦轉變

●本報駐美國、德國、意大利特約特派記者 溫燕 青 木 葉琦 ●本報特約記者　 任重

關于是否對紐約等三州實施“強制隔離”的話題，這兩天在美國引起法律和民主層面的爭議，總統特朗普最終選擇暫時妥協，表示“不會尋求隔離”。實際上，當道瓊斯指數在短短一個月跌去特朗普任內所有漲幅，當英國政府“群體免疫”政策遭遇王儲和首相先后中招，當美國、意大利的確診病例數雙雙超過中國之時，這些國家無論采取怎樣嚴厲的抗疫措施，都不會令外界感到過分。與兩個月前中國疫情暴發時，遠遠地隔岸觀火不同，如今已然成為全球疫情中心的歐美，正在痛苦中調整政策、改變觀念，掙扎在亡羊補牢抗疫和盡快恢復經濟的兩難之中。生產香水的迪奧改做消毒液；ZARA的母公司開始生產口罩；通用、菲亞特和特斯拉都在籌備呼吸機的設計和生產；底特律把車展取消，要將展廳改造成方艙醫院；越來越多歐美專家建議健康人出門也要戴口罩；而特朗普可能自己也沒想到，這場疫情讓他當了回“戰時總統”，不僅啟用了朝鮮戰爭期間出臺的《國防生產法》，28日，他還專程跑到美國軍港為一艘出征紐約的醫療船打氣。

政府動員所有資源

截至北京時間29日晚10時，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全球疫情實時監測數據顯示，全球確診病例已超過68萬例，美國超過12萬例排在首位，意大利確診超過9萬例。

“美國如何在兩個星期內改變？”CNN28日的報道對比了兩周前后全球新冠肺炎的蔓延情況。3月16日，美國確診病例數尚列全球第八，中國、意大利和伊朗位列前三，但兩周后，美國確診人數超過中國和意大利成為第一。華爾街股市隨疫情坐上過山車，2.04億美國人居家隔離，12.4萬所學校關閉，特朗普則宣布成為“戰時總統”。

特朗普28日晚在推特上宣布，他不會尋求對紐約州、新澤西州以及康涅狄格州的部分地區進行隔離，但會針對這些地區公布一項“強制的”由三州州長實施的“旅行公告”。而就在數小時前，他曾告訴記者，正考慮對這三個疫情最嚴重的州實施強制隔離，以阻止疫情擴大。但此言論很快遭到州長們的強烈反對，他們質疑為什么沒有事先征詢他們的意見，并暗示此舉“不合法”。紐約州州長科莫對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稱：“這將是聯邦對州開戰的宣言?！彼€表示，

強制隔離會讓經濟崩潰，他不能關閉紐約州的邊界，“卡車必須進來，食品必須進來”。

據美國“石英”網站28日介紹，根據美國法律，隔離權大多屬于各州。但如果疫情跨州傳播，聯邦政府也可以行使隔離權。如果兩者發生沖突，鬧不好要對簿公堂。實際上據《芝加哥論壇報》報道，一些疫情沒有暴發的州已經開始限制美國疫區的人進入。

盡管科莫反對隔離的理由之一是“我們不是在中國”，但實際美歐近期越來越多地接受和借鑒中國的抗疫措施。中國專家高福27日接受美國《科學》雜志記者科恩采訪時表示，美歐最大的錯誤是人們不戴口罩，“這種病毒是通過飛沫和密切接觸進行傳播的”。科恩28日將高福的警告發到推特上，稱這是中國頂級專家提供的重要建議，并拿出具體數據說明，戴不戴口罩，可能真的不同。有“德國鐘南山”之稱的柏林夏里特醫院病毒學研究所所長德羅斯滕教授之前反對戴口罩，最近改口表示戴口罩“有意義”。夏里特醫學院一位醫生29日也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最沮喪的是我們開始時沒有汲取亞洲的抗疫經驗。我們一直不建議民眾戴口罩，現在證明是誤導民眾?！?/p>

特朗普周末再次動員私人企業生產醫療設備。28日下午，特朗普到弗吉尼亞州的諾?？塑姼鄢鱿瘬碛?000張床位的美國海軍“安慰”號醫療船出發儀式。該船將于30日部署到疫情嚴重的紐約協助抗疫。

英國《金融時報》稱，到目前為止的股市大跌，其實就是對政府之前的大意和糟糕的應對效率的懲罰。在吃了大虧以后，英國等國政府的首腦，終于意識到“隔離、封城、排查”，才是有效應對疫情的最佳策略?！拔覀儸F在看到的是一個從無知無畏到慢慢醒悟過來，動員全國所有資源，采取正確方法抗疫的過程。接下來的兩個月，很可能是英美對抗疫情的關鍵攻堅戰階段，就像2月份的中國?！?/p>

人們的觀念在變

據《環球時報》駐意大利記者觀察，近日意大利民眾對疫情的防控意識和配合度已經全面提高。如今，在羅馬街頭已經很難看到一周前尚能目睹的跑步和遛狗人群，僅能在超市門口看到民眾的身影。29日，意大利總統馬塔雷拉的一段視頻在網上熱傳，是他27日晚在錄制關于疫情全國緊急狀態講話的休息期間，他的發言人提醒他有一縷頭發翹起來了，總統用手撫平后笑著說：“我一直在家，很久沒去理發店了?！?/p>

即便在對疫情采取消極措施的瑞典，也可以看到一些改變。據英國廣播公司（BBC）29日報道，瑞典的夜總會還在開放，但已經禁止超過50人的聚會，相比之下，鄰國丹麥只允許10人以下的聚會，而英國已經不再允許與家人以外的任何人聚會。報道稱，與許多三代同堂的地中海國家相比，瑞典一半以上家庭由一個人組成，這降低了病毒傳播的風險。但當看到歐洲其他地區陷入停頓時，瑞典醫科大學研究所的流行病學家弗朗斯博士也開始質疑本國的做法，她表示不確定“在這種緊急情況下”，政府讓民眾做得是否足夠，她呼吁政府就如何在商店、體育館等公共場所互動提供“更清晰的說明”?！皻W洲在抗疫過程中坐失良機”，“德國之聲”29日指出，因政府對新冠肺炎疫情反應遲緩，歐洲公民正在付出個人自由和經濟衰退的代價。相比之下，如今一些亞洲國家的公民卻能享受到比每一位西歐人更多的自由。這也是我們應對方式的危機，我們必須分析，情況何以會發展到這一步，我們本可以從亞洲國家學習什么。

歐美人也正在努力適應疫情生活，并展開互幫互助。美國達拉斯的婦女正在發起一項全國性的臨時志愿服務，即募集各家的房車，讓從事一線工作的醫護人員下班時能夠與家人隔離。而英國一家超市每天將下班前一小時列為醫護人員專場購物時間，工作人員還為前來購物的“英雄”們獻花鼓掌。

疫情讓窮人陷入困境

另一方面，疫情惡化導致的經濟生產停頓，以及醫療費用的昂貴，使得歐美社會的貧富差距問題也變得尖銳起來。據意大利Leggo網站報道，近日在南部城市巴里的一家銀行前，一對想要提前預支母親養老金的夫婦發現銀行因為疫情關門，只能絕望地叫喊：“我們沒錢了，我們如何生活？我們家里什么都沒有了，我的廚房里甚至沒有面粉，媽媽一個月都沒有吃藥了，我們只想吃飯。”而在那不勒斯，一名37歲男子在絕望中選擇報警，向警察展示自己空空的冰箱和櫥柜僅剩的一包意大利面。

美國勞工部的數據顯示，截至3月21日的那一周，有創紀錄的328萬美國人申請失業救濟?！拔覀兪チ艘磺小?，《紐約時報》28日稱，最近幾周失業的數百萬美國人正陷入痛苦中。他們是調酒師、清潔工或瑜伽教練。26歲的機場裝卸工哈拉什剛剛失業，在離開工作崗位后，他先跑去商店搶購了尿布，他表示非常擔心，接下來怎么養育家中兩個女兒，一個2歲，一個4歲。

在特朗普剛剛批準的2萬億美元經濟刺激計劃中，美國中低收入的公民每人會收到1200美元的補助。意大利政府在提供一次性600歐元補貼之外，28日晚又宣布追加4億歐元專項撥款，用于幫助經濟困難人員購買包括食品在內的生活必需品。

但紅十字會與紅新月會國際聯合會主席羅卡日前在接受路透社采訪時仍然表示，擔憂西方大城市的城市貧民和邊緣人群可能會引發社會動蕩。“我們還有很多人生活在非常邊緣化的地方，生活在所謂的社會黑洞里……我擔心，在大城市最困難的街區，幾個星期后，我們將面臨社會問題。這是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社會炸彈，因為他們沒有任何辦法獲得收入?！绷_卡說，有些家庭成員通?？看蛄愎樯?，一次掙20到25歐元，他們通常無法參與社會救助計劃。他還說：“想想吉普賽人聚居地?！?/p>

《紐約時報》稱，新冠病毒正在加深社會不平等。法國和西班牙等國宣布的政府強制停業，確實為工人提供了一些保障。但小企業在必須提供帶薪休假福利之后很難繼續支付員工工資。相比之下，意大利的出租車司機在疫情暴發期間仍在四處找活兒。研究表明，那些處于較低經濟階層的人更有可能感染這種疾病，而每個被迫接受更高暴露風險的低收入家庭都存在感染他人的可能，“從而將更廣泛的社會置于危險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