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與單車

石磊

三四歲，我喜歡坐在你單車的后座上，拽著你的寬衣裳和你嬉笑打鬧。我盯著車轱轆滴溜溜地轉(zhuǎn)，只希望這段路忽然變長。

十來歲，你教我騎單車。我天生膽子怯，你站在我身后，雙手扶著后座，像是個掌控方向的舵手。你一直大聲鼓勵我，想不到暗地里早已撒了手，我驚叫著繼續(xù)往前走，只聽見腦后一聲吼，往前看，千萬別低頭。

十六歲，我騎單車第一次摔下陡坡，你看著灰頭土面的我和鮮血淋漓的傷口，除了少不了的責怪，眼里我也讀懂了疼愛。你單膝跪地，用藥水一遍一遍地為我清理，望著你前后忙碌的身影，心底獨立的聲音格外清醒。

二十二歲，我已是正式的大學畢業(yè)生，大一帶去校園的單車將成為孤家寡人，你笑著說陪我騎行回家來結(jié)束這段征程。那天，我們邊騎邊談著天，耀眼的陽光曬紅了臉，你漸漸落在了我后面，我回頭望著你和遙遠的地平線，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二十五歲，我為了理想離開家鄉(xiāng)，大街上的汽車和電動車熙熙攘攘，而我經(jīng)常想起父親騎著單車的模樣。有一天，我夢見高中的一個下午，父親順路和我并行在去學校的路上，眼看綠燈將畢，我疾行加速，差點和轉(zhuǎn)彎的汽車親密接觸。過了路口，我等待父親，以為他會發(fā)怒。他行來只淡淡地說：“以后慢一點兒，自己走好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