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農”P2P產業發展與風險控制模式研究

李遲芳 馬毅 李丹

摘 要：近年我國三農政策利好不斷，眾多P2P開始向三農產業轉移。因此，梳理了“三農P2P”產業發展的理論與現實問題，重點分析了面向“三農P2P”的風險控制模式與要素，并就平臺、市場、政府提供了具體發展建議，對于指導我國“三農P2P”產業規范發展，促進農村、農企、農戶持續的金融供給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三農P2P”;風險控制模式;案例

中圖分類號：F325?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20）08-0031-04

引言

P2P（Peer to Peer Lending）是一種個人對個人（又稱點對點）的網絡借貸方式，一般由第三方網貸平臺利用互聯網、強匹配算法程序和移動通信技術為借貸雙方開展信息匹配、資金轉移、信用評估、貸后管理等中介服務，它是互聯網技術與民間借貸相結合的一種創新投融資模式。它的主要特征是不需要傳統金融中介、消除了金融的地域歧視、降低了進入門檻、借款期限靈活、投資者投資行為透明等，這些特征促使P2P成為了緩解我國當前三農領域的金融供給短缺的重要手段，得到了政府、社會、企業的高度重視。但由于我國農村具有產業結構不均衡，產業組織薄弱，金融、土地流轉、信用管理等體系不健全等問題，使得P2P平臺在開展三農金融業務時存在諸多挑戰，尤其是風險管理模式問題。

一、國內外相關研究

賈俊民、葛文光（2013）指出，三農指的是農戶、農企、家庭作坊，它是本世紀初在我國形成的一種獨特提法，在其他國家一般指的是農戶或農企。國外Chiles T（1996）、Sarmisstha P（2002）等學者曾指出，貧困性、維持型農戶或農場由于收入低、收入來源單一，僅有很少比例有可能從正規金融機構獲得貸款，非正規金融仍然是它們獲得資金來源的主要途徑。隨著P2P的出現，Bachmann（2011）、錢金葉和楊飛（2012）較早地認為P2P作為一種小額民間信貸，由于方式靈活、手續簡便，將成為低端人群（含農戶、農企）非正式金融的有益補充。張曉瑋（2015）、魯釗陽（2016）通過宜信P2P、重慶市調查數據實證了P2P對緩解農戶融資難問題的正向效應。李勇堅、王■（2016）指出，我國目前三農金融缺口超過3萬億元，到2020年，以P2P為代表的三農互聯網金融規模將達到3 200億元。可以看出，“三農P2P”作為正規三農金融的有效補充，在我國具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在運營和風險管理方面，辛憲（2009）較早的比較了不同P2P平臺的運營管理模式，他將其劃分為純中介模式、復合中介模式和社會公益模式三種。彭龍、閆琳（2018）通過對比中美兩國P2P平臺，指出美國P2P平臺堅持純信用擔保、純線上信審、后期均采用債券轉讓，和引入機構投資者開展大宗資產交易模式;而中國則是線上和線下審貸相結合、債券與拆標相結合、擔保和風險備用金相關結合的模式，并指出中國P2P平臺的中介職能已經出現了偏移。趙華杰、黃邁（2015）認為，國內主要涉農P2P網貸平臺的普遍采用“平臺+加盟商”運營模式。彭標、余國新（2015）則從普惠金融視角探討了P2P網貸平臺助農的模式，并將其劃分為“P2P+農信社”、“P2P+資金互助社”、“P2P+村委會”、“P2P+征信系統”四種運營模式。另一方面，Herzenstein et al.（2011）、Pope and Sydnor（2011）等學者認為，P2P借貸平臺借款人、投資人和審查人的分離使得借款人有虛假陳述騙取借款的動機，所以借款人識別技術十分關鍵。Pope and Sydnor（2011）、Ravina（2012）、Lin et al.（2013）、廖理等（2014）分別基于P2P平臺交易中的羊群效應行為，借款人膚色、顏值，好友推薦、利率水平等開展風險評測、實證等方面研究。郝佳（2016）從財務視角分析了小額互聯網信貸風險管理方面的問題。錢水土、陳鑫云（2015）、葉夢琪（2016）等學者則從農信社的角度分析了三農金融風險控制策略相關的問題。汪洋（2014）、王會娟和廖理（2014）及馬毅（2016）等學者指出大數據在我國“三農P2P”風控中的作用。

綜上所述，國內外學者們對三農P2P的研究主要聚焦在經濟效應、運營模式、風險控制要素及組合三個方面;在風控模式上更多的還是沿襲傳統的農村小額信貸風險控制管理的模式開展研究，對我國現有的“三農P2P”典型風控模式進行梳理的研究很少見。在我國“三農P2P”進入系統、規范發展的關鍵時期，從風險管理模式入手，分析我國典型“三農P2P”平臺的風險管理模式，對指導行業發展、規范行業行為具有重要意義。

二、我國“三農P2P”發展現狀、趨勢與問題

自2007年國內第一家P2P平臺——“人人貸”誕生以來，我國P2P網貸平臺經歷了“2015年以前的野蠻發展期”、“2016—2017年的政策調整期”和“2018年以后的合規發展期”三個階段，P2P市場曾經爆發式增長，也出現過大規模的“跑路、取現難”等風險管理問題事件。目前留存的都是那些具有良好風險管控模式的P2P平臺，同時監管部門也對P2P的風險控制不斷提出了新的要求，可見未來P2P的風控管理模式規范的重要性。

2016、2017年，國務院一號文件中連續兩年提出“加快農村金融創新、確保三農貸款投放持續增長”。其提出的“農村金融服務創新，建立多層次、廣覆蓋、可持續、競爭適度、風險可控的現代農村金融體系”被多個政策文件提及，中央的金融惠農政策利好不斷。與此同時，《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銀監會令[2016]1號）提出，“P2P平臺的個人借款余額上限不超過20萬，同一法人或組織最多借款100萬元”。這意味著P2P將由此前主流的企業貸款、房屋抵押等大額信貸，轉向消費金融、小農經濟等小額信貸業務。這引爆了“三農P2P”市場，越來越多的P2P平臺開始圍繞三農選擇一個細分市場切入。據網貸之家的不完整數據顯示，截至到2018年3月，一直正常運營的涉農P2P平臺數量有103家，三農金融業務總累計成交量為1 193億元，“三農P2P”平臺數量和業務量持續增長。“三農P2P”在區域上主要分布在北京、廣東、上海等經濟較發達省市，而山東、湖北等農業大省，其“三農P2P”平臺數量占該省網貸平臺數不足十分之一，可見當前很多三農P2P平臺將發展重心更多放在負債端，即P2P平臺將主要精力都用于投資客戶的開發與管理上，所以才將平臺選擇在人口稠密的一二線城市，這直接導致眾多平臺對資產端的風險缺少把控，可見完善其風險控制模式的重要性。

三、我國主要的“三農P2P”平臺運營情況分析

根據盈燦咨詢、網貸之家2017、2018“P2P平臺三農業務TOP20”排名榜顯示，共有9家平臺先后連續出現在榜單，以下羅列了該9家平臺的運營情況并分析（無排名先后順序）。

（一）翼龍貸

翼龍貸的主要客戶以農民為主，基本上都是農業個體工商經營戶。該群體的借款需求不穩定、資信評估資料不完整、客戶分散且關系復雜。所以，翼龍貸主要采用加盟商方式，其平臺不與客戶進行直接信貸活動，通常要求由加盟商通過線下與借款人聯系，其風險控制由加盟商與平臺共同管理，加盟商撮合了借貸交易。截至2018年3月，翼龍貸以這種模式已經在全國1 500多個縣區發放了超過20億元的信用貸款，貸款余額累計達91億元，服務農戶超過4萬戶。其借款允許農戶一次性還本付息，期限以短期為主，還提供車輛、房屋抵押信用貸。

（二）理財農場

理財農場主要通過與“龍頭農資企業”合作的形式，由龍頭企業推薦下游農場、規模種植戶、優秀經銷店、零售店等三農主體，再通過口碑、負債的上下游交叉驗證開展三農信用貸、擔保貸活動。同時，P2P平臺上的投資者可以隨時跟蹤每個標的的還款表現，并可以參與實地檢查收成及經營情況，使資金和資產對接邏輯更加簡單清晰。目前，該平臺撮合借貸資金超過80億元，服務了27個省、市上萬戶規模農戶。

（三）杉易貸

杉易貸是上市公司杉杉集團旗下從事P2P網絡借貸服務的平臺，具有國內上市公司背景。其主要的三農金融產品是“貨押貸、農批貸、農戶聯保貸”，分別面向有倉庫方擔保的農批商、有兩年以上經歷的農產品經銷商和農資企業，以及那些圍繞農產品生產、批發的小農商戶。杉易貸的三農項目基本都是圍繞農產品生產、批發等環節，通過大型批發市場的復雜網絡來篩選、跟蹤和評價項目風險的。

（四）前海惠農

前海惠農的模式主要以精準扶貧為方向，依托相關協會、學會的會員體系，通過構建“互助農業實體發展共同體”的模式，由其遴選“合格借款人”，在出借資金的同時，還提供“智力、市場、公共資源”等全要素服務，實現與客戶共成長的目標。截至2017年12月，前海惠農累計成交超過12億元，服務客戶上萬戶，并協助客戶良種補貼、糧食直補、農資綜合補貼、畜牧業補貼、政策性農業保險補助等服務1 200萬余元。

（五）希望金融

希望金融打造的是農業產業鏈、供應鏈、消費鏈的場景性金融。它依托新希望集團線下600多家分子公司的產業鏈、供應鏈、消費鏈的客戶資源，與廈門銀行以及多個擔保公司合作，采用雙機構互審的方式，從內部和外部，對客戶及交易場景信息進行交叉調查與驗證，并通過線下線上高效對接，提供貸款與出借等活動的體驗感。截至2017年底，已累計貸款超過300億，扶持農戶12萬余戶。

（六）寶象金融

寶象金融主要面向經銷商、批發商、農戶和農資組織開展借貸服務。在傳統三農借貸基礎上，為防止催收回的實物發生破損、以及保值增值等目的，平臺甚至開始嘗試虛擬貨幣投資等服務創新，在風險控制內容和模式方面提出了新嘗試。截至2018年9月，寶象金融總額達到了63.61億元，借款人次80 996人，投資人數156 547人。

（七）宜農貸

宜農貸是宜信公司2009年提出的助農愛心公益理財平臺。它仿照了尤努斯博士在孟加拉銀行的模式，最早以資助偏遠地區農村婦女為對象，以最低100元為門檻，年化約2%的感恩收益作為理財形式開展助農活動。截至2017年底，超過20萬愛心出借人累計借出超過2億元，幫助了23個貧困地區的2萬余戶家庭改善了生活。目前，它主要面向農村家庭婦女提供平均9 000元的用戶種植、養殖的農業生產性小型項目，出借人單筆出資平均為900元。在風險方面，主要是要求組成婦女聯保責任體，通過關聯互助的方式開展風險控制。

（八）安潤金融

安潤金融以農戶和農村小微企業為主要服務對象，其風險控制的特色是與安華保險的戰略合作，以安華農保的龐大客戶群（超過450萬戶）和數據為依托，通過小額分散的“純信用貸”、“車貸”、“房貸”等形式提供100萬—200萬元的貸款。同時還專門開拓了以“農房、農地、林地”產權質押模式的“貸貸興隆”、“安心得利”、“養殖、土特產左右逢源”等理財產品，打造了系列農牧產業鏈金融產品。

四、不同“三農P2P”平臺的產品比較

三農業務包括農作物種植、加工、倉儲、銷售、消費、回收等多個環節，每一個環節均存在融資需求的單位或組織。P2P是多層次農村金融的重要組成部分。結合P2P的低門檻、消除地域歧視、靈活高效等特征，我國“三農P2P”在金融服務對象主要包括了種植養殖戶、農機企業、農產品加工企業、經銷商、批發商、農資組織等。以下對目前國內主要的“三農P2P”平臺的金融產品進行風險比對。

這些平臺的三農借款主要以信用融資為主，以質押、抵押、應收賬款、聯保等其他形式為輔，其信貸期限普遍不超過24個月，利率在5%—18%之間，服務對象覆蓋了農業生產、銷售、流通等環節的各種類型的農戶、農企、農村服務機構等單位。

五、“三農P2P”金融風險控制模式分析

我國農村地域廣泛，農戶、農企分布分散，這成為了“三農P2P”平臺服務的難點，也增加了風險控制的難度、成本和降低了效率。因此，“三農P2P”平臺開展業務及風險控制一般會選擇與相關第三方組織合作，和第三方組織共享線下、線上資源，或者是自建線下業務、風控網點，還可以采用加盟合作等交叉驗證等方式開拓業務、完成風險控制。

按照風險控制的主體關系及信息獲取渠道，我們將三農P2P的風險控制模式劃分為以下四大類。

第一類模式：自建網點，線下和線上交叉驗證風險

對于那些資金實力雄厚的P2P平臺，自建網點可以更高利潤規模占領市場，同時相關資產渠道可以有效把控，線上線下項目信息的交叉驗證更有針對性和實效性。但該種模式的弊端是業務拓展速度慢，費用成本也十分高。目前“三農P2P”平臺采用該模式的比較少，其中杉易貸是該模式的典型。

杉易貸目前已經在全國自建了9個分支結構，其農產品產地主要在新疆阿克蘇、黑龍江等地，而銷售端則在深圳、廣州東莞等地的農批市場。它要求農戶、種植戶在提交借款材料的同時，附帶提交相關社交數據，通過自建的分支機構的實地驗證和審核，以及實時跟蹤，在資產端、負債端兩端形成風控閉環。

第二類模式：線下加盟合作風控模式

這種模式會要求加盟商首先成立一個投資管理或者咨詢類公司，并要求向平臺交納加盟費。平臺提供技術并派駐風險控制專員開展統一市場管理，以解決項目開拓、跟蹤、監管等一系列工作。

這種模式的優點是能打破地域的限制，快速擴張到廣大農村金融地域，也減少了自建風控體系的線下管理成本;但缺點是風險控制專員缺少對應的風險控制權利，在雙層領導下可能會出現道德風險。目前很多“三農P2P”平臺均采用這種模式，典型的如翼龍貸、前海惠農等。

第三類模式：農機（農資）企業、農貿電商平臺間接風控

該模式一般是“三農P2P”平臺對有客戶資源的農機、農資企業、農貿電商平臺提供授信借款服務。這種模式的優點是農機、農資企業、農貿電商平臺有自有的風控信息可以查詢，并可借助其已建的風險控制網絡，且風險可控;缺點是借款人脫離了平臺的控制，不利于平臺發展。典型的平臺包括理財農場、希望金融等。

第四類模式：與類金融機構外包風控

該類模式中，“三農P2P”平臺的角色更加專注于負債端的風險控制，其主要的風險控制在投資者的資金管理方面，而項目資產端則基本外包給具有資質的小貸公司或擔保公司。這種模式的優點是不需要考慮資產端的渠道問題;缺點是很容易成為小貸公司或擔保的附屬品，甚至被小貸公司或擔保公司欺詐。其典型的平臺包括中業興融、中和農信等。

六、對三農P2P風控發展的有關建議

（一）恰當地引入戰略合作人

“三農P2P”的發展核心是資金、技術、市場的風控管理。三農P2P平臺適時地引入戰略投資者，運用戰略投資者“背書”（如聯想控股翼龍貸），不但可以有效擴展“三農P2P”的資產端規模，還可以借助相關戰略投資者的資源快速介入農村市場，獲得風險資源，降低風控成本。

（二）與恰當的金融機構合作

“三農P2P”與大型涉農金融企業間由于存在業務競爭，可能合作空間不大，且缺少明顯的比較優勢。但那些網點少、又愿意介入農村市場的商業銀行、小貸公司、擔保公司，雙方的合作將有望雙贏。可以通過和這一類的商業金融機構的人才、信息、資金、催收技術等方面的合作，有效降低“三農P2P”自身運營方面的風險或成本。

（三）需要完善加盟商的約束治理體系

目前加盟是“三農P2P”平臺運營最主要的模式。P2P平臺和加盟商之間的資信和議價基本上都是通過返點、保證金制度維系。但是，由于缺少相關黑名單制度，對相關違法清收、違約欺詐等信息行為缺少公示窗口，很難約束相關加盟商的行為，需要政府、行業協會發揮其信息公示和行業自律的職能，通過統一平臺推動加盟商的規范治理。

（四）“三農P2P”平臺要積極應對行業監管

目前“三農P2P”進入到了合規監管期，在資產獲取成本高、人才匱乏、農民消費習慣借貸行為不規范、數據不完善的背景下，“三農P2P”平臺應提前做好交易數據、資產信息的累計與系統分析，尤其是大數據平臺的建設，并選擇好符合條件的資金托管機構，在客戶資金、自有資金上實現分賬管理，消除與平臺有關的顯性和隱形擔保，主動適應監管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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