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慧錠

[摘要]隨著生活節奏加快,人們常處于一種焦慮的狀態,這時以慢節奏為基調的慢綜藝應運而生,衍生出許多節目樣態。本文以《向往的生活》為例,分析節目中空間建構以及其與人之間的互動所形成的情感表征,發現此類慢綜藝滿足了受眾的某些情感需求,推動受眾進行自我反思和認同,但仍舊存在一些不足之處。
[關鍵詞]慢綜藝;空間;情感;向往的生活
隨著城市的快速發展,生活節奏的加快,人們愈加渴望回歸平淡。作為一種新近出現的綜藝節目形態,慢綜藝的井噴式發展正是由于它為處于城市焦慮語境中的受眾建構了一個放松休閑的想象空間和情緒宣泄渠道。
慢綜藝中的“慢”最早來源于2009年推出的挪威慢電視。這是一檔慢節奏且非常乏味的直播電視節目,但是卻意外地吸引了許多受眾的注意。由此,衍生出了許多以“慢節奏”為基調的媒介文化產品。
一、慢綜藝背后的情感表征
在慢綜藝的媒介景觀中,去競技化是其突出的特征。摒棄以往節目中激烈的沖突展現,慢綜藝強調真實自然,倡導以情動人,呈現出一種節奏舒緩、畫面清新安寧的言說風格,為受眾安放內心焦慮,完成自我認同營造了想象的共同空間,極大地滿足了當下受眾的情感需求。
如今已然步入了“后情感社會”,情感在各個社會學科中都有不同程度的突破性研究,也出現了所謂的“情感轉向”。在消費社會的現實語境下,情感不可避免地成為被消費的對象。媒介產品擁有生產豐富的情感信息和意義空間的手段和可能性,但在節目樣態生產中,它們紛紛通過迎合受眾的感官刺激來吸引流量,例如綜藝真人秀滿足受眾的窺私欲,競技節目刺激受眾的心理體驗。在這樣的產業發展模式下,影視媒介和受眾之間的溝通逐漸喪失真誠性和有效性。而慢綜藝的興起和爆紅正是受眾抵抗這種情感被過度包裝消費而產生逆反心理的媒介表征。
情感傳播更強調對個體情感或大眾情感的真實反映。因此慢綜藝在創新節目形式和藝術手法的同時,通過更為親切的敘事方式和內容激發受眾反思當下并開釋自我,實現影視媒介積極的現實意義。
《向往的生活》2017年推出第一季,成為國內首檔紀實型觀察類慢綜藝。到2019年,已經播放三季,且熱度持續不減。其遵從情感的傳播模式,以“感性”為基調,始終強調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和故事。節目日常就是三四個固定MC在農家小院的生活狀態,為觀眾勾勒了一幅“自食其力,自給自足、熱情好客、和諧自然”的詩意棲居圖景,這種生活也是大部分現代人在浮華喧鬧下內心想要追求的平靜狀態。
上海政法學院教授章友德曾評價到“在一個快速變化的時代,在流行一次性消費的社會,一顆顆曾經平靜的心不再平靜,這一切在多如牛毛的綜藝娛樂節目中得到最典型的反映,一切為娛樂而娛樂。然而,越是煩躁不安,人們越是從內心渴望——匆忙的腳步能等一等滯后的靈魂。”在如此背景下,《向往的生活》應運而生,它為受眾營造了—個慢節奏的情感影像空間。
二、節目中意涵化的空間場景設置
高樓林立產生的疏離和巨大的工作壓力使得人們感懷起鄉村悠然自得的生活體驗。《向往的生活》作為慢綜藝中的典型,將人們普遍向往的各類生活場景片段以媒介化的形式匯聚在一起,集中展現在“蘑菇屋”這一空間環境下,喚起大眾關于鄉愁的情感共鳴。
(一)自然化的場景呈現
《向往的生活》中沒有過多預先設置的節目沖突,只是讓故事以生活化的方式自然發生,呈現平靜卻有趣的舒緩節奏和畫面,引導大眾追尋心中的凈土和鄉土文化記憶。
《向往的生活》的拍攝視角植根于鄉村空間,節目場景的設置圍繞“蘑菇屋”展開。為了還原最真實的鄉村風光,盡可能地貼近田園生活,節目組提前許久打造“蘑菇屋”,并且在屋子附近的田野里種下稻谷糧食。我們可以在節目中看到山水、田園,也能很快地融入其中,溫馨的“蘑菇屋”、滿院子的牲畜、大片的菜地谷物、熱情的村民鄰居和熱鬧的超市,聚合在一起,在不斷變化的鏡頭呈現中營造出了一種人與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畫面,衍生了受眾鄉愁情結的空間感。
(二)城鄉空間的影像交織
在列斐伏爾的觀點里,空間是被生產出來的,它不是純粹的物質容器。它帶有意圖,如同商品的生產一樣,是在政治性和策略性的規劃下生產出來的。因此,作為某種意識形態的載體,空間可以蘊含豐富的意義。
在節目中我們可以看到,角色主要的生活場所“蘑菇屋”是節目組提前打造的鄉村空間,并且一季比一季要寬敞明亮,但沒有變化的是,每一季都會有一個小院子,有菜地和池塘。從外部場景來看,這些場景具有強烈的鄉村氣息,但是走進內部細心查看就會發現它其實并不是真正的鄉村。房屋內部的裝飾風格其實更偏于文藝,更像是一個精心打造的民宿。例如在家具的選擇上,有榻榻米和相對比較低矮的凳椅;而在整個家居的色彩上,呈現了寧靜和諧的日式風格,這些都是和中國傳統鄉村房屋風格不一致的。整個場景給人的感受是一種小資情調的田園生活。其內核就是現代城市生活在農村的“濃縮景觀”。
城市和鄉村這兩種不同的生活場域在節目里共融,也形成了節目的文化結構。《向往的生活》是當今大眾內心渴求的一個“烏托邦”,它不是單純地宣揚回歸鄉村,而是在呼喚反思和認同。通過影像化的娛樂呈現,喚起大眾關于鄉村和童年的集體記憶,在城市生活壓力下回歸生活本身,從而實現自我的身份認同。
三、基于傳統家庭鄰里關系的角色構建和交往模式
節目在特定的生活場景下通過三四個MC、每期不固定的嘉賓以及他們所帶來的“禮物”和各種小動物,將傳統家庭關系和鄰里交往融入到了角色的構建和媒介話語表達中,為受眾展現了田園生活景象。
(一)傳統家庭模式的分工合作
三四位固定MC(三季之間有所變化)身上都帶著過去的職業形象和自身性格所賦予的象征化符號,在此節目中經過媒介的編排和重構,“自然地”形成了中國傳統家庭式結構。黃磊充當相對權威和全能的“父親”角色,何炅關照著“蘑菇屋”的每一個人,成為家庭里操心的“母親”,第一季中的劉憲華生長于國外欠缺生活經驗,在節目中慣用單純的視角觀察周圍環境,也在節目中漸漸成長懂得人情世故,因此他扮演的是“家中孩子”的角色。而節目第二季增加了彭昱暢,增添了“弟弟”角色。到了第三季,又增添了“妹妹”張子楓,而大哥劉憲華的缺席被說成是離家上學。孩子來來去去,父母始終在家等待,這樣的互動再現了傳統家庭的生活形態,是現實生活的影像反映。在這樣的框架下,每期變化的嘉賓會碰撞出令人驚喜的火花,使得節目結構在趨向穩定的情況下又不乏一些戲劇沖突。
(二)回歸本真的待客之道
節目中,主人和鄰里以及遠道而來的客人之間的互動也是中國“熟人社會”的表現。“蘑菇屋”的主人們會用自己的農作物去和鄰居們交換食物,會向他們借各種工具,也會在家門口和小路邊駐足談天,這些都是生活常態化的表現。
同時到訪的客人也都與“蘑菇屋”的主人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身上都帶有情感性的標簽,例如王中磊和黃磊的友情、何炅和金龜子的知遇情、大張偉和劉憲華的知己情、彭昱暢和魏大勛的兄弟情等。所有嘉賓都帶著自己的故事前來,將自己的歡樂和困惑通過節目表達和傳遞出來。
節目中主持人和嘉賓茶余飯后輕松自在地聊天和游戲,表現了現實生活里親情、愛情、友情等重要元素,在某種程度上對于受眾在現實中缺乏對話交流等給予了心理補償。受眾通過“以鏡觀我”的方式接收節目中呈現的間接經驗,對照自我,在節目中找到屬于自己的文化符號,形成情感共鳴,進而完善自我認同。
結語
《向往的生活》將拍攝場景限定在遠離城市的鄉村中,在一個封閉的時空環境里構建出了一個“烏托邦”。這確實滿足了受眾的某些情感需求,給受眾美好的懷想提供了現實想象空間,兼具娛樂和現實意義。
但是在如今這個媒介化的環境下,我們所感受到的這些鄉愁情緒其實也是被媒介刻意美化的“近似桃源”的鄉村自然生活所觸發的,這是一種對于城市快速發展而產生的失落的彌補。而以此建構的以懷舊為中心的情感結構會不會只是一種無謂的情感宣泄,節目中關于“詩與遠方”的媒介影像書寫能否支持大眾主體意識的真正覺醒,成為大眾的心靈棲息地,還有待進一步探究。
在國內的慢綜藝節目中,獲得了良好的收視和口碑的《向往的生活》仍舊存在一些不足之處,如商業合作痕跡明顯,雖然節目中對于植入廣告已經盡可能地以詼諧搞笑的形式呈現,但并不全是自然的生活場景和狀態。反觀韓國的慢綜藝《孝利家民宿》,有許多長時間的關于人發呆以及環境輪換的空鏡頭,用這些精湛的藝術剪輯反映人物內心的情緒變化。由此,國內的慢綜藝還是沒有完全“慢下來”。
(作者單位:福建師范大學傳播學院)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