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傳播視域下中華武術與動漫融合發展的策略選擇

蘭馨 王新雅

中華武術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經由影視符號的嵌入式傳播有助于消弭跨文化傳播中文化休克的可能性。中華武術以影視為載體對外傳播早有成功的先例，李小龍和他的功夫片在西方文化中獲得了高度的價值認同，并成為被他文化認可的經典東方文化符號。無論是《功夫熊貓》三部曲在全球熱映并大獲成功，還是時下被譽為國產動漫巔峰之作的《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簡稱《哪吒》），都吸收融入了大量的中國功夫元素?！赌倪浮吩谏形垂己Ｍ馍嫌城?，僅憑國內的票房影響力就已經吸引了北美主流影評網站和海外媒體的關注，社交媒體推特和照片墻開始有畫師在創作哪吒和敖丙的同人圖。最終《哪吒》國內票房50.13億元，全球票房7.26億元，成為史上票房最高的非北美動畫電影。這從某種程度上印證了中華武術與動漫結合進行跨文化傳播大有可為。本文在分析并借鑒含有中華武術元素的動漫電影基礎上，進一步探討中華武術與動漫融合發展的策略選擇。

一、中華武術與動漫電影融合發展的實踐與探索

1.中華武術題材拓展了動漫創作的邊界

武術動漫是以武術內容為題材或元素，以計算機軟件為制作手段，以動畫與漫畫的形式進行創作，集娛樂性、教育性、欣賞性于一體，以電影的形式展現出來的一種藝術形式。武術作為我國傳統文化的精粹，也是東方文化的代表性符號，其悠久的歷史和底蘊具有穿越時代和跨越地域的表達力量，而動漫作為一種傳統與創新相交融的文化形式能夠從中華武術中汲取豐富的養分。

2.動漫助力中華武術的多樣性媒介表達

動漫為武術多樣性表達提供了另外一種可能性。動漫從內容創意、風格設計、技術呈現等方面可謂“天馬行空”，不拘泥于程式化的模式和思路。人物表演通過技術手段實現，不存在真人表演的差異性。武術套路的一招一式均可以通過3D制作技術準確生動地予以呈現，且能夠大大強化武術招式的藝術性和審美性。此外，內容元素的多樣性創作也是動漫創作的一大亮點。它們經過特殊的藝術化處理轉化為圖像語言，以更高的易讀性超越民族、種族、國界的局限快速抵達受眾。創作者通過對各類武術要素與異質文化元素進行融合與創新，使得武術文化的內涵通過動漫電影在全球范圍內得以傳播。

3.動漫電影重新定義中華武術的受眾群體

我國動漫行業受眾結構的調查結果表明，青少年是動漫消費市場的絕對主力軍。動漫影視作品對于青少年群體具有很高的人群滲透率。動漫類型的影視作品從題材設計方面多以青少年為目標受眾群。這與中華武術代際傳承的對象高度契合。青少年作為武術傳承的潛力群體，肩負著傳承發展優秀傳統武術文化的使命和責任，讓武術借助動漫的形式，進一步擴大武術傳播的人口覆蓋面。與此同時，國外的武術動漫作品，在受眾定位上并不限于兒童，其創作主題也符合成年人的口味。在影視作品中，最成功的當屬由美國夢工廠打造的《功夫熊貓》，影片抓住獨具中國特色的兩個元素——功夫和熊貓，汲取了中國武打影視作品的諸多技巧與橋段，中華武術元素在影片中充分得到展現。

二、中華武術與動漫電影融合發展的策略設計與選擇

1.基于核心價值觀傳遞的策略選擇

站在傳播者的立場，就是以具象化的方式用自己的或者別人的故事闡釋自己的價值理念。影視創作就是一種藝術化的講故事形式，要特別注意故事的主題選擇、事件構成和敘事邏輯。而核心價值觀傳遞更適用于隱性傳播策略，既把核心價值觀的內容及其代表性的視覺性、文化性符號策略性地融入到不同的載體中。湯普森和榮格都認為人類文化中存在著共性的成分，所有故事的表層結構之下都隱藏著深層的相同或相似的結構元素，表現在主題取向、敘事手法等方面，這些元素將古代與現代，生活與藝術，東方和西方連接起來，成為人們跨越民族、文化和意識形態的橋梁。①任何電影在保證賺足票房的同時，更是對輸出本國主流價值觀有著強烈的欲望。要善于在不同國家民族的故事中尋找人類共通的主題、題材和敘事策略，如愛的主題、正義必然戰勝邪惡、個人夢想的實現、英雄主義的崇尚等。運用母題和原型等世界性的敘述形態、文化元素和敘事框架，挖掘深藏在人們心靈深處的集體無意識，搭建起價值傳播的共識之基。②

2.基于開放性創作素材的策略選擇

秉承開放性的電影創作原則，把尋找創作素材的觸角延伸至全世界，善于從古老的傳統沿習中發現其現代性。一個合適的題材是編碼的重要素材，在電影中則是以劇情演進的方式娓娓道來。好萊塢電影取材變化多端，以科學和基因突變為主題的《蜘蛛俠》《鋼鐵俠》改編自漫威漫畫；讓全世界兒童為之癡迷的迪士尼動畫電影，創作源泉多來自各國的神話傳說，如《花木蘭》源自中國古代的故事，《埃及王子》出自《圣經》，《獅子王》則出自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阿拉丁》汲取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等；2018年上映的《頭號玩家》則選取游戲作為創作題材。一批80后、90后就是在這種游戲中成長起來的，一批具有相同成長經歷、興趣喜好的粉絲通過觀看影片尋求價值認同。各具特色的主題經過藝術包裝以影片方式再次出現在觀眾的面前。僅就中華武術而言，有著太多值得挖掘、運用的優秀故事作為創作素材，有望培育成熟的武術動漫IP。

3.基于特定受眾場域的策略選擇

文化即交流。文化的交流與碰撞是以人為核心而展開的。對于電影制作而言，最重要的文化交流存在于制作方與觀眾二者之間。跨文化傳播準確定位受眾、了解受眾的文化場域和興趣至關重要。③制作方基于差異化的受眾定位進行策略選擇，這也是解決中西文化沖突問題的有效路徑。比較《功夫熊貓》和《大圣歸來》，雖然同為中國題材的動畫，但目標受眾大不相同。2015年《大圣歸來》也曾風靡一時，但登陸北美市場卻表現不佳，很快就被《功夫熊貓3》趕超。國產動畫主要定位于低齡兒童，并不包括青少年和成年人。有調查顯示，14至30歲喜愛動漫的觀眾占八成，但國產動漫在這個年齡段的影片幾乎鮮見。相比而言，國外動漫市場，受眾定位在18至30歲之間的作品眾多?！豆Ψ蛐茇垺分小皶f話的動物、努力實現自己夢想”的主旨在電影市場上屢試不爽，不僅對兒童具有吸引力，年輕男性也紛紛入場。數據顯示，該影片17歲以上的觀眾占據了70%以上。不僅如此，該片的受眾市場還具有全球化特征。2019年獲得動漫之光美譽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僅國內票房就破50億，北美上映是D級別，分級上是適合所有人觀看，打破了多年來國產動漫多定位于低幼兒童的魔咒，是一部成年人和兒童都叫好的影片，其受眾定位極大地拓展了觀影人群。大數據時代提供了進行受眾調查的技術支持，有助于制作方探索進一步整合動漫受眾市場。

4.基于構建“第三方文化”的策略選擇

李穎認為：“若要減輕跨文化傳播中的文化折扣、文化誤讀、文化增值困境，應以平等對話的視角構建第三方文化。”④作為好萊塢融合中國傳統元素的早期作品《花木蘭》，更像是披著中國經典的外衣而自說自話地演繹了一場純粹的美國故事?！痘咎m》與《功夫熊貓》在票房號召力顯示出巨大分野?！豆Ψ蛐茇垺啡壳谄狈可系某晒υ谝欢ǔ潭壬献C明了“第三方文化”不可阻擋的跨文化傳播力量?！豆Ψ蛐茇垺芬浴拔湫g”和“熊貓”這兩個特有的東方文化符號講述西方勵志故事的敘事模型，通過對兩種異域文化的整合重組使東西方觀眾都可以從中找到所屬的文化認同感。近期的國產現象級動漫電影《哪吒》于2019年8月底和2020年初由WELL GO USA先后兩次進行海外發行，截至2月初，爛番茄新鮮度為87%，爆米花指數98%，IMBb7.7分，是近幾年在IMBb得分最高的國產動畫。有評論家認為，在一些非常重要的方面，它正在與皮克斯或迪士尼競爭。影片第一次海外發行采用中文原聲加英文字幕以解決本土化問題，第二次則采用全新的英文配音。影片采用狂歡化的敘事話語，展現人物成長過程中的身份認同和艱難抉擇，在努力嘗試實現本民族文化的獨特性與跨文化傳播中所需要的相似性文化基因的雙贏。借用專業影評網METACRITI的評價，《哪吒》對于海外觀眾而言，缺乏對于中國民間故事恰當的解釋?？梢娭袊裨拰τ谖鞣接^眾存在的文化隔閡是問題所在。故而在承認文化間的差異性的前提下，要以文化間交流和對話為目的進行跨文化傳播。建立第三方文化，必須基于對不同文化及其編碼解碼方式的透徹了解和把握，跨文化傳播是不同文化體系的個人、組織、國家之間進行的信息傳播與文化交流活動，參與雙方不僅依賴自身的代碼和編碼解碼方式，同時了解并參與對方的代碼和編碼解碼方式。事實證明，有效地建立第三方文化，在文化碰撞中尋找平衡，是可行的跨文化傳播策略之一。⑤

5.基于高低語境適當轉換的策略選擇

考慮到文化異質性所帶來的理解偏差，在對本民族的武術文化進行跨文化傳播時，要特別注意編碼的手法。國產電影《金陵十三釵》，片中含有大量的英語對白，并由好萊塢男星主演，不難發現影片試圖將西方受眾也作為目標受眾群體。作為一部講述南京大屠殺的歷史片，其核心基調自然是隱忍和痛苦的。這對于習慣委婉表達的國內觀眾來說，是一部催淚大戲，但對于習慣直接表達的美國觀眾來說，導演所渲染的悲情并沒能成功傳達給西方受眾。霍爾將文化分為高語境和低語境，⑥兩種語境下的文化傳播是存在顯著差異性的。在這部影片中，習慣委婉表達的中國觀眾處于高語境之中，而習慣直接表達的西方受眾則處在低語境下。《功夫熊貓》則做到了在高低兩種語境中的自由切換，成功實現了對中華武術文化的編碼與解碼。

6.基于中外合拍的文化輸出策略

中外合拍已是時下影視創作的一種風潮，中國演員加盟好萊塢大片，抑或反之，都成為影片開拓國際市場的一種營銷策略。中國電影市場與好萊塢建立聯系可以追溯到27年前，歷史資料顯示，早在1993年，華納兄弟公司就已經在上海設立了辦事處。到2013年，環球公司落戶上海，至此好萊塢六大電影公司都在中國落地。除了機構的布局外，近年來在電影內容上更是不斷親近中國，尤其是以中華武術元素為核心的電影屢見不鮮。

中國資本在好萊塢的試探，除了可以分得一部分票房收益，在文化戰略層面也具有重要的價值。好萊塢憑借強大的電影產業體系，向全世界輸出自身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這便造就了某種程度上的文化霸權。而隨著合作的深入，中國資本也將不斷趨近好萊塢的核心，中國電影公司將可以在多方面吸收到好萊塢電影工業的養分，中國電影公司通過與好萊塢頂尖電影人才和技術團隊的合作，加速了自身品牌價值和工業化水平的提升。這意味著，中國電影工業也開始成為中國文化輸出的一個通道和平臺。

三、結語

中華武術與動漫電影融合發展開辟了武術對外傳播的新路徑，以武術為題材或元素豐富了動漫電影創作的取材領域，動漫則豐富了中國武術的多樣性媒介表達。在操作層面，中外合拍策略有助于跨文化對話和交流；在敘事層面，武術動漫創作應基于本國主流價值觀傳遞尋找人類共通的母題和敘事策略，以獲得他文化的價值認同；在受眾層面，動漫電影定位于青少年受眾群與中華武術傳承的目標群體具有高度的重疊性，對于中華武術文化對外傳播具有重要意義。（作者供圖）

（本文系北京市宣傳文化高層次人才培養資助項目相關成果，項目編號：2017XCB067）

「注釋」

①田龍過：《“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價值觀國際傳播的“共識”策略》，《傳媒》2018年第6期。

②同上。

③謝舊：《誤讀與正讀——〈花木蘭〉與〈功夫熊貓〉中跨文化傳播策略的比較與啟示》，《湖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8年第3期。

④李穎：《關于近年來我國跨文化傳播研究的反思》，《唐都學刊》2016年第2期。

⑤符亦文：《論動畫的跨文化傳播》，浙江大學，2015年博士論文，第132頁。

⑥[美]愛德華·霍爾：《超越文化》，何道寬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9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