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大地，寧靜的水

魏艷楓

一

厚重而沉默的大地

在綠茵如線的表層

生出萬種色彩的植被——

粉藍的蝴蝶花

艷紅的火玫瑰

鵝黃的風信子

與——

雪白的鈴蘭

淺紫的金魚草

淡金的長蔓藤蘿

與——

暗褐色的毒菌

頹廢的灰色地衣

揪心的苦綠味的苔蘚

好似黑夜的大海

于神秘的黎明

泛起萬種浪花

水的表層有甜

水的表層有酸

水的表層有苦澀

而——

水的深處

那是在夢中也不能相見

只在無夢的睡眠中

才觸及的沉黑的寧靜

如黑夜的天穹

所有思緒

將化為這天穹上的煙花

讓幸福與煩惱

讓歡欣與苦痛

熠熠生輝

二

你可曾在關閉的玻璃窗內

思慕過窗外

永遠無法觸及的世界

你可曾在帷幕拉開之后

仍有不曾熄滅的期盼

我見過那棵樹木

那棵積滿歲歲年年塵埃的松樹

曾在黑夜中生長

在黑夜中伸展到

灰燼般瑣碎的白天

濃郁的枝葉

是一刻、一刻的煩惱

包裹著

零星的喜樂

垂下

一串一串失望、絕望

迷茫與憂傷

那棵樹木

曾生長在黑暗的大地上

而今

它像一枚風干的臘葉

在石化的過去中收藏

愛與恨

此時如同枯萎的落花

墜下

在永遠寧靜的

堅實的大地上

三

寧靜的大地

沒有遺留空靈的回憶

僅余光一般閃耀的

遙遠而不可觸及的天極

紫晶般的回憶

在積滿塵灰與腐葉的籬笆間

它是僵硬

它是冰冷

它是虛假

它是生機消泯后的桎梏

假的腐爛與真的腐爛

假的泯滅與真的泯滅

如善與惡的雙重面孔

橫亙在我的心中

四

寧靜的大地

殘缺的事物并置于這無垠的水平線

如黑暗的海水上的浪花

欲于深深的秘密中

墜向深不可測的海底

那無形象無聲音的淵藪

我看見嫩芽

鉆破泥土

化為綠葉

開出紅花

在塵灰中結出帶有疤痕的果實

而后隕落

于浩淼的沉寂中

畫出一曲喜悅中滲透煩惱的歌

五

已沒有伴侶

僅余寂靜與孤獨

渺遠的群星之下

是天際微茫的無始無終的水平線

有一個身影

在這一線朦朧模糊的光芒中

像一只將要破殼而出的鳥

一個陷于心的深處——

將要被傾訴的夢

一粒將要發芽

面臨未知的痛苦與歡欣的稻種

它會終結寂靜

六

堅實而寧靜的大地上

一線游絲般的火光

無緣由地發亮

沒有什么時刻

是它的開始

沒有什么時刻

是它的終結

它曾斷續地熄滅

卻從初生時燃燒

源自人所不知的深處

像巖石間的茸茸綠草

像近在咫尺的

云山霧海的幻影

七

無數次于睡夢中回歸

寧靜的大地

仁厚而黑暗的存在

未出生之前的故鄉

在無數次沉默中聽見

寧靜的大地的呼喚

猶如永恒的印記

使時光流逝中

變得瑣碎的萬物

輕如飛絮

浮冰終會于季節的盡頭融化

之后

是波瀾不能走近的——

寧靜的水

八

寧靜的大地

當我是一朵山花

我在人跡罕至的幽谷中

發出空曠的呼喚

思慕著

于無限的升騰中趨向你

而幸獲得——

解脫與歡欣

我期待著那一刻

金光如雨降落

花蕾綻開似的遺忘中

鎖鏈般拖墜著的幻影

冰消雪融

然而

此時

只見來自異鄉的喧囂

九

當我潛入黑暗深處

寧靜的淵潭里

那沒有路的所在

有白百合花般

不可見的光

處處盛開

十

雪蓮般淡白的花朵

如裂冰

層層披離

碎水晶似的冠萼

寒冷的荒巖

針尖形的根系之下

遙遠處

是寧靜的大地

深不可測

而這野逸的高原

凍云低垂的空寂中

凝結一葉一葉淡白的雪蓮

★基金項目：本文系河南中醫藥大學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培育項目“佛學與宋代理學關系研究”（項目編號：MP2015-59）的研究成果。

（責任編輯 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