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邏輯與彼邏輯之異同

石通政

摘 要：邏輯極少以一門專業學科的身份出現在大眾視野，故而顯得尤為神秘。但是它總是以另外一種姿態影響著人們的思維，讓人覺得極為重要。這就形成了理論性研究的邏輯和日常生活中應用的邏輯，這兩種邏輯最為相似的一點就是都在試圖從具體內容中抽離出形式化的那部分內容。但這恰恰也引出了兩者根本不同的地方，前者抽離地更為徹底，而后者只是一定程度地抽離，其“抽離”出的那部分形式化的內容與具體內容仍密不可分。

關鍵詞：邏輯概念;邏輯應用;

作為一名邏輯學專業的學生，總是被別人問到“學邏輯的，邏輯思維能力是不是很強？是不是能像福爾摩斯一樣破案？”此類的問題，再結合筆者對日常生活中“邏輯”一詞的使用情況的觀察，發現邏輯學中的邏輯概念與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邏輯概念具有較大的差異。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兩種邏輯分別對應邏輯學的兩個板塊，即當代邏輯與邏輯應用，所以兩者之間也有一致的地方。

一、邏輯概念之異同

邏輯學中的邏輯概念具有以下四種含義。

一是對某些人工形式語言的數學性質的研究。這些人工形式語言包括一階或二階形式語言、模態語言、范疇語法等。例如一階形式語言，主要由字符表、形成規則、語句形成規則等構成。這種語言一般作為框架用于研究推理和論證。這種意義上的邏輯與日常生活中使用的“邏輯”幾乎沒有關聯。

二是邏輯是對有效推理（尤其是自然語言中的有效推理）規則的研究①。日常意義的“邏輯”主要與這種含義的邏輯形成聯系，要理解它們之間的差別，首先要理解具體思維和有效論證之間的一種平行關系。具體思維是基于一定的目的有賴于具體事實形成的思維過程，有效論證則為正確思維提供了正確的思維法則，而在這種平行意義上，正確的思維法則與正確的思維相互匹配。也就是說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的思維過程遵循了正確的思維法則，才能產生正確的思維。

三是邏輯指的是對一類特定的真理或者事實——邏輯真理或邏輯事實的研究。邏輯真理是最一般的真理，從這個層面上來說，邏輯不同于其他具體的科學科（比如數學、生物學等），但是從“邏輯研究的目的在于追求某一特定的真理”這個層面上來看，邏輯又與其他學科相類似。

四是邏輯是指對思想或判斷，或者思想形式或判斷形式的最一般特征的研究[1]。

日常語言中使用的邏輯內涵相對比較豐富，沒有邏輯學中邏輯概念那么純粹。其含義主要表現在日常語言“邏輯”這個詞語的應用上，現總結如下：

第一，泛指群體或個體的思考方式或思維習慣。這種意義上“邏輯”的使用主要見于“男生‘邏輯”與“女生‘邏輯”等詞匯，“你的‘邏輯聽起來很有道理”等句子。

第二，思維能力，即正確、合理思考的能力，更具體地說是對事物進行觀察、比較、分析、綜合、抽象、概括、判斷、推理的能力。具有此種含義的表達有“他狼人殺玩得特別棒，‘邏輯很強！”;或兩者聯用，即“邏輯思維能力”。這種能力一般通過一些特定的實踐活動表現出來。

第三，合乎事物發展規律，合情理。此種含義的表達有“情節設計不合‘邏輯”等。

第四，時間性，層次性，順序性，條理性。具有這種含義的“邏輯”一般用于表達方面，主要體現于表達中一些標志詞的使用。比如說時間性標志詞有“春，夏，秋，冬”等;順序性標志詞有“從前到后”，“從上到下”等;層次性標志詞有“由淺入深”“層層遞進”等;條理性主要表現在形式上分條列點，內容上從不同角度進行思考與表達，面面俱到。以上這些也可以作為“邏輯能力強”的表達表現，如果在表達上做不到以上這些，一般會被評價為“邏輯混亂”。

第五，發展規律或運作方式，或者是事件主體的思維方式及行為目標。在這個意義上使用邏輯一般有“商業邏輯”“金融邏輯”“電競行業背后的運營邏輯”“奧利奧和故宮合作出新包裝背后的邏輯是？”“央行發行數字貨幣背后的邏輯”等。前三者分別指代商業運行規律、金融發展規律、運作方式。后兩者則是奧利奧和故宮合作出新包裝的目的，以及央行發行數字貨幣想要達到的目標。抽象來看也就是事件主體的思維方式及行為目標。需要強調的是這里的思維方式與第一個含義是不同的，第一種思維方式相比于這種來說更加一般，相對穩定，而這種思維方式是具體的，或者說一般在具體的情境中表現出來。

第六，知識的內部聯系與構造。這種含義的表達有“邏輯框架”等。

從以上邏輯概念含義的對比，我們可以看出來兩者之間有很大不同，同時也具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即不管是哪種邏輯都試圖抽離具體內容而凸顯出“形式”化的那部分內容。只是前者抽離地更加徹底，抽離的結果更加具有普適性;而后者只是低程度的抽離，抽離的結果是相對形式化的內容，僅僅在特定的范圍內起作用。然而，從某種角度來看，這一點也恰恰是它們根本不同的地方。

二、形式與內容

邏輯學中的邏輯是形式的，可以從三個方面進行理解。首先，它提供思想規范，詳細些來講就是提供斷定、推理、假設等一切概念活動必須遵循的規范;其次，邏輯概念和法則一視同仁地適用于不同的對象。從這個層面上來講，邏輯既可以作為“普遍的知性運用的邏輯”，又可以作為“特殊的知性運用的邏輯”。而前者包含思維的絕對必然的規則，這就意味著“所有關于它的應用，都可以無視這種運用所可能指向的那些對象的差別”;最后，它完全從思維的語義內容中抽象出來。

邏輯學中的“邏輯”為思維過程中的每一環節提供了必須遵循的規范，換句話說就是為我們提供了思維活動的標準。日常語言中的“邏輯”也有可以作為規范的部分，但是規范作用的發揮被限定在一個具體的范圍內。比如上文中的“時間性，層次性，順序性，條理性”可以作為表達的規范。

邏輯學中的“邏輯”概念和法則一視同仁地適用于不同的對象。就比如說，假言命題P→Q②，其基本涵義為前件P是后件Q的充分條件，如果前件為后件的充分條件，那么前件為真，后件必真。這也就是說，前件為真，后件不能為假。如果前件為真，后件為假的話，那么這個假言命題必為假。這一邏輯事實適用于任何學科。而日常語言中的“思維方式”“發展規律”“運行方式”等卻適用于特定的對象。

再者，從邏輯學意義上來看，假言命題P→Q的真值表如下：

P為真，Q為真，P→Q為真

P為真，Q為假，P→Q為假

P為假，Q為真，P→Q為真

P為假，Q為假，P→Q為真

以上只是僅從邏輯抽象的角度來考慮的，這種抽象不考慮具體內容的聯系，所以P和Q的真假就能決定P→Q的真假。但是在具體思維里，一個假言命題要成立的話，我們還必須考慮到支命題內容之間的具體聯系以及整句話是否具有意義。比如，“如果2+2=4，則雪是白的”這句話前件和后件都是真的，根據真值表來看，整個句子是真的。但是在具體思維里，這句話根本就不具意義，沒法判斷真假[2]。具體思維中或日常語言中“如果…那么…”語句的意義是需要憑借具體知識及經驗來建立的，與內容及內容之間的關系緊密相連。就比如說，“如果外面下雨了，地面將變濕”，前后兩個現象是具有因果關系的。

三、結語

綜上所述，邏輯學中的邏輯是形式的，而日常語言中的“邏輯”是不能脫離具體內容的，這是兩者之間的本質區別。

讓我們回到篇頭，對于別人“學邏輯的，邏輯思維能力是不是很厲害？是不是能像福爾摩斯一樣破案？”這樣的發問，可以說學邏輯的，可能邏輯思維能力是比別人強一點，但是如果僅僅具備邏輯學知識的話，不能做到像福爾摩斯一樣破案，因為邏輯學老師可以教會學生從“張三只有加倍努力學習，才能通過下次考試”推出“如果張三不加倍努力學習，他就不能通過下次考試”;從A∧B，推出B∧A;從B→C，推出AvB→AvC③[2]，卻不能教會我們通過犯罪現場的一些細節推斷出罪犯的年齡、長相、職業等基本特征;從“一種物質可以使石蕊試紙變紅”推出“這種物質是酸性物質”;由一個人的表情、小動作推斷出他的心理活動等等。

邏輯學研究的“邏輯”具有很強的技術性，它的主要目標還是在于為理論研究、尤其是為科學理論研究提供更好的邏輯理論和工具——從這個層面上來看的話，它早已遠遠超出了‘滿足普通人日常需要的眼界[3]。或者說當代邏輯要繞一圈之后才能與普通人的日常需要聯系上。但是我們仍然要重視對邏輯的學習，加強邏輯思維能力的培養。

注釋：

①與這種邏輯意義相關的一個說法是“邏輯研究思維規律”，但是這種“規律”并不是“心理學意義上的人類實際思維的規律，而是正確推理的規律，是獨立于思維主體的心理特質的那些規律”。

②意為如果P，那么Q。P、Q表示語句或判斷。注意：雖然為如果P，那么Q，卻與日常語言中的聯結詞“如果…那么…”是不同的。

③∧，→，v為命題邏輯中的真值聯結詞，分別為合取（…并且…）、蘊涵（如果…那么…）、析取（…或…）。

參考文獻：

[1]朱建平.邏輯哲學與哲學邏輯[M].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2014.

[2]王憲鈞.數理邏輯引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2.

[3]徐明.符號邏輯講義[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