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琳
內容提要:本文對《紅樓夢》中的五個疑難詞語做了新的解證。文章認為“接履”為“獲履”的臆改,“獲履”是有機會走上、得以到達的意思。“根并荷花一莖香”之“莖”應作“水”,“一水香”的說法古詩常見,意為整個水面也浸染了香氣。之“”為“瓠”字之誤,“瓠瓟”同義連文,“瓠瓟斝”是用斝形模子套在瓠瓟上培育加工而成的斝。“點犀”有些版本作“杏犀”,其是非已爭論了半個多世紀,本文判定“點”是而“杏”非。“瓢坎”之義,各家的解釋差別很大,都是根據文意猜測,拿不出可靠依據。戚序本作“刨坎”,但各校本都不采納,本文認為“刨坎”可信。方言中有“刨坎”一詞,義為刨土、干農活。“越發連那小家子刨坎的也跟不上”是說干脆連那小戶人家種田的人都不如。如此理解,文從字順,前人的種種猜測無一靠譜。
《紅樓夢》的語言有兩種成分,作者的敘述語言基本上是文雅的書面語,人物的對白大都是地道的方言口語。方言口語對不熟悉該方言的人來說,往往存在理解上的障礙,消除障礙的簡單辦法就是臆改。如所周知,《紅樓夢》問世后長期以手抄本的形式流傳,手抄就為臆改的“變現”提供了機會。此外,手抄也會產生增衍脫漏、誤識字形等問題。這些因素造成我們今天看到的《紅樓夢》文本中存在不少疑難詞語,雖經眾多學者考辯,但見仁見智,迄無定論。本文擬對其中的五個疑難詞語做出新的解證,是否可取,還請高明鑒之。
《紅樓夢》第一回:“雨村此時已有七八分酒意,狂興不禁,乃對月寓懷,口號一絕云:‘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晴光護玉欄。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士隱聽了,大叫:‘妙哉!吾每謂兄必非久居人下者,今所吟之句,飛騰之兆已見,不日可接履于云霓之上矣。可賀!可賀!’”這里的“接履”不少版本都是這么寫的,如甲戌本、庚辰本、程高本等。蒙府本作“接獲履”,戚序本作“接步履”,卞藏本作“換履”。周汝昌等校訂《石頭記會真》按云:“此處句法,以‘蒙、戚’為存原狀,他本是減字。唯‘戚’見‘獲履’難通,乃改‘步履’,實不可從。疑本是‘夔履’,行草致訛。皋、夔、伊、望,古之四相,用此以頌雨村騰達也。又,諸本之所以減字處,常因句中忽一字難解,遂徑將此字刪省,以圖省事,為例不少。此處將句法改為‘可接履’者,竟刪去二字,痕跡尤顯。一解:南北朝時有笏頭履,故原當是笏履,音訛為護,又形訛成獲,姑存備考。”周先生說了半天,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按“接履”古有二義。一為拖拉著鞋子。西漢劉向《新序·節士》:“有餓者蒙袂接履,貿貿然來。”二為相繼、接著。清錢謙益《策五道·第五問》:“士業已不自輕,而上終不重士,有接履而去耳。”這兩個含義在《紅樓夢》中都講不通,“換履”“步履”“夔履”“笏履”諸文也都牽強難通。今謂原文當是作“獲履于云霓之上”。“獲履”是有機會走上、得以到達的意思。如五代杜光庭《廣成集》卷十五《南斗北斗醮詞》:“臣夙資善貺,獲履昌時,沐浴皇風,稟承玄化。”宋劉敞《公是集》卷四十四《與運使太博啟》:“某恪居賤局,仰庇洪庥,曾不獲履幕下之清塵。”宋佚名《宋朝大詔令集》卷一百二十三《典禮八·夏祭禮畢德音(政和七年五月二十五日)》:“顧惟菲德,獲履至尊,永言紹述之圖,敢怠夤恭之志。”宋邵雍纂輯、明陳士元增刪《夢林玄解》卷五“迎送佛仙僧道”占:“或夢之來送者,主自身獲履善地。”明劉春《東川劉文簡公集》卷二十《書少師馬公史夫人祭文后》:“退居一室,左圖右史,百無所玩好,意泊如也。繼獲履仕途。”“不日可獲履于云霓之上矣”是說不久將行走于云霄之上,比喻很快能做上高官。蓋抄手不解“獲履”之義,故紛紛加以修改。
《紅樓夢》第五回《金陵十二釵副冊》中香菱的判詞是:“根并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自從兩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鄉。”大多數版本的文字都是如此。“根并荷花一莖香”是說芙蓉的根、花及莖都有清香,亦即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香氣。詩意固然通暢,但這是一首七絕,按照格律要求,“一莖香”應為“仄仄平”,而“莖”為平聲,不合要求。舒元煒序本“莖”作“水”,“水”是仄聲,符合格律,但目前只被個別排印本采納。如《石頭記會真》就采信“水”字,周汝昌加按語云:“根并荷花一水香,諸本多作一莖香者,平仄失調,知其非是(莖是平聲,在此失律)。況此句恐亦系后文結局,非泛語也。”曹雪芹是創作格律詩的高手。第二十六回中香菱拜黛玉為師學作格律詩,黛玉就給香菱講了一番起承轉合、平仄虛實的道理,這實際上是作者在格律詩創作上的心得經驗,所以作者一般不會犯“失對”錯誤的,原文應該作“水”。
那么,“根并荷花一水香”該如何理解?于振中、雷子解釋說:“菱與蓮同根相生一起在水中飄香。”這種理解恐不妥帖。我們來看前人詩句中“一水香”的說法:
立馬千山暮,回舟一水香。(唐杜甫《數陪李梓州泛江有女樂在諸舫戲為艷曲二首贈李》其二)
荷翻一水香,柳散滿階影。(宋韓淲《夏日集報恩僧寺同莊賢良諸公分韻得餅字》)
棹發千花動,風傳一水香。(明常倫《采蓮曲》)
桂棹沿回一水香,秋風吹冷芰荷裳。(明黎民表《臨壑荷香》)
城晚舟回一水香,被花惱徹只顛狂。(明程嘉燧《朝云詩五首》其五)
谷口秋云薄,芙蓉一水香。(明陸澩《隱學寺》)
藤蘿挾瞑群峰壯,蘭芷將風一水香。(明王世貞《沈同守過我山園要常廣文陸太學共集頗極登泛之樂沈以四詠見貽僅酬其二》其二)
風吹一水香,百花漾其中。(清施閏章《客中獨酌偶和陶公飲酒》十七)
上面這些詩句,除了杜詩的“回舟一水香”說的是船上濃妝艷抹的女樂使江水也飄香外,其余說的都是盛開的鮮花使水面散發幽香,其中有四句描寫的是荷花。“根并荷花一水香”的說法跟上面這些詩句意思相仿,是說芙蓉的根和花使得它生長的水也浸染了香氣,用夸張的手法表現了荷花的清香四溢,對荷香的強調程度比“根并荷花一莖香”更重。蓋傳抄者不解雪芹原文“一水香”之意,故臆改作“莖”。
《紅樓夢》第二十八回:“如今誰承望姑娘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里,三日不理,四日不見的,倒把外四路兒的什么‘寶姐姐’‘鳳姐姐’的放在心坎兒上。”陸澹安《小說詞語匯釋》:“外四路,外面的,有‘不親近’的意思。”周汝昌主編《紅樓夢辭典》:“外四路,指關系疏遠的不親近的親屬。”《漢語大詞典》:“外四路,謂關系疏遠的。”各家釋義按之《紅樓夢》的語境,大致可取,但理據不明。
有些人認為“外四路”即“外四家”。馮其庸、李希凡主編《紅樓夢大辭典》增訂本:“外四路的,指外來人、關系較遠的人。亦作‘外四家兒的’,《金瓶梅》21 回亦有此語。”“外四家兒”見于《金瓶梅詞話》第二十一回:“俺每是外四家兒的門兒的外頭的人家。”這是西門慶到孟玉樓臥房歇宿時潘金蓮對孟玉樓說的嫉妒話。“外四家”的確切含義及理據也沒有定論。姚靈犀:“外四家兒,言非直系親屬也。”魏子云:“外四家兒的,意為不是親人,或為非直系親屬。通常北方人習說:‘五服(孝服)以外的人。’”白維國:“外四家兒,血緣關系疏遠的親眷,借指關系疏遠。”解釋大同小異,都未能落實“外四家”的具體所指。
丁朗提出兩種解釋:
(1)從北京的城市布局來看,最中心是皇帝居住的紫禁城,其外是皇家專用的皇城,再外才是所謂京師五城里的中城。中城分布在皇城的四外,可以視為內四家。那么,分布于北京中城之外的北京東、西、南、北四城,不就是所謂的“外四家”了么?在嘉靖末年修建北京外城之前,“外四家兒的門兒外頭”,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京師九門之外。潘金蓮自稱是居住在九門之外的人家,乃是極言其距離皇帝、距離中心的遙遠,是得不到皇帝恩澤的人物:一方面暗含著妒意,一方面也是對孟玉樓的一種揶揄與諷刺。
(2)從明朝的京衛軍軍史的角度來看,朝廷總是挑選一部分精銳部隊專門從事軍事訓練,而把其余的軍隊稱為“老家”,“多雜派工作,……與田夫無異”。正德間,“流寇起,邊將江彬等請調邊軍入衛,于是集九邊突騎、家丁數萬人于京師,名曰‘外四家’。”(見《明史·兵志》一)為什么要叫“外四家”呢?據《明史·佞幸傳》,江彬“欲藉邊兵自固,因盛稱邊軍驍悍勝京軍,請互調操練,……于是,調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軍入京師,號‘外四家’,縱橫都市。每團練大內間,以角抵戲,帝戎服臨之,與彬聯騎出,鎧甲相錯,幾不可辨。”皇帝給予“外四家”如此的恩寵,作為“外四家兒的門兒的外頭”的那些所謂的“老家”們,心中的滋味是不難想象的。潘金蓮的這句繞口令,也許正是當時那些“老家”們私下流傳的牢騷話。
比較以上兩種答案,我更傾向于后者。因為,它不但提供了“外四家”這個專有名詞,而且與《金瓶梅》的產生時間發生了內在的聯系。這部小說創作于嘉靖年間的可能性是極大的。其作者很可能在正德年間生活過,同時,他又比較熟悉軍隊的生活,因而,完全有可能拈來這句牢騷,用以表達潘金蓮此時此刻的心跡。
第二種解釋可以信從。“外四家”在明清文獻中多有記述。明何喬遠《名山藏》卷九十三《江彬》:“彬時以武事歆上,請調遼陽、宣府、大同、延綏四路軍入操西內教場,上戎服臨觀之,炮銃之聲不絕中禁,或時為角抵戲,手搏虎圈。人號邊軍為外四家,其軍悉縱橫恣睢市井間,都人苦焉。”明徐復祚《花當閣叢談》卷一《江彬》:“時毅皇好武,彬因時時談兵事,高自稱許,遂有寵,賜國姓,與毅皇同臥起,或時搏虎為樂。又取遼陽、宣、大、延綏四鎮兵入內教場操練,都人號為外四家。”清初毛奇齡《武宗外紀》:“上初好武,特設東西兩官廳于禁中,比之團營。后江彬、許泰皆以邊將得幸入豹房,乃立內教場,別為都署,東官廳以太監張忠領之,西以許泰領之。有神周者,嘗以罪坐謫,今以附泰復官,得進用。未幾,益以劉暉。四人者,皆賜國姓為義子,名四鎮兵,又名外四家兵,而以江彬兼統之。”從這些記述我們知道,“外四家”是從遼陽、宣府、大同、延綏四地調入京城的軍隊,分別由江彬、許泰、神周、劉暉四人統領,故稱“外四家”。因受明武宗的寵幸,外四家“悉縱橫恣睢市井間”,聲名顯赫。明清時期的文學作品中也常提到。明王璜《云中歌》(清朱彝尊《明詩綜》卷三十九):“潮涌云屯外四家,操回馬首帶金花。行人莫笑應州小,武廟當年駐翠華。”明何景明《點兵行》(《何大復先生集》卷十四):“四家驍健三千人,出入扈從圍龍虎。”清史夢蘭《全史宮詞》卷二十:“中外爭夸時世裝,四家兵甲盡衣黃。至尊新署將軍號,過錦頻開內教場。”《金瓶梅詞話》中用“外四家兒”指代受寵幸的人家,用“外四家兒的門兒的外頭的人家”表示不受寵幸、關系疏遠的人家。可見將“外四路”等同于“外四家”是有問題的。
不過,“外四路”的說法很可能跟“外四家”同出一源。“四家兵”也叫“四路軍”“四路兵”。《明實錄·明武宗毅皇帝實錄》(紅格鈔本)卷一百九十七:“彬常以武事歆動上意,調遼陽、宣府、大同、延綏四路軍入西內操練,號外四家。”上引《名山藏》中也稱“四路軍”。《明實錄·明世宗肅皇帝實錄》(紅格鈔本)卷七:“奏調遼陽、延綏、宣、大四路兵入內簡練,號外四家。”既然“四家兵”可以稱為“外四家”,“四路兵”自然也可以稱為“外四路”。學界公認《紅樓夢》的創作深受《金瓶梅》的影響,語言方面也是如此,不少始見于《金瓶梅》或《金瓶梅》特有的詞語都在《紅樓夢》中加以運用。如《紅樓夢》第八十回:“死娼婦!你這會子做什么來?撞尸游魂!”“撞尸游魂”始見于《金瓶梅》崇禎本第一回:“你也便別要說起這干人,那一個是那有良心和行貨?無過每日來勾使的游魂撞尸。”第二十一回:“又不知勾引游魂撞尸,撞到多咱才來。”《紅樓夢》第二十六回:“千里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筵席。”始見于《金瓶梅詞話》第八十回:“自古千里長棚,沒個不散的筵席。”《紅樓夢》第七十一回:“何曾不家去的,如此這般進來了,又是個齊頭故事。”“齊頭故事”始見于《詞話》第二十回:“尖頭丑婦磞到毛司墻上,齊頭故事。”用“外四家”表示親疏關系僅見于《詞話》,用“外四路”表示親疏關系僅見于《紅樓夢》,所以我們有理由推斷“外四路”是“外四家”的套用,只是將《詞話》“外四家兒的門兒的外頭的”整體的意義截取為“外四路”,正如將“風馬牛不相及”截取為“風馬”一樣。這樣解釋,“外四路”的確切含義及其理據全都落實了。





其三,古代有“瓠瓟”連文的用例。宋葛立方《韻語陽秋》卷十九:“《酉陽雜俎》載賈鏘家蒼頭能別水,常乘小艇于黃河中以瓠瓟接河源水以釀酒,經宿酒如絳,名為昆侖觴,是又紅酒之尤者也。”清張應昌《彝壽軒詩鈔》卷七《晚秋偕滋伯絅士西溪看蘆花余與絅士宿交蘆庵復泛月蘆中分韻得交字》:“對影且爛醉,大白傾瓠瓟。”




圖1 北京故宮收藏的清宮金斝

圖2 商代晚期獸目紋斝
《紅樓夢》第六十三回寫賈蓉調戲他的姨娘尤二姐,“尤二姐便紅了臉,罵道:‘蓉小子,我過兩日不罵你幾句,你就過不得了,越發連個體統都沒了。還虧你是大家公子哥兒,每日念書學禮的,越發連那小家子瓢坎的也跟不上。’”“瓢坎”是什么意思,至今不得其解。馮其庸、李希凡主編《紅樓夢大辭典》中解釋說:“小家子瓢坎,從上下文意看,是‘大家公子哥兒’的反語,但意思更重而穢。‘瓢坎’似為雙關隱語,義涉淫穢,可參見《金瓶梅》第四回。”該辭典2010 年出了增訂本,但這一條的解釋一字未改。傅憎享《金瓶梅隱語揭秘》中說:“‘瓢坎的’學界久未獲釋,日本學者緒方一男《紅樓夢詞語匯釋》以為是女性同性戀之變態行為。非是。此變態行為語為‘卡瓢’,而非‘瓢坎’。兩者雖異,然瓢代指女陰則同。大連有市罵‘反養的’,可為‘瓢坎的’直解。”周定一主編《紅樓夢語言詞典》的解釋是:“瓢坎的,流氓;下三爛兒。”汪正楚校注《真本紅樓夢》注為:“瓢坎的:呆頭呆腦。”各家的解釋差別很大,都是根據文意猜測,拿不出可靠的依據。
大約鑒于“瓢坎”的難解,有些排印本干脆就刪除了,如中華書局2009 年校注本、沈陽出版社2010 年張福昌點校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1 年裴效維《紅樓夢全解本》等。
檢索古今文獻,“瓢坎”僅此一見,且字面上也無法理解,疑心字有訛誤。《紅樓夢》戚序本此處作“刨坎”,但各校本都不采納。俞平伯的《紅樓夢八十回校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 年)以戚序本為底本,他把底本的“刨坎”改為“瓢坎”,校記云:“‘瓢坎的’——從己、庚、晉;原‘刨坎的’。”一些學者認為戚序本是曹雪芹臨終前的一種《紅樓夢》抄本,源出較早。我們認為原文應以戚序本的“刨坎”為是。“坎”有土塊的意思。孫國文主編《內鄉民俗志·謠諺》:“立夏犁地不帶耙,準備種麥打坎垃。”謝佐主編《青海風俗》:“男人們駕牲口拖耙(馭手站耙上)松土,女人們則打坎垃。”“打坎垃”指打散土塊,是播種前的準備工作。“刨坎”指翻松土塊。李滿天《李滿天短篇小說選》:“玉會扶犁,江牙在后面撒種,其他幾人有的撥糞,有的刨坎平地。”由于“刨坎”是種田常見的工序,所以引申為泛指用鎬頭等工具勞作。米成《繁峙方言俗語匯編》:“刨坎,使用鎬等工具勞作。”“刨坎”是個動詞,所以《紅樓夢》中說“刨坎的”,義為種田的,鄉下人,“的”字不可缺少。一些版本刪改為“越發連那小家子的也跟不上”,“的”字留在那里,文意就不通了。“越發連那小家子刨坎的也跟不上”是說干脆連那小戶人家種田的都不如。如此理解,文從字順,前人的種種猜測無一靠譜。
那么,“刨坎”是如何變成“瓢坎”的呢?這跟《紅樓夢》抄本的形成過程有關。《紅樓夢》抄本流傳到社會上后,大受歡迎。程偉元在程甲本的序中說:“好事者每傳抄一部,置廟市中,昂其值,得數十金,可謂不脛而走者矣。”一部抄本能賣上數十兩金子(或銀子),這對想賺錢的人來說誘惑力實在太大了。他們花重金搞到一部抄本,然后雇人抄寫。為了一次多抄幾份,就采用一人念底本、多個抄手聽寫的方法,這就難免產生音誤,傳世抄本中有不少音誤字就是這樣造成的。如庚辰本第七十六回:“影是只有一個魂字可對”“我竟要擱必了”“冷月葬死魂”,其中的“是”“必”“死”分別是“字”“筆”“詩”的音誤。“瓢”與“刨”讀音近似,“瓢”正是抄手誤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