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違反合作原則視角分析綜藝節目《天天向上》的言語幽默

黃雅琦

摘 ? ?要： 本文以湖南衛視著名綜藝節目《天天向上》中的會話材料為研究對象，從違反合作原則的角度分析會話中的言語幽默，由此探究違反合作原則在言語交際中產生的幽默效果。

關鍵詞： 合作原則 ? ?天天向上 ? ?言語幽默

一、合作原則

合作原則是美國著名語言學家Grice在著作“Logic and Conversation”（1975）中提出的、用于解釋會話的理論，它分為四個次準則，即：量準則、質準則、關系準則、方式準則。“合作原則要求每一個交談參與者在整個交談過程中所說的話符合當時交談的目的和方向”①（63-64）。

在實際的言語交際中，人們不一定總是遵守會話準則的要求，有時說話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會打破其中一條或多條準則，產生言外之意，受話人通過推導就能發現其中的會話隱含義。會話原則的違反有時可以達到幽默的效果，有利于談話雙方交際的進行。

《天天向上》是湖南衛視于2008年推出的以訪談、游戲、即興短劇為主的一檔大型脫口秀節目，旨在用豐富的形式傳播中國的禮儀文化，讓國民在娛樂嬉笑之余感受中華傳統美德的精髓。目前，該節目的主持人有汪涵、錢楓、大張偉、王一博四人。該節目每一期都會邀請嘉賓來到現場和主持人、觀眾進行互動。節目主持人和嘉賓的會話輕松幽默，常令觀眾捧腹大笑，有較高的收視率。

本文選取《天天向上》這個節目的言語材料為研究對象，主要是基于以下幾點原因：首先，《天天向上》是一檔脫口秀節目，每一期節目都會產生豐富的言語材料，語料新穎，貼合當下的語言使用情況，且便于收集和分析;其次，在該節目中，以汪涵為首的主持人團隊的語言風格以幽默詼諧見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和參考意義;最后，主持人和嘉賓之間的交際內容比較口語化、生活化，更能反映生活中的言語實際。

合作原則是語用學研究中一個重要的理論，運用這一原則分析語言材料的文獻不勝枚舉，一些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中的言語材料常常成為研究對象，足見這一理論在學界擁有的廣泛的接受度。關于《天天向上》的語言學研究，在知網上能夠查到的文獻有6篇，其中賀玉婷《關聯視角下〈天天向上〉中的言語幽默研究》（2016）、成倩《從〈天天向上〉看認知語境的構建與功能》（2015）分別從關聯理論和認知語境的角度對節目中的言語材料進行分析。陸葉、何偉《析電視脫口秀節目〈天天向上〉中的會話重復現象》（2015）從會話重復的角度分析節目中的言語重復現象達到的“幽默、調侃”的效果及其產生的原因。葛立賀《合作原則的違反與綜藝〈天天向上〉中的言語幽默》（2015）、劉美健《從違反合作原則解讀脫口秀節目〈天天向上〉中的幽默》（2015）兩篇文章從違反合作原則的角度對《天天向上》的言語幽默進行闡述。兩篇文章都從違反合作原則的角度對節目中的言語片段進行分析，找出幽默產生的原因。葛文相對簡短，對相關言語材料的分析比較簡略;劉文的分析相對詳細，對合作原則的闡述比較詳盡，但選取的言語片段較少，結論下得略顯倉促。兩篇文章都以三年前的節目內容為例，言語材料相對陳舊。在網絡語言快速變化的當今社會，人們的口語快速發生變化，用經典理論解釋新的言語材料十分有必要，因此本文選取2017年—2019年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十期《天天向上》的內容為研究對象，截取節目中令觀眾發笑的言語片段，對其中的言語幽默進行分析。

本文摘錄《天天向上》節目中的會話片段，將主持人和嘉賓的幽默會話轉寫成文本，運用Grice的合作原則理論，分析節目主持人和嘉賓的會話過程中違反合作原則四個準則的具體表現和由此達到的幽默效果，并探究違反合作原則在言語交際中的語用效果。

二、合作原則的違反及幽默效果

（一）量準則的違反

量準則要求所講的話達到所要求的詳盡程度，即所說的話實現交談目的所需要的信息且不超出實現交談目的所需要的信息，違反量準則即發話人提供的信息不足或過量。《天天向上》節目中違反量準則的片段如下：

（背景：一個提問環節，汪涵提問）

汪涵：所有密碼都一樣，還經常忘記各種登錄密碼，有還是沒有？

（嘉賓和觀眾舉手）

錢楓：全都有啊？

汪涵：我沒有啊。

馬蘇：因為你沒有密碼？

汪涵：我沒有密碼。

瞿穎：你是用鎖的是吧？你還是用鎖的、鑰匙的。

汪涵：你們家才放地窖里呢，我是全交給樂姐（汪涵的太太）了，我才不管這些煩心的事兒呢，但是想起這事兒就傷心。

這段對話中主持人和嘉賓就個人密碼的問題進行討論，在提出的問題得到了嘉賓和觀眾的回應后，錢楓又問了一次“全都有啊”，這個時候汪涵回答“我沒有”，通過后面的回答可以看出：汪涵這一回答并沒有提供充足的信息，違反了量準則中“提供的信息要足量”的要求，他的回答讓大家誤以為他沒有銀行卡，沒有密碼，由此讓其他嘉賓對他的財務管理產生了好奇心，開始提出不同的假設。大家開始猜測他是不是把錢鎖在柜子里時，他先是反駁了瞿穎的話，又補充說自己是把錢留給自己的太太保管，并且說自己一想到這件事就傷心。在這一段對話中，汪涵只要說自己的錢是太太保管的，已經可以解釋他為什么沒有密碼了，然而他在說出原因之前先加了一段看似無關的反駁，在解釋原因后又補充說道自己很傷心，這違反了量準則中“信息不過量”的要求。觀眾在聽完這一對話之后可以推導出：汪涵之所以沒有密碼，是因為把錢全都交給自己的太太保管，從他最后一句話“一想起這事兒就傷心”，觀眾可以知道汪涵對于自己沒有掌握家庭經濟大權這件事有些無奈，但出于對太太的信任和尊重，依然愿意把自己的存款交給太太保管，這和大多數成家后把經濟主動權交給自己太太的丈夫的遭遇是一樣的，容易讓觀眾聯想到自己的遭遇并自嘲，引發觀眾的笑聲。這一對話中汪涵違反了量準則，不僅達到了幽默的效果，還有利于汪涵塑造好丈夫的形象，贏得觀眾的喜愛和贊賞。

（二）質準則的違反

質準則要求保持話語的真實性，不說自知不真實或缺乏證據的話，違反質準則就是故意說一些不合事實的話。違反質準則有時會產生幽默的效果，例如節目中的片段：

汪涵：他們配音演員有一個外號叫“棚蟲”。

大張偉：對，是，就干活兒。

汪涵：我的天！有時候一整天都要住在那里，二十四小時！

邊江：那太夸張了。

汪涵：我還不是為了形容你們辛苦。

邊江：哦，對對對，我們一住就是一個星期！

在這段對話中，汪涵故意把配音演員的工作說得很辛苦，在此之前他并沒有真正了解過配音演員的工作環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錄音”有明顯的夸張痕跡，違反了“不說不真實或缺乏證據的話”的要求。在他說完后，配音演員先否定了這一說法，經過汪涵的提示又順著他的話繼續夸大了配音演員的辛苦，說配音演員在配音的時候會在錄音棚里住一星期。配音演員邊江說出這些話時自知是不真實的，同樣違反了質準則，產生了幽默的效果，令觀眾忍俊不禁。

又如：

汪涵：您是什么時候開始寫歌和唱歌的呢？

毛不易：唱歌是一直都很喜歡唱的，然后直接開始寫是去年三四月份的時候。

汪涵：一個什么樣的事情讓您把自己的想法凝聚成文字變成歌詞？

毛不易：可能就是閑的時間變多了吧，朋友也都不在身邊。

汪涵：醫院也沒什么病人……

（眾人笑）

汪涵：那是好事兒！醫院沒有病人是好事兒！

大張偉：而且得病的朋友還能心胸寬廣一些，給病人唱唱歌。

毛不易：其實也不會。

汪涵：唱完以后病情都加重了，不愿意出院。

這一期節目的嘉賓毛不易是一個內向的歌手，曾在醫院當過實習男護士，主持人在聽完毛不易的回答后說“醫院沒有病人”，觀眾通過推導可知：醫院是不會沒有病人的，除非是毛不易曾經實習過的地方是一家很差的醫院。但是現場的人都不知道毛不易曾經實習過的醫院是怎樣的，汪涵的話違反了“不說自認為是不真實的話”的要求，觀眾通過他的話產生了主觀的聯想，認為毛不易所在的醫院很差，從而大笑。接下來大張偉說毛不易為病人唱歌，汪涵回答“聽完以后病情都加重了”，他并不知道毛不易是否真的給病人唱過歌，卻斷定聽完毛不易唱歌的病人病情都加重了，還不愿意出院，這違反了“不說缺乏證據的話”的要求，達到了幽默的效果。觀眾聽完后可以推導出汪涵是在調侃毛不易唱歌不好聽，并且根據當時的語境可知汪涵并無惡意，這樣說是為了節目效果，從而忍俊不禁。

（三）關系準則的違反

關系準則要求說的話要有關聯，違反關系準則就是發話人提供的信息與受話人需要的無關。有時候無關的信息會達到了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例如：

錢楓：涵哥，據我所知，在座這四位優秀的配音演員來頭都不小！

大張偉：這頭都不小。

汪涵：對，來的頭都是不小的。

錢楓：對，你看看這位沈老師（配音演員沈磊），和我差不多。

沈磊：比你還是差一點的。

這段對話中錢楓所說的“來頭不小”是指那些來到《天天向上》舞臺上的嘉賓都是配音界有名的配音演員，而大張偉和汪涵故意把“來頭不小”曲解為配音演員的頭都不小，頭的大小和“來頭不小”沒有意義上的聯系，違反了關系準則，引發了觀眾的笑聲。

又如：

汪涵：成為你們這樣的特別優秀的青年配音演員當中的翹楚，第一步應該做什么？

邊江：一般剛入行的新人都是從配“群雜”配起的。

錢楓：什么叫“群雜”？

邊江：“群雜”就是比方說……

汪涵：雞雜什么的，魚雜、豬雜呀我都知道。

在這一對話中，邊江說的“群雜”是指為電影中的群眾演員配音，在錢楓問到“什么是群雜”時，汪涵說的“雞雜、魚雜、豬雜”都是動物的內臟，觀眾們通過簡單的分析就會知道汪涵說的“雞雜、魚雜、豬雜”和配音演員說的“群雜”沒有關系，汪涵的回答違反了關系準則，由此達到了幽默的效果，引起了觀眾大笑。

（四）方式準則的違反

方式準則要求說話要清楚明白，避免晦澀、歧義、啰唆、沒有條理，交際中違反了方式準則，就有可能產生歧義，達到幽默的效果。例如：

汪涵（對沈磊）：您跟錢楓好像是校友？

錢楓（對沈磊）：師哥！

沈磊：沒，我們是老相好。

錢楓：哈哈……

沈磊：我們在將近十年前同居過一個多月。

錢楓：這個“料”可是很大的，沈老師。

這段對話中，沈磊在回答汪涵的問題的時候，沒有直接說自己到底是不是錢楓的師兄，而是說他們是“老相好”，后面又說他和錢楓同居過一個多月。“老相好”這個詞一般是用在男女朋友之間，沈磊用這個詞形容自己和錢楓的關系，讓人產生誤會;“同居”在一般語境中也是用來形容男女朋友關系的，沈磊沒有清楚明白地交代自己和錢楓的關系，違反了方式準則，觀眾由此可以推斷沈磊和錢楓關系不一般，沈磊是在用幽默的方式來形容他們的關系，從而發出了笑聲。經過后面的對話可知：沈磊和錢楓是校友，且十幾年前在大學剛畢業時住在同一個出租房里，這就是所謂的“老相好”“同居”的來歷，觀眾聽完不禁哈哈大笑，體現了沈磊言語的幽默。

又如：

汪涵：你本身是學這個專業（配音演員專業）的？

邊江：我是電影學院02級“表配班”，我跟艾倫是一屆的。

艾倫：今天見到一個老同學。

大張偉（對艾倫）：你們倆一屆的？他怎么比你年輕那么多？

艾倫：有嗎？

汪涵（對艾倫）：感覺人家是一屆你是八屆，差太遠了。

在這段對話中，艾倫和邊江都是電影學院同一屆的學生，在二人“相認”后，大張偉直言艾倫比邊江顯老。汪涵接著說邊江是“一屆”，艾倫是“八屆”，“一”和“八”的對比首先回應了大張偉說的“艾倫比邊江老”這一句話，同時“八屆”又和“八戒”同音，使言語中產生歧義，暗含他對艾倫外貌的調侃，違反了方式準則中“避免歧義”的要求，達到了幽默的效果。

三、結語

通過摘錄《天天向上》幾期節目中的多段會話，分析言語中違反合作原則中量準則、質準則、關系準則、方式準則的具體表現，我們發現：幽默的產生與合作原則的違反有著密切的關系。在具體的語境中，違反合作原則的不同準則會產生會話隱含義，達到幽默的效果，是語言在語境中的具體的使用現象。在日常交際中，適當地違反合作原則能使談話雙方的對話變得幽默、生動、有趣。作為一檔脫口秀節目，《天天向上》的節目主持人巧妙地違反合作原則，使節目的談話環節變得幽默詼諧，笑料百出，讓觀眾在觀看節目的過程中體會到語言的魅力。

注釋：

①李捷，何自然，霍永壽.語用學十二講[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

參考文獻：

[1]李捷，何自然，霍永壽.語用學十二講[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

[2]葛立賀.合作原則的違反與綜藝《天天向上》中的言語幽默[J].時代教育，2015（11）.

[3]劉美健.從違反合作原則解讀脫口秀節目《天天向上》中的幽默[J].長春教育學院學報，2015（24）.

[4]楊倩.合作原則與言語幽默的理解[J].科技信息，200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