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小熱昏”的生態現狀考察

摘要：江蘇“小熱昏”形成于清末，曾流傳于蘇州、無錫、常州、揚州及南京、鎮江等地。現今，無錫、常州兩地的“小熱昏”仍有遺存，蘇州“小熱昏”瀕臨消失，揚州、南京、鎮江地區的“小熱昏”已經失傳。總體來看，江蘇“小熱昏”的傳承區域已大幅萎縮，各地政府對“小熱昏”的扶持不夠、保護效果不佳，“小熱昏”傳承人存在青黃不接、保護與培養乏力等問題。

關鍵詞：江蘇“小熱昏”? ?現狀考察? ?問題

中圖分類號：J0-05?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1008-3359（2020）08-0174-03

“小熱昏”俗稱“賣梨膏糖的”，是蘇南地區的民間曲藝。“小熱昏”說、唱結合，形式自由簡潔，常以單檔或雙檔表演，說唱內容以時事新聞和故事笑話為主，唱詞通俗詼諧，表演風趣幽默，深受民眾喜愛。江蘇“小熱昏”最早出現在清光緒年間的蘇州，民國早年流傳到江、浙、滬、皖各地。筆者查閱文獻得知，江蘇“小熱昏”曾流傳到蘇州、無錫、常州、南京、鎮江、揚州等地。受各種因素的影響，現在蘇州“小熱昏”基本消失，南京、鎮江和揚州“小熱昏”已經失傳，常州與無錫“小熱昏”尚有遺存。

一、江蘇“小熱昏”的遺存

常州“小熱昏”是江蘇“小熱昏”的代表。2010年以來，分別被確立為國家級、省級和市級“非遺”名錄，現有各級傳承人7名，民間還有一定數量的觀眾群體。歷代傳人包云飛、吳金壽、范兆余、葉莉莉、洪平、蔡亞鋼、馬枕霞等人在困境中堅持著這門技藝，延續了“小熱昏”藝術在常州的延續。據常州地方史料記載，常州“小熱昏”興盛時期，廣受民眾青睞，是百姓文化娛樂的重要形式。常州“小熱昏”藝人曾走出常州，足印遍及蘇南、蘇中及浙、皖等地。城市的船埠、車站、菜場，農村的集市、廟會上，留下了常州“小熱昏”藝人的身影。歷史上，常州“小熱昏”曾幾經沉浮，一度失傳。自2010年常州“小熱昏”確立為國家級非遺名錄后，政府的重視和投入明顯加強，常為“小熱昏”提供展演的機會。

無錫“小熱昏”源于蘇州，從業者都是第一代無錫“小熱昏”周福林的傳人。周福林藝名“小福林”，20世紀20年代開始在無錫街頭賣糖說唱。周福林的女兒周仁娣和女婿尤茂盛是第二代傳人，后輩傳人還有陶希賢、徐鳳英、楊菊芬、尤洪泉等。目前，無錫“小熱昏”年齡最小的傳人已60歲，沒有年輕人愿意從事這一行業。現在已88歲高齡的周仁娣、尤茂盛夫婦，仍然身體健康，精神矍鑠。憑著對家傳技藝的摯愛，只要不是雨雪天，兩位老人都會到錫惠公園和免費表演“小熱昏”。他們說唱的段子除了先輩留下來的名作之外，還創作了很多結合當前時事的新段子，表演滑稽幽默，令人捧腹，內容寓意深刻。為了不讓“小熱昏”失傳，他們一家三代都在為此努力。每天上午，兩位老人在錫惠公園表演，下午回家做梨膏糖;兒子尤紅泉、女兒尤春仙和孫子尤璐，則在不同的地方設攤賣糖。尤紅泉師傅有時會即興表演一段“小熱昏”，引來眾多好奇者的陣陣掌聲，無錫是唯一還能經常看到“小熱昏”表演的地方。

蘇州“小熱昏”最早出現在清光緒年間，是江浙滬皖“小熱昏”的源頭。當時的買糖藝人周阿福用說唱新聞和笑話的方式售賣梨膏糖，取得了良好的效益。這種說唱賣糖的方式得以延續，傳到了浙、滬、皖和蘇錫常各地。后來，蘇州又有陳少亭、李阿土等說唱藝人以“小熱昏”買糖，生意很是紅火。抗戰爆發后，蘇州“小熱昏”受到時局影響，十余年間銷聲匿跡。新中國成立初期，傳承環境得到改善，在玄妙觀前偶爾有藝人說唱賣糖。20世紀60年代初，還能見到民間買糖藝人的“小熱昏”表演，“破四舊”和文革期間，“小熱昏”表演中斷。20世紀80年代以后，因老藝人年歲增長和相繼去世，“小熱昏”逐漸少見。目前，尚有幾名會說唱“小熱昏”的藝人在世，但由于年事已高已不能表演了。

二、江蘇“小熱昏”考察概述

本項目實施研究后，為了更好地了解江蘇“小熱昏”的現狀，項目組成員分別對常州、無錫和蘇州的“小熱昏”進行了考察，通過看表演、與藝人交流和對民眾訪談的形式，收集第一手信息，了解到了三地“小熱昏”的基本現狀。

2018年6月，項目組到無錫錫惠公園觀看了周仁娣、尤茂盛夫婦的“小熱昏”表演。表演結束后二人進行了采訪，老人介紹說：無錫“小熱昏”藝人和做梨膏糖的都是其父親周福林的傳人，現在的從業者是他們的徒子、徒孫，主要在崇安寺步行街、惠山古鎮等處開店經營，有時根據需要店主會表演“小熱昏”賣糖;無錫“小熱昏”現在是市級非遺，他們是市級傳承人，“小熱昏”受到一定的重視，但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扶持和幫助;無錫“小熱昏”沒有年輕人從業，現在年歲最小的已經60歲了，令人擔憂和惋惜。之后，項目組來到惠山古鎮的“梨膏糖”店，尤師傅告訴我們：現在梨膏糖的生意不好做，買糖的多是本地老年人和少數游客，但銷量不大。好在有“小熱昏”說唱生意會好點，不過做這生意并不是為了賺錢養家，主要是想把先輩們的這份事業延續下去。

2018年至2019年間，項目組分別到常州市天寧區百草梨膏糖店、鐘樓區蔡氏梨膏糖店和天寧區乾盛蘭庭社區，觀看了常州“小熱昏”的表演，并分別與常州“小熱昏”國家級傳承人葉莉莉、常州“蔡天賜”梨膏糖傳承人蔡亞剛進行了訪談。交流中我們了解到：常州最早的“小熱昏”叫周阿根，20世紀20年代由蘇州來常開辟梨膏糖市場，不久收吳金壽為徒，教其做糖和“小熱昏”技藝。同一時期，學藝而成的師弟包云飛也來常州闖市場，他們在常州各自說唱“小熱昏”售賣梨膏糖，形成了常州“小熱昏”的最初格局。新中國成立后，吳金壽很少收徒，而包云飛的徒子徒孫人員甚眾，當今常州“小熱昏”藝人全是“包系”傳人。

葉、蔡二位老師談到：常州現有10多個梨膏糖家庭作坊，多數既會做糖又能說唱“小熱昏”，但現在賣糖已不說唱了;常州“小熱昏”是國家級、省級和市級“非遺”，作為國家級傳承人，葉莉莉老師正在自費籌辦常州“小熱昏”傳習所，已經與常州市飛龍中學合作建立了“小熱昏”實踐基地，培養“小熱昏”傳承人;葉老師的二位弟子馬枕霞和袁小春已羽翼豐滿，多次與師父合作表演常州“小熱昏”。

2019年3月，項目組前往蘇州考察“小熱昏”的遺存情況。張志良，86歲，因年事已高梨膏糖店交給女婿打理。張老從小隨家人學做梨膏糖和“小熱昏”技藝，年輕時就成了蘇州有名的梨膏糖藝人。后來“梨膏糖”受到沖擊，許多做糖人去臨近的上海發展。新中國成立后不久，蘇州一帶就很少有人做梨膏糖了，“小熱昏”也淡出蘇州城鄉。20世紀末老人退休后，在觀前街租店經營梨膏糖。由于多年不說唱，技藝水平已大不如前，所以平常很少說唱賣糖。多年來，張老一直想招徒弟延續這份事業，但未能如愿。幾年前，老人把做糖技藝交給女婿來延續，但女婿只會做糖，不會“小熱昏”。

從張志良老人處我們得知，蘇州城內目前還有二位在世的“小熱昏”的藝人——徐洪發和蔣森涌，徐洪發是張志良的師兄，二人年齡相仿，境遇相似，現在病休在家。蔣森涌七十出頭年紀，是某醫院的退休職工，早年學過梨膏糖和“小熱昏”，退休后重操舊業做梨膏糖，偶爾會說幾句“小熱昏”助興，但近年已不出攤，改在家買糖，也不再說“小熱昏”了。

三、現狀考察反映出的幾個問題

（一）江蘇“小熱昏”的傳承區域已大幅萎縮

江蘇“小熱昏”自清光緒年間誕生以來，流傳到了蘇中、蘇南的廣大地區。

文獻記載：民國初年，揚州“小熱昏”藝人唱著揚州小調在長三角一帶說唱“小熱昏”、售賣梨膏糖;20世紀20年代到解放初期，蘇錫常地區的梨膏糖供銷兩旺，“小熱昏”說唱遍及城鄉;南京和鎮江城鄉常有來自蘇錫常的“小熱昏”售賣梨膏糖，部分當地人曾拜師學做梨膏糖，但由于文化的差異，“小熱昏”卻沒有學到家。

新中國成立后，梨膏糖經營者大多成了廠礦企業職工，他們放棄了梨膏糖營生，“小熱昏”也沒有了生存環境。80年代以后，受各種因素的沖擊，梨膏糖與“小熱昏”失去了生存空間，從80年代末開始，蘇錫常一帶有少數商家在制作梨膏糖，而“小熱昏”已難得一見。揚州“小熱昏”早在解放初期就已銷聲匿跡，現在揚州經營梨膏糖的店主都不會說唱“小熱昏”。而南京和鎮江的梨膏糖經營者只會做糖不會說唱，由于沒有蘇錫常“小熱昏”藝人來賣糖，該地區的“小熱昏”也就絕跡了。

（二）蘇州“小熱昏”瀕臨消失

蘇州是“小熱昏”的發源地。民國年間，蘇州“小熱昏”藝人帶著梨膏糖闖蕩大上海，名聲鵲起，“小熱昏”說唱也傳遍江浙滬地區。筆者近年在蘇州先后采訪了張志良、徐洪發和蔣森涌三位健在的“小熱昏”藝人，知道他們的梨膏糖營生還在延續，張志良的小店在玄妙觀，徐洪發的店鋪在山塘街，他們的生意均有晚輩打理，但晚輩們只會賣糖，不懂“小熱昏”。蔣森涌現在已改在家里賣糖，需要者上門購買，由于銷量不大，多年不唱“小熱昏”了。

據筆者所知，上述三人是蘇州市內僅存的“小熱昏”藝人，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小熱昏”沒有被蘇州市列入非遺保護名錄，幾位“小熱昏”藝人也沒有被列入傳承人加以保護和扶持，加上他們都沒有徒弟延續“香火”，一旦三位老人過世，蘇州“小熱昏”也就消失殆盡了。

（三）扶持力度薄弱，效果不佳

當前，常州市比較重視“小熱昏”的保護與傳承，常州“小熱昏”是國家、省、市三級非遺名錄，有各級傳承人7名。政府每年撥付專項費用加以扶持，協助傳承人創辦了校園傳承基地和傳習所，還積極為“小熱昏”提供展演的機會，創建了良好的平臺。無錫“小熱昏”是省、市二級非遺保護名錄，現有市級傳承人4名。由于無錫“小熱昏”的非遺級別較低，又沒有省級傳承人，因此受到政府的重視與扶持力度小，基本處于自生狀態。但無錫還有一批“小熱昏”的忠實觀眾，尤茂盛、周仁娣、徐月芬、任海林等傳承人仍然堅守著這門技藝，雖然他們年事已高，還堅持常給市民表演。蘇州“小熱昏”既沒有被立項，也沒有確立傳承人，政府很少關注“小熱昏”，民間僅存的幾位“小熱昏”藝人原是生活在底層的企業職工，屬于退休后重操舊業。民眾的興趣在蘇州評彈等其他藝術中，所以蘇州“小熱昏”早已失去傳承條件，藝人們也多年不說唱“小熱昏”賣糖，失傳是必然之勢。

（四）傳承人青黃不接，保護與培養乏力

傳承人的保護與培養是非遺傳承的關鍵。考察得知，江蘇“小熱昏”存在傳承人青黃不接，保護與培養乏力的問題。目前，常州“小熱昏”有國家級和省級傳承人葉莉莉等6人及民間藝人10多人，其中不乏年輕人，形勢尚好。相關部門每年會對他們進行培訓，但培訓以理論為主，實際作用不大。政府對幾位主要傳承人較為重視，扶持也有針對性，但其他傳承人及民間藝人則很少得到關懷。

無錫“小熱昏”的幾位傳承人均已年過花甲，他們憑著難舍的情懷還超守著“小熱昏”，但現實是所有人都沒有徒弟來延續這項技藝。而蘇州“小熱昏”則已消失多年，前文已有涉及，此處不再累述。

綜上所述，通過項目組的實地考察，我們了解到江蘇“小熱昏”的傳承區域已大幅萎縮，蘇州“小熱昏”已瀕臨消失，“小熱昏”傳承人存在青黃不接、培養乏力等問題。希望在往后逐一得到解決，讓江蘇“小熱昏”得以更好的保護和傳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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