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蔚瑋



印度版“李子柒”已經出現,但“李佳琦”還遙遙無期。
李子柒在中國的走紅,影響了鄰國的網紅制造風向。
在印度,同樣來自田間地頭的女孩Arti Sharma在印度短視頻平臺VMate悄然走紅,如今已是一位擁有100萬粉絲的網紅。事實上,越來越多像Sharma這樣的“草根”憑借短視頻社交正在崛起,而推動這場印度造星熱的正是中國互聯網巨頭們。
以阿里巴巴、字節跳動、騰訊、小米為首的互聯網企業,紛紛布局海外短視頻賽道,印度是其中重要一站。
但戰火紛飛的背后,是一場暫時望不到盡頭的燒錢游戲。目前來看,支持海外短視頻運營,依然需要大量“輸血”。印度網紅,中國制造
如何種莊稼,如何扛莊稼,這樣的生活日常也能換來大量粉絲和關注度?面對自己的走紅,清瘦文靜的Arti Sharma有點措手不及:“因為大部分短視頻都是男人們展示如何做農活,而我是女孩,所以大家會特別關注。”
這個不懂英語,表達也算不上流暢的印度版“李子柒”,她的走紅讓旁人看來頗為詫異——用手機拍下自己在田間勞作的視頻,然后上傳,很輕松就能換來諸多粉絲的關注和不少打賞。
同樣的故事還發生在印度家庭主婦Pooja身上。她通過拍攝短視頻教大家搭配印度傳統服飾紗麗,一年多賺了約20萬盧比,相當于2萬元人民幣。
看似簡單的走紅路徑背后,離不開中國專業短視頻平臺“高難度”的操盤運作。
按照日本軟銀創始人孫正義提出的“時間機器”理論,不同國家,包括美國、日本、中國、印度,因為各自處于不同的IT行業發展階段,先在發達國家開展業務,等時機成熟再到欠發達國家賺錢,就像坐上時間機器一樣。
2016年,短視頻在中國爆發,并逐步形成成熟的商業模式。2年后,短視頻在印度迎來爆發期,一輪廝殺后,正式進入寡頭爭霸的局面。
至今,頭條系的TikTok、YY系的Likee、阿里系的VMate,已經成為印度短視頻市場的三大巨頭。它們正坐上時間機器,帶著中國獨有的短視頻打造模式來到印度。
三巨頭中,VMate主打快手路線,下沉到平民百姓中尋找明星。TikTok和Likee則通過購買優質視頻內容,走相對精英模式。無論路徑上有何差異,這三家都著力要在印度再造一個抖音或快手。
但實際情況比它們預想得更難。
印度網紅的打造法則
關于“時間機器”,孫正義忘了說明一點:時間機器帶來紅利的同時,需要企業面臨本土化環境的巨大挑戰。
語言和文化是中國企業在印度短視頻市場遇到的首要挑戰,尤其是在中國下沉市場火熱的當下,要進入印度下沉市場,比想象中艱難許多。
·在印度,有100多種語言共存,而一款App必備20多種語言。
·在印度,大眾審美是夸張的顏色、色調的組合,這與中國的主流審美有很大不同。
·在印度,女性的地位偏低,但短視頻平臺上好內容離不開女性。
·在印度,許多百姓以會說英語為榮,但在英語單詞的讀寫上,普及程度不高。
Spotlite的COO馬敬宇曾表示,印度人表現力強,能歌善舞,有潛力生產出比中國更優質的內容,但潛力同現實的生產力之間還存在很大一段距離。
盡管各大短視頻App都下了很大力氣把產品設計得簡單好玩,印度版內涵段子Injoy負責人白鵬覺得,視頻創作門檻仍然較高,需要創意、設計和時間,印度很多用戶都是第一次使用智能手機,他們需要時間去學習和適應短視頻的玩法。
VMate的CEO程道放在接受本刊采訪時說,最初版本的界面上有3個按鍵,中間是“熱門頻道”,左邊是“關注點列表”,右邊是“附近的人”。按鍵設定后,他們在印度街訪了二三十個選擇英語作為系統語言的印度用戶,結果沒人知道“nearby”(附近的人)是什么意思。
“這就意味著,我們做所有活動、設置長規則說明,約等于‘找死。交互上受本地化影響,我們不敢做復雜。”程道放說。
因此,短視頻App在印度的界面設計原則是極簡。以TikTok的界面為例,印度用戶只需通過“滑”這個簡單動作就能看視頻。
對于試圖打造印度版快手的VMate而言,適合本土的視頻內容是比界面更難解決的問題。
在印度,皮影戲、雜耍、胸口碎大石、鋼筋抵脖子等表演者,大多來自社會底層,VMate如何找到這些有特色的民間藝人?在中國受歡迎的搞笑段子,由于語言和文化的不同,未必符合印度大眾的口味。
目前,VMate的短視頻團隊正在試水,通過劇本預設模式來打通市場。
印度電影產業發達,制作出了大量優秀電影,《摔跤吧!爸爸》《巴霍巴利》《公廁英雄》等都曾在中國熱映。印度民眾能歌善舞,熱愛表演,這是不同于中國市場的特點。因此,在印度的一次地推活動中,VMate運營團隊提出了一個創意,節選《巴霍巴利》的一段“舉鼎”表演,讓民眾進行個性化演繹。
“電影中那個音樂一出來,所有人都知道是舉鼎,他們就開始舉各種東西,舉自行車,舉摩托車。后來就有民眾自己玩,看起來舉的是大東西,結果只是一件道具。”程道放說。因為迎合了印度民眾的文化喜好,這場活動吸引了幾十萬人參與,共拍攝30多萬條短視頻。
據介紹,這類創意主要由VMate的印度團隊出點子,中國團隊完成運營。只是,這樣優質的操盤玩法,并非時時出現。目前,中國團隊正在考慮如何通過人設+劇本的模式深入印度市場。例如,印度市場的搞笑段子更多是偏向“俄羅斯人講東北話”,人設已經有了,而基于這個人設拍什么內容會更有亮點,這背后需要借助印度團隊的本土化能力。
可見,要打造印度短視頻網紅內容,除了中國的運營經驗,更離不開本土文化的融入。
燒錢大戰正在上演
從本土團隊,到本土內容,每一樣都需要資金的投入。
印度“李子柒”Arti Sharma坦言,她是被印度“星探”發現后進入短視頻平臺的。而她口中的“星探”正是短視頻平臺在印度各地建立的代理商體系。
程道放說:“各個短視頻平臺都需要搭建自己的代理商體系,通過他們按需拓展內容。比如,我們想做雜耍類內容,需要找雜技團的人,這在市面上不太可能找得到,需要借助本土團隊的地推拓展能力,幫我們挖掘各類達人。”
Arti Sharma在線上走紅后,吸引了一批線下粉絲。如今,在她所在的村子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在VMate拍攝短視頻。
印度人的關系網很小,社交黏性非常強,線上社交很容易向線下遷移。在印度,往往是一個村一起玩短視頻,誰發送的視頻播放量大,都能成為炫耀的資本。
擁有5.000萬月活的VMate將在2020年啟動更大規模的扶持計劃,包括對達人的資助,通過達人打通線上線下社交;也包括全明星計劃,在印度每個區域都有核心明星用戶去組織活動,以擴大平臺影響力。
但投入背后不是贏利。程道放透露,在印度的小視頻領域,目前依然處于燒錢階段,“僅僅是一年的審核費用,一般創業公司都燒不起”。
同樣,已經覆蓋150個國家和地區的TikTok,在用戶高增長的背后,依然存在激進的推廣買量。一位菲律賓當地短視頻從業者透露,2018年,TikTok光是在菲律賓就花費了近千萬美元買量,并且2018年全年的虧損高達12億美元。
印度李佳琦還很遠
在中國,短視頻的變現手段已經比較清晰了,只要有用戶黏性,通過直播打賞、帶貨、廣告等都可以實現贏利。
但在印度,這一切尚在計劃中。印度版“李子柒”已經出現,但印度版“李佳琦”的出現目前還遙遙無期。主要原因是,印度電商的基礎建設落后,印度消費者尚未形成成熟的移動支付習慣。
目前,印度電商正處在蓬勃發展階段,僅2018年就有170多家電商領域的創業企業誕生,但大部分處于Pre-A輪或者天使輪。整體來說,印度電商條件還很不成熟,在基礎建設、物流、在線支付等方面都不成熟。例如,印度電商大部分處于貨到付款階段,退貨率非常高,成本居高不下。
在中國,快手等短視頻App的打賞產品本質上依賴在線支付,但在印度,消費者使用移動支付的習慣尚未養成,極少有人使用掃碼支付,這直接影響了短視頻平臺的變現能力。
據了解,目前,印度短視頻平臺的大量用戶依然通過綁定銀行卡來完成收款和支付。“我們平臺最開始支持綁定Paytm,但很多人說沒有Paytm,后來沒有辦法,只能綁銀行卡。”程道放介紹說。
目前,印度GDP不到中國的四分之一,消費力也遠低于中國。因此,對于目前依然在印度燒錢的短視頻企業而言,背后往往有著更大的布局。
谷歌印度負責人Rajan Anandan曾說,目前87%的印度網民每天都會通過手機觀看短視頻。到2020年,80%的互聯網內容會以短視頻形式呈現。
隨著國內短視頻市場逐漸被瓜分殆盡,要想在抖音之后搶占國內短視頻市場可謂難上加難。在此背景下,出海也就成了國內一眾巨頭的必選項。
在短視頻之外,印度市場的流量紅利早已引起了國內互聯網企業的關注。阿里、騰訊和小米都在不斷加大印度市場的投入。
2012~2013年,騰訊在印度建立了近百人的運營團隊。2014年開始,騰訊加大投入,先后投資印度版微信Hike、印度最大的電商平臺Flipkart、印度版滴滴OLA、印度版餓了么Swiggy等,不斷擴大其在印度市場版圖。
去年,阿里巴巴宣布,計劃到2036年服務全球20億消費者,創造1億就業機會,幫助1,000萬中小企業贏利。毫無疑問,印度市場是其中不容錯過的一站——不差錢的VMate正是阿里巴巴在印度的重要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