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我國刑事庭前會議制度

王怡童

摘 ? 要： 自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訂以來，庭前會議制度在我國不斷發展完善，2017年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了《人民法院辦理刑事案件庭前會議規程（試行）》（以下簡稱《庭前會議規程》），對庭前會議進行了更詳細的規定，庭前會議制度在我國基本成熟。但目前我國庭前會議制度尚存在一些問題。本文對庭前會議制度進行介紹，對目前庭前會議制度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出現的問題進行闡述，并提出促進我國庭前會議制度發展的建議。

關鍵詞： 刑事審判 ? 庭前會議 ? 完善建議

一、引言

庭前會議，是指刑事案件在正式開庭之前，由審判人員組織和召集公訴人、當事人、辯護人、訴訟代理人，針對管轄、回避、出庭證人名單、非法證據排除等事項，了解情況、聽取意見的訴訟程序。庭前會議制度與我國以審判為中心的司法改革要求相契合，為起訴和審判構建了橋梁。

庭前會議制度有很多優點，是我國刑事訴訟制度的一大進步。一是有助于提高庭審效率。隨著刑事案件的增多，在司法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庭前會議制度是加快訴訟進程、提高審判效率的有效途徑。庭前會議有助于法官提前梳理案件的實施脈絡和重要證據，明確庭審中需要重點解決的焦點問題，為庭審的順利進行梳理脈絡、疏通障礙，避免審判中斷現象①。二是保障了被告人的合法權益。庭前會議中對非法證據的排除，不僅減輕了庭審中法庭調查環節的工作量，而且減少了因這些非法證據對被告人產生的不利影響。三是維護司法公平正義。提高訴訟效率，本身就是在維護司法公正，減短被告人事前羈押的時間。刑事訴訟的公正包括實體公正和程序公正，庭前會議有控辯審三方共同參與，排除非法證據，保證的是實體公正，解決管轄、回避等程序性事項，維護的是程序公正。

二、庭前會議制度在我國的發展歷程

2012年我國《刑事訴訟法》修訂，第182條第2款新增庭前會議制度，在開庭以前，審判人員可以召集公訴人、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對回避、出庭證人名單、非法證據排除等與審判相關的問題，了解情況，聽取意見。這是我國庭前會議制度的首次出現，刑事訴訟法對庭前會議進行了概括性的描述。隨后在2012年10月16日修訂的《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試行）》在第430條至第432條，規定了檢察院參加庭前會議的規則。2012年11月5日通過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解釋》（以下簡稱《刑訴法解釋》）在第99條、第183條、第184條，規定了庭前會議的參會人員、會議審議事項、排除非法證據等內容。以上法律法規構成了我國庭前會議制度的法律依據。

2017年11月27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布了《人民法院辦理刑事案件庭前會議規程（試行）》（以下簡稱《庭前會議規程》），對庭前會議進行了更詳細的規定。《庭前會議規程》共二十七條，對庭前會議的召開、參會人員、庭前會議的內容等進行了詳細的規定，是我國庭前會議制度實施五年來的經驗總結，解決了此前在實務中出現的問題和理論界爭議的焦點問題，是我國庭前會議制度不斷完善的體現。與《庭前會議規程》同時發布的《人民法院辦理刑事案件排除非法證據規程（試行）》和《人民法院辦理刑事案件第一審普通程序法庭調查規程（試行）》，也有與庭前會議制度相關的規定，與《庭前會議規程》相輔相成、配套實施。

三、庭前會議制度的主要內容

根據我國《刑事訴訟法》《刑訴法解釋》《庭前會議規程》的相關規定，以下對我國庭前會議制度的主要內容進行簡單梳理。

（一）庭前會議的召開方式。

庭前會議的召開有兩種模式：一是法院依職權召開。對于適用普通程序審理刑事案件，證據材料較多、案情疑難復雜、社會影響重大或者控辯雙方對事實證據存在較大爭議等情形下，法院可以決定在開庭審理前召開庭前會議。二是法院根據控辯雙方的申請召開庭前會議。控辯雙方可以向法院說明理由后申請召開庭前會議，決定是否召開庭前會議的裁量權在法院手中，在認為沒有必要時，法院可以決定不召開庭前會議，并告知申請人。申請召開庭前會議的理由涉及非法證據排除時，法院必須召開庭前會議。

（二）庭前會議的主持與參與者。

在《庭前會議規程》出臺之前，庭前會議的主持者規定為“審判人員”，在各地適用時產生了不同的情況，也引起了學界的廣泛討論。《庭前會議規程》出臺后，將庭前會議的主持者規定為承辦法官，其他合議庭成員也可以主持或者參加庭前會議，根據案件情況，承辦法官可以指導法官助理主持庭前會議。

庭前會議由審判人員主持，公訴人和辯護人必須參加庭前會議。有學者認為，庭前會議如果沒有辯護人，原則上應認定為不具有召開庭前會議的條件②，可見辯護人在庭前會議中的重要地位。相較之下，被告人并沒有要求強制參加庭前會議，只有在涉及非法證據排除的情況下，被告人才被要求必須到場。

（三）庭前會議的主要內容。

《庭前會議規程》第10條中對庭前會議事項進行了詳細的規定，具體可分為以下幾類：

一是程序性事項。包括管轄權異議、申請回避、是否公開審理等可能造成庭審中斷的事項，在庭前會議解決后，保證庭審的正常進行，提高審判效率。

二是證據類事項。首先是對非法證據的排除，非法證據排除在庭前會議中解決的重要問題之一，與我國《關于辦理刑事案件嚴格排除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和《人民法院辦理刑事案件排除非法證據規程（試行）》緊密聯系，對于刑事審判的公正具有重要的意義，實現庭前會議的價值目標。其次是確定出庭人員的名單及是否申請提供新的證據和重新勘驗檢查等，將此類事項在庭前會議中解決，防止開庭時因證據的“突襲”而造成庭審過程中斷等情況。最后是控辯雙方證據開示，保證了辯護人了解案情的相關權利。

三是實體問題。首先是歸納爭議焦點，控辯雙方通過表達意見和證據開示，對認為的本案爭議焦點進行闡述。沒有爭議的事項在庭審過程中可簡化，集中于存在爭議的焦點展開，節省法庭調查時間，提高訴訟效率。其次是組織開展刑事附帶民事案件調解，在開庭時集中于刑事部分的審判，加快法庭審判的進程。

四、目前我國庭前會議制度存在的問題

（一）主持者為承辦法官，易形成預判。

《庭前會議規程》出臺前，學界對于庭前會議的主持者進行了廣泛的討論，在《庭前會議規程》出臺后，將主持者確定為承辦法官。筆者認為，雖然將主持者確定為承辦法官，有助于法官了解案情，提高審判的效率，同時節省司法資源，但是庭前會議的召開，往往使法官實現形成預判，尚未正式庭審時，承辦法官對案件已有基本的判斷，并基本形成對被告人的定罪量刑意見，與刑事訴訟的公平公正原則是相悖的。

（二）被告人并非強制性參加庭前會議。

公訴人和辯護人必須參加庭前會議，被告人僅僅在涉及非法證據排除時才強制參加庭前會議。雖然在《庭前會議規程》的第4條規定，“被告人不參加庭前會議的，辯護人應當在召開庭前會議前就庭前會議處理事項聽取被告人意見”，由辯護人代表被告人在庭前會議中發表意見，但是庭前會議中涉及的事項直接關系到被告人的權利，由辯護人轉達或有不利于被告人的情況發生。庭前會議已不僅是庭前的準備過程，而且是庭審的重要組成部分，被告人應當參加庭前會議。

（三）庭前會議中的未涉及被告人認罪認罰。

庭前會議中是否可以涉及實體性問題學界尚有爭議，但是隨著我國認罪認罰制度的不斷推進，庭前會議中應當與被告人認罪認罰制度接軌。對于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在偵查、審查起訴階段取得的，由被告人簽字的認罪認罰書，庭前會議中若能肯定其效力，便可將案件簡化，進行案件的繁簡分流，節省審判的時間，提高訴訟效率。

五、我國庭前會議制度的完善建議

（一）進一步細化庭前會議的程序。

《庭前會議規程》出臺后，庭前會議制度基本建立，但是在基礎操作時尚存不完善之處。如在控辯雙方申請啟動庭前會議時，《庭前會議規程》要求說明理由，對于如何說明理由尚未有詳細的規定。應該有類似于申請證人出庭的流程設置，申請一方可通過提交《召開庭前會議申請表》的方式行使自己的訴訟權利。如果是辯護人申請召開庭前會議，同時向法院遞交《申請啟動庭前會議意見書》，該意見書內載明申請啟動刑事庭前會議的理由、待在庭前會議上處理的事項、用于證據交換的證據目錄等，且對于意見書所述內容，那么辯護人應當告知被告人，并充分聽取被告人的想法和意見;如果是被告人提出召開庭前會議的申請，那么可自行提交也可委托辯護人提交《申請啟動庭前會議意見書》;如果是檢察機關建議召開庭前會議，那么應當一并提交《啟動庭前會議建議書》，釋明需要通過召開庭前會議處理的事項及理由，且公訴機關可以在案件移送起訴時一并提交該啟動申請。法院在收到庭前會議的申請后，決定是否召開庭前會議。類似于前文所述的庭前會議的相關程序需要進一步細化和完善，通過嚴格的程序，使庭前會議的啟動更加規范。

（二）庭前會議的主持者不應為承辦法官。

學者指出，庭審法官主持庭前會議有利于提高庭審效率;也有學者主張，對于庭審法官主持庭前會議導致的法官預斷問題，可以通過提升法官素質、改革審判管理監督機制、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等方式予以解決③。然而法官形成預判的原因在于事先了解案情，提高法官的素質、改革審判管理監督等并不能從根本上消除法官預判對案件的影響。筆者認為，在目前我國司法資源緊張的情況下，由承辦法官主持召開庭前會議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預判的影響難以消除，除了法官助理等不直接參與審判的人員外，還可以由立案的法官主持召開庭前會議，減少承辦法官產生的預判對案件的影響。

（三）被告人應當出席庭前會議。

被告人是刑事訴訟的核心，庭前會議中被告人應當出席，并且發表意見，保障被告人的相關權利。《庭前會議規程》第5條規定，庭前會議可以采用視頻會議的方式召開，在看守所距離法院較遠、將被告人提至法院召開庭前會議不現實的情況下，可以采用視頻會議的方式。被告人出席庭前會議時完全可能，并且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雖然我國司法資源有限，但是應當保障被告人出席庭前會議的權利。

（四）與認罪認罰制度的銜接不足。

庭前會議中并沒有要求被告人強制出席，無法設置認罪認罰的環節。認罪認罰制度在我國不斷發展，但是從審查起訴至庭審之間并沒有良好的銜接。在被告人出席庭前會議的情況下，被告人可以認罪認罰，使這一制度更好地實施，實現案件的繁簡分流，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訴訟效率。對于被告人態度不明，或在庭前會議中拒絕認罪的，應當在審判時進行審理，庭前會議中不能過多地涉及案件的實體問題。

六、刑事審判實務課程模擬法庭中庭前會議的實施情況

之前參與的刑事審判模擬法庭開庭中，審判長組織了庭前會議，通過親身組織和參與，對于庭前會議有了一定的了解。在進一步學習庭前會議制度后，發現了當時模擬庭前會議的許多不足之處。

模擬庭前會議中，公訴人、辯護人及所有被告人均出席，對于管轄權異議、申請回避、申請證人出庭、申請重新勘驗檢查等事項均一一征求了公訴人、辯護人和被告人的意見，控辯雙方進行了證據開示，均表示沒有非法證據，不申請提取新的證據。審判組最終形成了庭前會議報告并在開庭時當庭宣讀。庭前會議對程序性事項的處理確實在很大程度上節約了庭審的時間，提高了訴訟效率。

對庭前會議制度進一步學習后，發現模擬庭前會議中涉及事實證據問題時，并沒有組織各被告人分別進行，案件中有五名被告人，《庭前會議規程》第9條第2款規定，“有多名被告人參加庭前會議，涉及事實證據問題的，應當組織各被告人分別參加，防止串供”，這是組織模擬庭前會議的一大失誤。

不論是庭前會議還是模擬庭審時，同學們都表現得不熟悉案件證據材料。庭前會議中，控辯雙方并沒有提出爭議焦點。并且同學們對非法證據排除不了解，對已有案卷證據不能判斷出是否為非法證據。

七、結語

庭前會議制度在我國仍然是年輕的制度，經過六年時間的發展和積累，已逐漸變得成熟。目的在于提高訴訟效率，維護刑事訴訟的公平正義，主要解決管轄、回避、出庭人員名單、非法證據排除等程序性事項，并歸納案件的爭議焦點和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和解。雖然已有一定程度的發展，但是由于我國司法資源優先，仍存在個別不足，如庭前會議的主持者是承擔法官，未實現被告人必須出席庭前會議等，以及一些程序上的細節有待優化。日后司法資源充足時，庭前會議由非承辦法官主持，并結合先進的科學技術，保證每個被告人均能出席庭前會議。

注釋：

①王俊娥.論庭前會議制度存在的問題與完善[J].法學雜志，2015（12）.

②洋洋.審判中心語境下的刑事庭前會議制度新探[J].河北法學，2018（7）.

③李良俊.庭前會議疏通刑事審判質效“腸梗阻”[N].人民法院報，20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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