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黎族原始制陶中具象與抽象的共存

（武漢理工大學 藝術與設計學院 430070）

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具象與抽象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這兩種截然不同導致了他們之間的不可調和，不可共存。之所以人們會產生這樣的印象，是因為往往具象的風格是完全的具象，人物的動作神態，神情的流露，景物的點滴細節都被展現的淋漓盡致。但是在抽象風格里，具象風格的形象和形式遭到了否定和推翻。抽象的風格都是絕對的抽象，從實物中進行抽取，提煉和夸張，達到的結果是簡潔，難以識別。而且這兩種風格通常都獨立，個性鮮明地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筆者在探索中發現，在海南黎族的制陶中卻出現了具象風格形態與抽象風格形態的共存。文章通過對海南黎族原始制陶中具象形態和抽象形態共存的現象進行研究，以期在設計中有所應用。

一、具象與抽象

（一）具象與抽象的概念。具象是指按照事物的具體形象進行描繪，將事物準確無誤地表現出來的方法。用具象的方法描繪的事物是可以辨識的，有些甚至是細致入微的。抽象指的是擺脫對自然的模仿，通過總結描繪對象的共有特點，抽出共通之處并加以概括的方法。用抽象的方法描繪的事物是簡化的，從中可以感受到其精神內涵，卻往往難以識別其實際形狀。抽象就是對事物的進行剖析、抽取、凝練的過程，是對具象的隱喻和升華。

（二）具象與抽象的關系。具象表達的是視覺上的效果，而抽象表達出了事物的本質特征。具象可以直觀的展現實物形態，但抽象可以打破具象的形態界限，揭露出事物的本質特征。

1.漢字的演變和發展。最早有漢字記載的文獻是成書于戰國時期的《呂氏春秋·君守》，書中關于倉頡造字的傳說使倉頡被認為是漢字的鼻祖。甲骨文是象形字，可謂十分具象，能夠直觀地表現出文字的含義。后來，在原有的十分形象的文字的基礎上進行刪減，拼合，漢字逐漸由象形字向表意字的方向發展，這一過程就是將具象形態抽象化的進程。2.印象派作品的發展。以莫奈為代表的印象派前期的作品注重對表象的觀察，對光、影、色有著強烈的關注卻喪失了內部的情感，以塞尚為代表的印象派后期作品繼承了印象派前期的思想，并將感情融入畫面，并在畫作中運用了表現性變形。印象派從前期到后期的發展體現了從具象發展到抽象的萌芽。

二、黎族簡介

（一）部落分布。黎族作為我國56個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員，其文化悠久而綿長。黎族是海南島的原著民族，也是海南島獨有的少數民族。其居民主要分布在海南省的三亞市等6縣3市。根據歷史記載可知，黎族居民在海南島上的生活已經大約有2.6萬年的歷史了。因其與東南亞其他少數民族的生活習俗十分相似，故也被稱為百越民族。

（二）母系社會。根據考古材料可推知，黎族的社會制度是從母系氏族公社制發展到父系氏族公社制的。在漫長的母系氏族公社制下，由于當時社會生產以以農業為主，手工業也有相應的發展，婦女在當時的社會生產中起到主導作用。黎陶，黎錦等手工制品的聞名也與其母系氏族公社制密切相關。黎族世代有著“女制陶男莫近”的習俗，女子紡織男子狩獵，其男女分工十分明確。因此制陶成為黎族女子的專屬，世代傳女不傳男。

（三）民俗文化。民族元素在一個民族生產和生活中的體現，代表著這個民族的文化和特色，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們對于本民族的情感需要。

1.船型屋。人類文化的發展告訴我們，所有時期的建筑都和社會發展密不可分。也就是說，人們的生活所需和生產力水平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當時的建筑風格。相傳黎族的祖先乘船來到海南島，因此船型屋的風俗被保留下來，也稱為“船型茅草屋”。2.黎錦。黎族婦女織的黎錦以黑色為基調，人物，動物和植物等為花紋，經緯交織，形成“棱形格”的紋樣，具有極強的地域文化特征。3.民族樂器。因地理環境的原因，黎族傳統樂器多取材于竹木，主要有鼻蕭、口弓和獨木鼓等。這些竹木樂器往往結構靈活，音律自然。4.民族舞蹈。黎族的傳統舞蹈主要有：宗教祭祀類，勞動生活類和抗戰類三種類型，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

三、黎族原始制陶技藝

“以土為釜，瓠匏為器”，宋朝的海外地理名著《諸蕃志》上曾有過對黎族原始陶器的描述。黎族原始制陶技藝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根據史料文獻記載，中國陶器距今大約有一萬年的歷史，而黎族原始制陶技藝至少在六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了。黎族時至今日仍保留著最原始的的制作方法，這種技藝堪稱人類制陶歷史上的活化石。黎族原始制陶是古時黎族人民為了滿足和方便生活和精神需要而誕生的產品，一共有兩種，分別是：泥片貼筑法和泥條盤筑法。泥片貼筑法是黎族歷史最為悠久的制陶工藝，現今已經很少使用。泥片貼筑法是將泥團拍扁制成泥片，用泥片圍合形成器身，使用的工具主要為木拍和竹刀。泥條盤筑法是現如今黎族使用最多的方法。顧名思義，泥條盤筑法就是將陶泥揉搓成泥條，盤繞筑成整個陶體，這種方法較為原始，比較考驗制作者的技術，尤其是對沿口大小的把握。主要的制作流程有：制作底座、泥條盤筑、制作器口、露天燒陶、灑水淬火。黎族原始制陶的原料和工具通常就地取材、制作過程不使用陶車和慢輪，風格自然古樸。黎族人民古時有以陶換谷，以陶帶碑的習俗。

四、具象與抽象在黎族傳統制陶中的體現

（一）黎族傳統制陶中具象風格的表現。黎族社會中有著深厚的圖騰崇拜，其圖騰崇拜常以青蛙、龍等動物和竹子、木棉等植物為對象。蛙崇拜的圖騰紋樣在黎族傳統制陶中常有體現。黎族人民對蛙的崇拜表現了他們希望得到神秘力量的保佑，多子多福，風調雨順的美好愿望。海南黎族婦女文身、黎族織物黎錦等民俗產物上多見與蛙崇拜有關的圖案圖騰。尤其是在有著“人類制陶史上的活化石”稱號的黎族原始制陶上，黎族人民的蛙崇拜有著鮮明的體現。

1.富貴陶。據當地婦女所講，在以前，每個家里都有一個富貴陶。她所言的富貴陶其實就是帶有青蛙形狀的大水缸，以前黎族人民家里都是沒有自來水的，生活用水都要靠天地，靠天下雨，靠地取水。因青蛙青蛙常棲息于有水處，在水旁草叢中活動，黎族人民借用青蛙和水的關系來表達希望家中常年用水充足，社會風調雨順的愿望。

2.黎族原始制陶灑水淬火工藝。在制作陶器時，陶坯燒制好后要立即用制備好的“賽子若”樹皮汁對陶器進行灑水，灑水其實也是對陶器進行淬火。滾燙的陶器遇到冷的汁液不僅使陶器迅速冷卻，硬度，強度及抗冷抗熱性能都有所提高，還在陶身上形成黑褐色斑點的特殊紋樣，這是黎族人民常用的一種給陶器上色的方法。這些黑褐色斑點神似蛙卵，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黎族人民對蛙的崇敬。

（二）黎族傳統制陶中抽象風格的表現。黎族的圖騰以其獨有的特征，風格與其他民族的圖騰紋樣有著很大的區別。黎族圖騰多采用線條來勾勒圖形，線條多以直線為主，圖案講究對稱，平衡。線條的粗細在圖案中會發生變化，這使得整幅圖有節奏，有韻律。圖騰內容大多取材于日常生活。

1.青蛙紋。黎族陶器上也經常出現青蛙紋的紋樣，這些紋樣往往被抽象化，線條化，到后來有的慢慢演變成了回形紋，回形紋不僅出現在黎族制陶上，甚至在黎族女性紋身，以黎錦為代表的黎族棉織品以及黎族其他生活用品等上都有所體現。

2.人形紋。人形紋在黎族陶器上出現的頻率也很高，所謂的“人形紋”其實是“蛙人紋”，紋樣同時具有人的形狀和青蛙的姿勢。紋樣整體來看像是匍匐在荷葉上的青蛙，但是卻又能分辨出是人的形狀，人的頭，四肢和軀干都存在于紋樣中，四肢造型又像是青蛙的蹼，通過一系列形狀上的聯系將人和蛙的形象融合在紋樣中。如今常見的“人形紋”大多是由直線組成，幾乎沒有曲線的出現。對簡單的幾何形體進行組合，拼搭，通過對稱，縮放和反復等手法使其具備所表現事物的特點，這樣抽象的手法使形成的圖案頗具表現力，同時也體現了黎族人民通過直接簡單的方式所表達出來的對美好生活的期盼。蛙人紋朝著抽象化幾何化發展的進程導致了蛙人紋的逐步菱形化，甚至出現了上下分離的趨勢。

3.露天燒陶。拋開陶身上的裝飾紋樣來看，黎族原始制陶技藝采用露天焙燒的方法，這種燒制方式由于沒有燒窯，直接將陶器放置在樹枝上進行焙燒。使用這種柴燒的方法經常會出現火候不夠，溫度上升過快等問題，導致陶器表面會出現深淺不一的顏色變化。而且由于在燒制過程中樹枝等燃燒物會揮發出碳素等物質，陶器表面會形成不同的質感，粗糙和平滑交互存在。這種燃燒導致的陶器顏色和紋理的變化其實也是黎族人民對于陶器的一種抽象的裝飾。

五、設計影響

黎族制陶粗狂質樸，以其原始、自然、古樸的制陶技藝一直流傳到今天。它的存在不僅給我們研究原始陶器，遠古文明留下了依據，更以其本身獨特的藝術魅力影響著當代的陶器制作，乃至于當今的設計。

通過研究黎族原始制陶技藝，我們可以看到黎族人民對于具象風格形態和抽象風格形態熟練的應用。在對陶器進行裝飾的過程中將二者有機結合，使其相互補充，使得所制陶器風格不拘于單調。在現如今的設計中，我們應該學習黎族制陶者在裝飾陶器時將具象形態和抽象形態結合使用的方法。充分利用具象和抽象二者的特點，發揮具象形態真實，客觀和抽象形態具有概括性，感知性，有意境等特點，大膽地將二者進行結合，讓具象和抽象能夠相互適應，融合共存，相互彌補，使得最終的設計能夠別具風格，更加完善。在藝術作品中使具象和抽象共生，更是一種成熟的藝術形式。

六、結語

海南黎族的泥條盤筑制陶技藝顯然處于制陶技藝最低端，它的成型過程始終沒有慢輪的參與，制陶者所使用的原材料和工具也都是就地所取，制作出的陶器自然古樸，粗獷而又別致，對于現今設計中追求天然質樸，自然真實的設計風格有著積極的引導作用。

除了它的獨特風格以外，黎族陶器對于具象和抽象形態的把握和應用，讓二者在陶器中能夠有機地產生聯系，能夠彼此補充，產生出人意料的效果。我們要做的不僅僅是多了解這一傳統技藝，學習它的風格，讓這個制陶史上的“活化石”以各種形式活躍在現代生活中。而且更要學習黎族原始制陶使具象和抽象形態共存的手法，從而在我們的設計中加以應用，讓我們的設計可以更加成熟與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