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中的人類縮影和社會“異化”

李朝霞 徐錦超

臨沂大學外國語學院

1959年首次出版的《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是美國作家丹尼爾·凱斯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初試啼聲即榮獲美國年度最佳科幻小說“雨果獎”。1966年作者又使之長篇化，隨后該小說獲得“星云獎”。

作品以主人公查理·高登為視角展開，通過查理的17篇進步報告展現了整個實驗過程，即查理自身從低智成人到高智商天才最后又重返低能狀態的過程。17篇報告從最開始的錯別字滿篇到內容逐漸深奧，最后錯別字重現直至故事結束，書中詞語、字句選取的難易程度也表明查理的心智轉變。初讀作品的人或許會對滿篇的錯別字感到懷疑，實則這是作者根據查理的心智巧妙設計的。故事另一主人公是阿爾吉儂，一只同為實驗對象的小白鼠。查理和阿爾吉儂共同經歷了實驗歷程和智商轉變過程，互為精神上的朋友。在查理智商達至頂峰時，他發現了該實驗的漏洞并攜帶阿爾吉儂逃離，不愿再被當作實驗動物對待。最終阿爾吉儂死去，查理也漸漸回到低智力狀態直至失去書寫的能力。書名為《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本是查理獻給實驗小白鼠阿爾吉儂的花束，也是獻給查理自己的花束。阿爾吉儂死后還有查理為它獻花，可未來的查理死后，誰會為他獻花呢？這一束獻花既是惋惜的象征，又是為歷經科學實驗經歷成熟和轉變的人們所奉獻的榮耀。

一、查理·高登智商轉變的過程實則是普通人一生的縮影

從弱智成人發展到孤獨天才，最后喪失智力又重返低智狀態，整個過程中查理不僅智商發生重大轉變，其心智也在日益成熟，社會認知能力不斷提高。查理·高登的整個轉變過程象征著人類從幼年到青年再到老年的轉變。

（一）未接受手術之前的狀態—人類孩童時代的縮影

查理·高登是當地小鎮一家面包店的員工。雖然他的智商遠遠低于普通人，行為常引人發笑，但查理對待朋友真摯熱情、對待生活樂觀向上。“我說我才不怕別人笑我。很多人都笑我。但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們都很快樂。” 書中的語句像極了孩童時代小學生寫日記的語氣，并且進步報告中的頻繁錯別字也像極了童年時代初識漢字的情景。在人類童年時代中，“美好”、“單純”、“樂觀”、“無畏”這些詞語常常伴隨著童年，童年時代的心智尚在萌發中，對事物的認知處于膚淺表層的認識程度。查理這一階段是人類童年時代的縮影，這一階段無需思考世間的善惡、人性的好壞。如果將醫學實驗比作社會大熔爐，未接受實驗之前的查理就是那個尚未經歷社會歷練的懵懂孩子。

（二）智力提高直至頂峰階段—人類青年時代的縮影

查理的智商從68升高到100再到180，自我意識不斷完善，進步報告中的錯別字越來越少，行文也愈加流暢深奧。他開始過目不忘，通曉天文地理政經藝術各種領域，自學好幾門外語，實驗能力遠超過尼姆教授，那個為查理實施實驗的一位專家。這時期查理最重要的轉變是成年人的傲慢習性在他身上充分流露出來，例如查理對待實驗室教授的態度轉變，態度從畢恭畢敬轉化到嗤之以鼻。“我以前竟然以為教授都是智識上的巨人，這實在很愚蠢。他們只是凡人，而且害怕別人發現這個事實。”在人類的青年時代，步入社會所感受到的復雜無不在查理這一轉變過程中體現出來。這一時期社會已經對查理其進行了歷練和改造，他自身的變化逐漸顯露，無論是智力還是心智上都有了突飛猛進的轉變。

（三）從天才又重返弱智狀態—人類老年時代的縮影

高智商的查理通過潛心研究逐漸發現了施于自身實驗的漏洞，阿爾吉儂的異常行為更解釋了這一點。阿爾吉儂不再為了贏得獎勵一無阻擋地選擇正確的方案闖迷宮，取而代之的是它的不斷試錯卻仍不更改，表現得極為暴躁不安。真相實則是阿爾吉儂的能力在退化。終于查理在一次展示自己智商成果的學術報告會上，他將阿爾吉儂放出牢籠，帶著它一起離開了報告現場。阿爾吉儂的死亡帶給查理最直觀的感受。后來的查理逐漸喪失了閱讀能力，直到最后書寫能力消逝，進步報告的錯別字再次重現直至進步報告的結束。查理這一轉變的過程正象征著人類的老年時代，老年的我們各種能力都在退化，直到最終躺在病床無法交流，離開這個世界。

二、查理一生所經歷的疏離感是當代社會“異化”的表征

異化，該詞源自拉丁文Alienatiio， 即轉讓、疏遠、脫離等意。在弗洛姆的哲學體系中，“異化是個體的潛在本質和現實存在之間的分歧結果”，用以描述個體感覺周圍環境與自己格格不入的疏離感，是個體生存狀況的一種矛盾。異化也是一種認識的模式，在這種模式中人把自己看作一個陌生人。小說中的查理·高登一直遭受著來自社會的疏離，無論是在他愚笨之時，還是他才智極高之時，他都經歷著深切自我懷疑和孤獨。

（一）查理愚笨時所遭受的社會疏離

在查理變聰明之前，周圍環境帶給他的并不是友好包容和同情憐憫，而是無情的取笑和奚落，查理的原生家庭最終也拋棄了他。查理非常想融入到社會這個大家庭當中，但是他的無知無能使其自身就產生了一種阻礙，因此由于自身的低能和障礙，查理一直飽受社會疏離。

“小孩子圍著嘲笑和戲弄他，就像許多小狗在咬他的腳一樣。”此處的心理描寫發生于—幼年時的查理試圖和同齡伙伴玩耍卻遭受嫌棄和無視，并且較大一些的孩子朝查理身上亂扔東西，童年伙伴的疏離像利劍一樣直入查理內心。“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喬、弗蘭克和其他人喜歡讓我跟在身邊，純粹只是為了作弄我。現在我知道當他們說‘去整查理·高登’的時候，那是什么意思了”—這是查理在心智稍稍提高了一些后，和面包店的同伴一起外出娛樂被全體嘲笑時發出的感慨，成年伙伴的疏離含沙射影比利劍更刺痛查理的內心。人們似乎沒有時間去等待一個真誠卻又緩慢的回答，正如人們不愿等待查理慢慢理解深奧的話語并去回應。“如果他們給他足夠的時間，只要他們不要催他催得太急，他就會學起來，可是大家沒有時間。”文中的這段話也值得當下的我們深思，究竟是大家沒有時間還是大家不愿意拿出時間？當社會在飛速發展，選擇毫無保留地緊跟時代的步伐或是潛心保持好自己的節奏，二者不同的選擇帶來的結果也必然不同。

（二）查理智商極高時所遭受的社會疏離

當查理·高登的智商到達頂峰時，周圍的人并沒有因此開始對查理產生喜愛崇拜之情，取而代之的卻是人們更加的疏遠和內心的惶恐。當曾經愚笨的同伴突然轉變為天才般的存在，周圍人更多的是一種懼怕心理而不是崇敬心理。查理為此還被趕出了工作的面包店，失去了僅有的工作。“因為你突然間變成個大人物，一個無所不知的聰明家伙！你現在是個正常的神童……你自以為比這里的其他人優秀嗎？那好，去別的地方混吧。”或許查理可以不在意自身的變化，兢兢業業地工作不再出錯，成為一名正常的員工，但與其朝夕相處的同伴卻無法習以為常。“智慧離間了我和所有我愛的人，也讓我從面包店被趕出來。現在我比以前更孤獨。”

然而，面對來自眾多社會環境的排斥，查理妹妹的反應卻與之相反。查理的妹妹在孩童時代曾經對查理唾棄不已，因其智商低下、生活不能自理，是個弱智的哥哥而感到羞愧丟臉。然而再次面對不同的查理，她卻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歡迎。親妹妹態度的轉變不是由于純粹的同胞之愛，卻是因為她有體面的大哥可以分擔生活的重壓和煩惱。從這一方面來看，人性本質的貪婪和邪惡毫無保留的呈現在眼前，查理的妹妹就是其中最為典型的代表。

三、結語

《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與其說是一部記錄查理·高登一生的書籍，不如說是人類一生的縮影刻畫。我們每個人都是查理，而施于查理身上的醫學實驗則象征著人類社會。當人們踏離無知幼稚的青春時代，走到社會這個平臺，自身的心智正如經受實驗的查理一樣發生微妙的變化。最終，人類離開，也正如查理失去經由實驗獲得的所有，帶不走絲毫世間之物，而社會的疏離和異化何嘗不是存在于人類一生的體驗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