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代藝術贊助人呼之欲出

雨田

贊助人，藝術風潮的幕后推手

首先，需要科普一下何為藝術贊助。

藝術贊助，即個人或企業出資收藏或通過捐贈、贊助等各種形式支持藝術活動的行為。藝術贊助古已有之，在西方，興盛幾個世紀的美蒂奇家族通過藝術贊助推動了西方文藝復興的發展;在中國，富甲一方的揚州鹽商，讓“揚州八怪”登上中國畫壇。可以說，藝術贊助人與藝術家共同推動了藝術的發展。

從物質層面來說，藝術家在成長初期，較為迫切地需要售賣自己的作品，以獲得必要的生活保障，才能得以全情投入到藝術創作中去;從精神層面來說，藝術贊助人會根據自己的喜好、審美來選擇贊助對象，從而在某種程度上引導了藝術創作的方向。如果說藝術家們是前沿先鋒，引領著各種藝術風尚，那么，藝術贊助人往往不動聲色，是深藏于各種藝術風潮的幕后推手。

實際上，“藝術贊助人”在西方早已成為一種成熟的藝術創作制度，讓西方藝術得以突飛猛進地發展。國外不少藝術贊助，大多會支持具有前沿性、先鋒性的青年藝術家，如尤倫斯基金會不僅給一批青年藝術家在創作和生活上以鼓勵，還利用自己的社會資本幫助藝術家發展更多優秀的收藏家，通過自己的收藏使藝術家的作品最大程度發揮其社會文化功能。在日本，對藝術贊助最熱衷的主要有三個群體：分別是來自國外的大型金融機構，如德意志銀行和瑞銀等;日本本國金融機構和本土的企業及藏家。他們的藝術贊助不僅關注成功藝術家，而且非常重視、支持年輕藝術家和對青少年的藝術啟蒙及教育。正是得益于完善的藝術贊助機制，西方各種銳意創新的藝術家或藝術形式能在發展初期得到資助，從而發展壯大，不斷引領全球當代藝術的風向。

當然，成為一名藝術贊助人，并非僅僅被視為“金主”，更多是通過贊助獲得名譽效益。西方有專門的藝術贊助人，甚至以成為著名藝術機構的贊助人為榮。藝術贊助人能受到社會的普遍尊敬，在很多方面享有一些優先待遇。在收藏領域曾有這樣一個說法：“花5000萬元作普通的廣告，當年它的收益可能在1億元左右，但如果通過藝術贊助活動來提高自身形象，那么年收益可以高達2億元以上。”因此，藝術贊助人通過名譽效益，為自身帶來其他方面收益。

另一方面，對于許多非營利的藝術機構來說，他們往往在運營上缺乏資金用于支持展覽、學術研究項目等，尤其是許多前沿性、實驗性的學術項目，短期內很難見到效益，因此通過發起藝術贊助，不但可以解決資金缺口，使項目轉為現實，也讓藝術與企業、公眾形成更好的互動，而非停留在學術的象牙塔中。因此，運作良好的藝術贊助項目，能使贊助雙方實現互惠共贏。

機制尚未完善，新一代贊助者漸露頭角

隨著中國藝術市場的不斷發展，藝術贊助也在一些大城市逐漸興起。一些民營美術館出于運營資金的考慮，在一些扶持青年藝術家的項目上，對外招募贊助，以此推動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中國最早一批的藝術贊助人往往是藏家。他們大多出于對青年藝術家的欣賞與尊重，通過收藏其作品以支持藝術家獲得進一步發展。2018年，喬空間與上海油罐藝術中心聯合舉辦大型展覽“藝術贊助人”，引起業界對中國當代藝術贊助人的關注。

不過，具有完備藝術贊助項目與服務的機構目前在中國并不多見，甚至對許多人來說仍然是一個陌生的概念。由于缺乏認知，許多人并未意識到贊助青年藝術家對一座城市乃至整個國家都具有非常積極的文化意義，藝術贊助就如同給一棵小苗提供好的土壤，日后就有機會長成參天大樹。廣東時代美術館藝術贊助項目的負責人子靜表示：“參與一個藝術贊助項目，不亞于出資捐贈一座希望小學。”

除了發展藏家進入藝術贊助領域，企業是中國目前的藝術贊助的主力，主要通過企業收藏或直接贊助藝術活動實現。通過贊助藝術，可以樹立很好的品牌形象，也可以豐富企業的文化和企業品牌內涵，達到品牌推廣的目的。因此，中國的藝術贊助人多為企業董事、公司CEO、私營企業的創始人等。

總體而言，由于中國當前贊助人體制尚不完善，贊助文化藝術項目的資金無法抵稅，政策上也并未有政策傾斜等，這無疑制約了中國藝術贊助人群體的壯大。

盡管如此，還是有新一代藏家或藝術愛好者加入到藝術贊助人的行列中來， 80后、90后藝術贊助人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

不容忽視的年輕力量

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UCCA）早在2016年時，步入80歲高齡的創始人蓋伊·尤倫就表示，希望將這一老牌藝術機構托付于新的藝術贊助人。近年來，北京尤倫斯一直在發掘青年藝術贊助人。他們大多是來自各行業的精英，具有良好的戰略眼光，正在逐漸接棒，成為北京尤倫斯藝術贊助的中堅力量。

2019年，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成立了UCCAYoungAssociates，旨在關注青年藝術，并主打年輕與活力，成員來自社會各界不同年齡層，但只要對藝術抱有熱情，都被視為青年藝術贊助人。UCCAYoungAssociates通過一系列獨家活動和項目，讓參加者獲得多元、高端的藝術體驗。例如邀請知名設計及創意工作室為成員設計限量版紀念品;帶領成員參加“藝術短途”，探索藝術節的最新動向;走訪佳士得秋拍預展以及各大畫廊及美術館，讓成員可以近距離地與館長或創始人學習美術館的運營發展經驗等。大多參與這一項目的青年贊助人都表示，通過參與藝術贊助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享受藝術帶來的精神愉悅，并一同推動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

此外，作為中國首家公認的非營利攝影藝術機構，上海攝影藝術中心（SC?P）近年發起了一項名為青年贊助家計劃——YoungPatronProgam（簡稱YPP），發起這一項目的負責人劉雅蕓表示：“YPP這一項目的設立，主要以上海攝影藝術中心作為平臺，希望培養并發展年輕一代的藝術贊助人。”

年輕人處于事業的起步階段，通常來說，并非藝術贊助的合適人選。但上海攝影藝術中心有著另一番考慮。“我們的藝術贊助人雖然年輕，但他們大多有海外留學的經歷，有良好家庭條件與教育背景，具備開闊的國際視野，對于新興的藝術贊助，他們相對更快、更容易接受。青年藝術贊助人與青年藝術家在思想上更同步，容易產生心靈共鳴，從而樂于贊助。”劉雅蕓這樣解釋。

相比上一代藝術贊助人，青年藝術贊助人有著不一樣的群體特征。一方面，他們在思維上更活躍，眼界更開闊。對于見識過西方現代文明的他們，在文化上更追求民族自信，而非崇洋媚外，他們樂于通過贊助扶持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讓中國當代藝術獲得更多的國際話語權。

另一方面，青年藝術贊助人往往在贊助行為上顯得更為主觀與感性，一名獨自贊助了一場藝術展覽的90后藝術贊助人表示：“在決定贊助展覽時并沒有想太多，僅僅因為對策展人的理念非常認可，覺得支持當代藝術的發展很有意義，便立馬拍板支持。”也有一些青年贊助人純粹出于對藝術的熱愛，喜歡并從藝術中獲得精神享受，就慷慨解囊。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

當然，與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類似，上海攝影藝術中心也為青年藝術贊助人提供相應的藝術服務與藝術交流的平臺。定期組織活動，提供更好的受益于專業藝術知識的機會，以及更近距離地接觸展覽、藝術家、攝影師、策展人、藝術博覽會以及相關藝術活動的專業渠道。會員彼此之間相互交流，共同成長。劉雅蕓指出：“我們的藝術贊助人不一定是藝術專業人士或者藏家，但愛好藝術，他們很多時候甚至很忙，面對各式各樣的展覽、藝術活動，沒有太多時間去篩選，通過YPP可以獲得專業的藝術咨詢，而YPP推薦、組織的展覽與藝術活動，都經過專業篩選與策劃，青年贊助人可以獲得良好的體驗。”

從更遠的層面來看，通過發動年輕力量加入到藝術贊助的行列中來，也是借此培養未來藝術收藏的主力軍。“年輕贊助人在初步接觸收藏時，往往沒有方向，甚至不清楚如何介入藝術圈子，我們可以為其建立起這樣的橋梁作用，讓年輕人從一開始就樹立起正確的收藏理念，在某種程度上反而避免了因遇人不淑而誤入歧途。”“與此同時，通過YYP培養起來的青年贊助人，當他們步入中年，事業步入成功期后，他們早年的藝術贊助經歷也會自然延續到企業的藝術贊助上來，所以，青年贊助人項目是具有前瞻性的，我們在為未來作鋪墊。”劉雅蕓這樣解釋。

不管是青年藏家出于自身學習、成長，還是對于普遍缺乏運營資金的藝術機構來說，藝術贊助無疑是拉近彼此的有效途徑。可以有理由相信，當越來越多青年藝術贊助人介入時，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之路必能走得更寬、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