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立祿
(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 北京 102488)
自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后,如何擴大消費需求特別是居民消費需求,一直是我國經濟學界討論的重要課題。十九大明確提出“經濟增長要向依靠消費、投資、出口協調拉動轉變”,設定了消費、投資和出口協調拉動的發展目標。在當前國際貿易格局逆轉和房地產行業政策轉向的背景下,消費驅動再次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當前我國經濟增長正處于從投資驅動向消費驅動轉型的新階段,消費驅動意味著在“三駕馬車”中消費對經濟發展起著越來越強的作用,成為主導經濟發展內生能力。
我國經濟當前增速出現明顯放緩趨勢,經濟增長下行壓力加大。在中國經濟增長面臨下行壓力的背景下,穩增長被放在了更重要的戰略位置。目前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保障,這一保障又是建立在經濟穩增長的基礎上,沒有穩增長就沒有高質量發展。在我國經濟從“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增長”的新階段,居民消費結構升級的趨勢已經確立,消費成為我國經濟穩增長目標能否實現的“壓艙石”,經濟高質量發展和消費結構升級是當前我國經濟發展的迫切要求。
19世紀70年代,英國的杰文斯、奧地利的門格爾和法國的瓦爾拉各自完全獨立地發現了邊際效用遞減原理,這一原理后來被稱為“邊際革命”。在邊際效用遞減原理下,國民收入效用函數u( y)具有邊際效用非負和遞減性質,即:

為了研究方便,在給定資源約束下,將一個經濟簡化為2期,能夠獲得的總國民收入為2y。該經濟體可以決定如何選擇2期的國民收入使得經濟產出的總效用最大。如果決定選擇第1期的國民收入為y-σ,則第2期的國民收入必然為y+σ,該生產方式下兩期國民收入的效用之和為:

(2)式中σ>0,根據邊際效用非負和遞減性質,可以很容易證明(2)式的效用函數與σ成反比關系,證明如下:

圖1 國民收入的效用函數

注: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GDP數據為支出法口徑下按2015年不變價格計算。

(3)式證明了國民收入的效用與σ成反比,其經濟含義是:在給定的資源約束下,經濟增長率越高,國民收入的效用和越低,經濟穩定性越高,國民收入的效用和越高;當σ趨近于零時,第1期國民收入趨近于第2期國民收入,兩期國民收入效用之和趨近于最大值。另外也可以證明(2)式的效用函數與y成正比關系,證明如下:

(4)式證明了國民收入的效用與y成正比,其經濟含義是:在給定的資源約束下,應追求盡可能高的國民收入水平,以增加其效用。
上文證明了在給定資源限制條件下,國民經濟穩定性越高,國民收入的效用和越大。如何實現國民收入穩定增長呢?根據國民收入恒等式,可以發現實現國民收入穩定增長的途徑。國民收入恒等式為:

y表示國民收入,c表示國民消費,i表示投資額,nx表示凈出口額。國民收入的增長率可表示為:

根據(7)式可知,經濟增長率是“三駕馬車”消費、投資和凈出口增長率的加權平均值,權重為“三駕馬車”在經濟結構中的比重。因此穩定經濟增長的途徑有二:一是采取措施穩定等式右邊“三駕馬車”的增長率,防止消費、投資和凈出口的大幅波動;二是優化調整經濟結構,對于增長穩定性高的項目(如消費),提高其在經濟中的比重。
經濟理論表明,與投資和凈出口相比,消費增長的穩定性較高。根據杜森貝利(1950)的相對收入消費理論,消費會隨著國民收入增長同比例增長,但不會隨著國民收入下降而同比例下降。弗里德曼(1957)提出了永久收入消費理論,認為只有永久性收入改變才會影響消費水平,而臨時收入水平的上升或下降不會改變消費水平。弗蘭克·莫迪利安尼和艾伯托·安多(1963)的生命周期理論認為,由于可自由借貸和儲蓄,消費水平由生命周期內的總收入水平決定,而不是單期收入。
相對收入消費理論、永久收入消費理論和生命周期消費理論均揭示消費相對于國民收入具有較高的穩定性,因此提高消費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有助于穩定經濟增長,同時經濟的穩定增長也有助于促進經濟向消費驅動轉型,經濟向消費驅動轉型與經濟穩定增長之間具有耦合效應。
回顧21世紀以來中國經濟增長,可以發現以國際金融危機為分界點,中國經濟增速經歷了截然不同的兩個階段(見圖2)。在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前,中國經濟一直處于兩位數增長且增長率逐年向上,從2000年的10.3%上升到2008年的17.2%。受國際金融危機影響,中國經濟增速在2008年出現了斷崖式下跌,當年經濟增長率為11.2%,較前一年下跌6個百分點。在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后,中國經濟增速從高點回落并一直下行,從2008年的11.2%下降到2018年的6.3%。
國際金融危機以來,中國經濟增長持續下行,既有外部經濟環境不景氣的原因,也有中國內部經濟結構失調的原因。國際金融危機前,中國經濟高增長很大部分得益于外向型出口經濟的快速發展,靠凈出口拉動經濟高速增長。金融危機導致全球經濟增長乏力,在全球經濟不景氣的大環境下,中國很難繼續靠凈出口拉動經濟高速增長。另一方面中國是一個高儲蓄率的發展中國家,國際金融危機前正處于國家基礎建設的大發展階段,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還得益于投資的拉動。過度對投資的依賴讓中國經濟可持續增長的動力不足,隨著中國基礎建設投資放緩,必然給經濟繼續增長帶來壓力。

表1 中國2011~2018年支出法口徑下GDP核算數據

表2 中國2011~2018年經濟增長分解
在當前,中國經濟短期增長面臨著不小的下行壓力,并且與長期下行壓力重疊。一方面自2018年以來,中美貿易摩擦不斷升級。本來世界經濟增長乏力,美國此時挑起貿易摩擦更是加劇了中國嚴峻的出口形勢。另一方面近兩三年中國房價快速上升,給經濟社會帶來諸多負面影響,為了有效控制房價過快上漲和防止房地產泡沫的發生,國家不得不采取嚴厲手段調控房地產市場。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中,房地產投資占有非常大的比重,調控房地產市場必然會影響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在中美貿易摩擦和國內房地產調控雙重壓力下,2018年以來中國短期經濟下行壓力增大。“十三五”規劃初期的2016~2017年,中國經濟增速維持在6.5%~7.0%的區間內,自2018年以來,隨著中美貿易摩擦不斷升級和國內房地產市場調控不斷加碼,中國短期經濟增速突破6.5%的下限。
在經濟下行背景下,如何穩定增長成為經濟工作的重中之重。上文的經濟理論分析表明,如果消費增長率和穩定性高于投資和凈出口,那么提高消費在經濟中的比重,對經濟增長既有穩定效應也有增長效應。本文用2011~2018年的支出法核算口徑下的GDP數據(見表1),實證分析消費對我國經濟增長的穩定和增長效應。
對消費、投資和凈出口的增長率繼續深入分析發現,我國當前階段消費增長率顯著高于投資和凈出口增長率,并且消費增長率的穩定性也顯著高于投資和凈出口增長率的穩定性,因此提高消費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會提高我國經濟增長的穩定性。綜上分析可知,消費對我國經濟發展具有增長效應和穩定效應,向消費驅動轉型有助于實現我國經濟穩增長目標,故此中國經濟向消費驅動轉型與經濟穩增長之間具有耦合效應。
在國民收入邊際效用非負和遞減性質的框架下可推導出:國民收入的短期穩定性越高,國民收入的長期增長率越高,全社會的效用總和越大,因此“穩增長”對我國國民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至關重要。借助國民收入核算恒等式分析發現:如果消費的增長率和穩定性高于投資和凈出口,那么提高消費在經濟中的比重,既有利于提高經濟整體的增長,也有利于提高經濟增長的穩定性,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稱之為增長效應,消費對經濟穩定的貢獻稱之為穩定效應。根據我國自2011年以來支出法核算口徑下的宏觀經濟數據,對我國經濟增長率進行分解后發現:我國消費增長率顯著高于投資和凈出口增長率,并且消費增長率的穩定性也顯著高于投資和凈出口增長率的穩定性;提高我國消費在經濟中的比重,會提高經濟增長速度和穩定性;消費對我國經濟發展具有增長和穩定效應,中國經濟向消費驅動轉型與經濟穩增長之間具有耦合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