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金石
當春姑娘邁著輕盈的腳步走來時,村莊、田野便在沉睡中漸漸蘇醒,它們揉搓著惺忪的睡眼,準備迎接春日暖陽。這時候,我的父親、耕牛和他的犁也似那樹莊和田野一樣,從沉睡中醒來,父親醒來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扛上他的犁鏵,牽起他的耕牛奔向田野……
春天的田野,朝陽未升,晨霧未揭。綠草早已欣欣向榮,草葉上還瑩瑩地點綴著大大小小的露珠,乍一看,你會以為是誰這么不小心撤了一地銀白的米粒。就是在這樣一個春天的早晨,父親和耕牛路過田野,滴答滴答的腳步聲及父親肩上犁鏵的哐啷聲相互交織,奏響了田野早晨里的第一首“晨光進行曲”。
父親把犁放下,牛是忠實的守護神,它扎著馬步,昂起智慧的頭顱,隨時等待著出發耕耘。此時,父親忙活著把犁架靠在牛背上,綁好護帶,左手牽著牛繩,右手扶著犁把,隨著一聲吆喝“走”,耕牛便緩緩地拉動犁鏵,慢慢向前走去。頓時間,隨著一陣“嗞嗞嗞”“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一塊塊黝黑光滑而新鮮的泥土翻起,芬芳的泥土的氣息在和風中沁入鼻翼。
那時我還小,總喜歡跟隨父親一起去春耕,父親在前面犁田,我則跟著后面,嗅著那些芬芳的泥土氣息,聽著犁鏵鉆進泥土里發出清脆的聲音,感覺是那樣的舒爽,那樣的愜意。不只是我喜歡嗅這樣芬芳的氣息,聽這樣清脆的犁鏵聲,許多鳥雀也都喜歡。它們像我一樣,跟在我和父親的后面,我們向前走一段,它們也向前走一段,一邊走一邊啄食土里的美食,嘴里還發出嘰嘰喳喳的呼叫,似乎在對父親和耕牛喊:“加油加油!”牛似乎聽懂了一樣,卯足了勁兒一路向前,父親卻被累得呼呼直喘氣。
我曾追趕過跟在身后的那些鳥雀,被父親罵道:“不許趕!”我不服;“為什么?”父親笑了,沒好氣地說:“聽著那鳥鳴我就來勁兒!”逗得我倆哈哈大笑。
耕牛繼續往前走,父親也繼續往前走,埋在泥土里的犁鏵也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一方方結結實實的土地就這樣被生生地翻了起來。這時,朝陽已發出耀眼的光掛在了東邊,田野里也紛紛熱鬧起來,路過的鄰居見著父親驚嘆道:“大叔這么早就犁了這么多呀!”父親停下腳步,手里夾著卷煙咯咯地笑謙虛著:“哪里哪里!”
時光里流轉,春天在父親爽朗的笑聲中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而父親的年華卻一去不返。當我拿起父親的犁鏵繼承父親的耕耘時,才知道,原來這副犁鏵竟是這么重,它承載著父親多少年來的樸素與勤勞,播種與豐收呀!那默默耕耘的身影以及犁鏵發出的清脆聲響時常縈繞我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