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一家》

李一唯

中圖分類號：H319.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 （2020）15-0258-15

人物介紹：

姜春華： 84歲，樂觀獨立的母親，年輕時是大小姐，不會做家務，丈夫早逝，擔起一切，獨自帶大四個孩子，是連接整個家庭的紐帶。喜歡打太極和種花，熱愛生活。

蔣娟：57歲，大女兒，自小考入軍校，后在北京居住一陣，后回到家鄉入職于一家保險公司當上了管理層，有一個兒子，已經升級為奶奶，家庭幸福，性格直爽，說話委婉。

蔣佳敏：55歲，二女兒，童年不幸，體格強壯，學歷不高，在工廠謀到一份工作，丈夫病逝，有一個兒子，兒子即將結婚。貼心懂事，羞赧含蓄。

蔣含玉：50歲，三女兒唯一的大學生，學習優秀，醫院的副教授，嫁給了調到北京工作的商業精英趙亦行，家庭富足，主動擔任起贍養母親的責任，缺少二人世界，性格要強、一根筋，暴脾氣。

蔣磊：49歲，小兒子，自小考入軍校，長大后當了刑警，家庭比較幸福，性格沉穩，深思熟慮。

趙亦行：蔣含玉的丈夫，企業精英。

月月：蔣磊的妻子，溫柔善良

男人：姜春華的哥哥，曾撫養過蔣佳敏一陣子。

小聰：蔣佳敏的兒子

蔣振國：姜春華的丈夫，早逝。

淡入......

1.蔣磊家客廳 夜 內景

一張陳舊的五人合照，靜靜地擺在相框里，玻璃鏡框中映出三個人站在-起爭吵的身影，突然一聲沉重的巨響，三個人全都看向同一個方向，并向那個方向跑去。

蔣佳敏：媽！你怎么了？媽！

三個人一起圍上去，姜春華臥倒在地上，蔣佳敏通紅的臉上浸滿了淚水，姜春華雙眼緊閉，大聲地喘著粗氣，臉漲得通紅，蔣佳敏抱起姜春華的身子，不知所措地問著。

蔣磊：快！快打120！快！

蔣磊一把背起母親往屋外跑，不小心撞倒了柜子上的相框，相框摔落在地上，玻璃鏡框碎成幾塊兒，眾人急匆匆的腳步漸行漸遠，直到沒有任何聲音，畫面定格在破碎的相框和被鏡子分割成數塊的照片上。

2.黑屏楷體“一家”出現

3.舊屋客廳內 夜 內景

木桌上相框中的黑白照片里，蔣振國慈祥地笑著，照片漸漸虛化，映出搖曳的蠟燭和姜春華（35歲）愁苦的面容，姜春華望著照片里的蔣振國，抿了抿嘴唇，眉頭微皺，眼眶逐漸濕潤留下一行淚水，燭火映在她的眼眸里，閃閃發光。姜春華身后的房間是昏暗的，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一小團蠟燭的橙黃色微弱光芒和一個瘦瘦小小的女人的背影，突然一陣陣小孩的哭鬧聲傳來，姜春華轉頭抱起身旁嬰兒車里的小兒子蔣磊，笑著哭著哄著，

姜春華：哦，哦， 磊磊不哭了，哦，哦，我們磊磊最乖了。

蔣磊很快不哭了，睜著大大的眼睛，討喜可愛的模樣。姜春華抱著蔣磊，眼神掃到里屋門前的一-雙粉色塑料花拖鞋，那是佳敏忘記帶走的。姜春華腦海里又回蕩起今早把佳敏送走的一-幕。

4.蓮華街道 冬日 外景 （閃回片段）

姜春華牽著蔣佳敏的小手走過蓮華街道，遠處- -個干練精瘦的男人站在木門前，天很陰，像是要下雨，霧蒙蒙的，寒風凜冽呼嘯，樹上的枯葉被吹掉了幾片落在地上，姜春華停下腳步，面朝蔣佳敏蹲下，給蔣佳敏（6歲）系緊圍巾，摸著佳敏凍的通紅的小臉兒，蔣佳敏白凈的臉蛋上沒有--絲瑕疵，眼睛睜得大大的，笑著看著姜春華。

姜春華：佳敏乖，在這里等一下媽媽，我去跟你舅說幾句話。.

說罷摸了摸佳敏的頭。

蔣佳敏：嗯好！

蔣佳敏瞇著眼笑了起來，姜春華向男人走去，面露憔悴，男人見了她，眼眶也紅了，走上前來抱住姜春華。

姜春華：哥，振國走了，我，我實在沒法兒了，佳敏就拜托你了，我會回來接她的，大的還沒到年齡去軍校，小的都，離了我活不成。

姜春華說著掉下淚來，男人溫柔拍了拍姜春華的肩膀，望了望站在遠處的小人兒佳敏。

男人：小佳敏在我這兒，你就放心吧，春華，有難處記得和哥說。

姜春華點了點頭，回頭走向佳敏，牽起她往男人這邊走，把佳敏牽到男人身邊。

姜春華：佳敏，媽媽一定會回來接你的，你先在舅這里待幾天，舅會對你好的。

蔣佳敏：喔。

年幼的蔣佳敏遲疑的應答著，姜春華說完便扭頭走了，邊走邊哭。

（聲音靜默，背景音樂起，升格攝影）

姜春華被漸漸虛化，留下背后伸著小手不知所措的想要媽媽回來的小佳敏。

5.舊屋餐廳 夜 內景

明亮的燈光下，圓圓的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佳肴，右下角字幕：七年后，屋里盡是孩子們的歡聲笑語，蔣娟穿著軍裝，扎著兩個麻花辮領著蔣含玉從外面進門來，手里提著剛買回來的魚。

蔣娟：媽！這魚是不是要擇一下?。?/p>

蔣磊湊上去盯著袋子里的魚兒開心地叫著，蔣佳敏從屋里跑出來，手里拿著剛剛剪好的窗花。姜春華從廚房里端出一盤鯰魚狀的年糕，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笑著看著孩子們應和著。

6蓮華街道夜外景

熱鬧的街道上洋溢著新年的氣息，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大門前都是清一色的春聯和福字，前幾天剛下了一場雪，現在路邊的雪化的差不多了，天空中綻放出一束束美麗的煙花，月亮正圓。

7舊屋餐廳夜內景

五個人圍坐在餐桌上，餐桌對面的小木桌上，蔣振國照片前擺滿了水果和糕點，姜春華望著眼前的四個孩子，笑容一直洋溢在臉上。

姜春華：看看，我們娟兒也回來了，咱們一家人，難得這么整整齊齊。今兒個過年，媽開心！蔣娟：媽，快吃飯吧，您看您也不動筷，我們都等著您吶。

姜春華：好，好！

姜春華微微蹙著眉頭，微笑著看著一桌子菜，和孩子們一張張可愛的小臉兒，她端起杯子。

姜春華：來！孩子們，咱們碰個杯！

五個杯子碰在一起，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著、笑著。

8整個蓮華區晝夜更替外景

透過窗戶看姜春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遠看整個蓮華區，（延時攝影）時間過得飛快，太陽迅速的東升西落，整個城區變化迅速，姜春華住的那棟舊樓旁漸漸蓋起了一所小學，周圍的綠化也開始茂盛起來，馬路上汽車也逐漸多起來，樓下的白行車棚逐漸被一條條停車線代替，小商鋪都被迫拆遷，建成了一個個的便民超市，再看向那棟舊樓，陽臺上，姜春華（62歲）正在給綠植澆水。已經逐漸步入老年的姜春華步伐已經明顯不如年輕時的輕便，她有一點輕微的駝背，帶上了老花鏡，姜春華提著紅色的水壺，給綠植澆水。

9舊屋客廳 日 內景

蔣磊從門外開門進來，穿著一件薄荷綠色的短袖，背了一個黑色的皮包，剃了精神的板寸，頗有年少時當兵時的模樣，蔣磊把包摘下來放在門邊的立柜上，立柜上擺著一家人的照片，相框上有一層薄薄的灰塵，照片里姜春華坐在最中間，蔣娟站在一旁懷里抱著年幼的蔣磊，蔣佳敏被姜春華攬在懷里。

蔣磊：媽！我來啦！

蔣磊開心地叫著姜春華，進了屋，四處張望著。姜春華聞聲從陽臺進屋來，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開心地笑著，向蔣磊走去。

姜春華：磊來啦，好久沒回來了，來，讓媽看看瘦了沒？

姜春華伸手去把蔣磊沒翻好的領子翻好，細細地看著蔣磊的臉，蔣磊用手拍了拍姜春華的肩膀。

蔣磊：媽，我上周才來過呀，您搬到三姐那兒就方便了，我們天天都能去看你。對了，媽，你東西都收好了沒，大姐說她一會兒就到。

蔣磊看了看四周，臥室房間門口擺著四個大行李箱，姜春華把圍裙脫掉，掛在廚房冰箱的掛鉤上。

姜春華：收是收好了，我陽臺養的那幾盆花，也得帶過去，這房子以后租出去別人不會記得澆水，都給我糟蹋了，哦，還有那缸魚，我也得拿到你三姐那兒去。

10舊屋陽臺 日外景

姜春華走到陽臺上，開始整理花草，把它們搬到客廳的茶幾上，蔣磊見狀忙去幫忙。

蔣磊：來，媽，你給我，我來搬，你再去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忘記帶的東西，三姐家在市中心，你這房租出去，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千萬別忘帶了東西。

姜春華：誒好，你可小心點，那花盆棱角可別把手傷了。

姜春華轉身進里屋，蔣磊開始搬花，轉眼看了看陽臺邊魚缸里的紅鸚鵡魚，撓了撓頭。

蔣磊（小聲嘀咕）：我怎么記得是誰看了這魚就犯惡心來著？

姜春華（畫外音）：你說啥？

蔣磊：哦沒啥，媽。

11舊屋客廳日內景

姜春華在房間里遛了一圈，回到客廳，突然走到門前的立柜旁，把立柜上的相框拿起來，捧著，用手小心的拭去上面薄薄的灰塵，捧在懷里。

姜春華（小聲）：差點忘了你。

姜春華把相框放進其中一個行李箱里，用棉襖把相框包裹起來，合上行李箱。

12舊屋樓下 日外景

姜春華站在樓下，抬頭望著三樓，家窗口的空調外機已經臟的不成樣子，抽油煙機的排氣管也被熏成了昏黃，爬山虎爬滿了整面墻。姜春華望了窗口很久很久，直到蔣娟走過來扶住她的肩膀。

蔣娟：媽，走吧。

姜春華回頭看了一下蔣娟，又望了一下三樓的窗口，點了點頭，轉頭嘆了一口氣，上了蔣娟的車。

13蔣含玉家廚房 日 內景

大理石面板的櫥柜上，一顆撥好的蒜被扔進玻璃碗里，蔣佳敏和蔣含玉正在準備中午飯，蔣含玉剝著手里的蒜，蔣佳敏在一旁坐在小板凳上擇著韭菜，蔣佳敏的手十分粗糙，上面全是老繭，黑發叢中已經生出了幾根白發，眼角也爬上了些許皺紋。

蔣含玉：姐，鄭哥身體怎么樣了？

蔣含玉回頭望了一下蔣佳敏，蔣佳敏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的汗，嘆了口氣，苦笑。

蔣佳敏：嗨，就那樣，每周去醫院做一次透析，就是每次要排好久的隊才能做上。

蔣含玉把頭轉回來，低下頭，沉思了一會兒，拿出刀開始切蒜。

14市中心醫院保健科科室 日 內景（閃回）

蔣含玉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拿著一張紙，紙上寫著：職稱評審四個大字

姜春華（電話中聲音）：含玉啊，你不在忙吧，媽想跟你說幾句，你知道的，你二姐家比較困難，她老公還病了，他倆都是工人，那工資都是按工時發的，他們每周啊都得去醫院做檢查，我聽你二姐說，這做檢查的人可多了，排隊要排好久，有的時候早上去醫院晚上才能回來，你說這一天的工資不就沒了嗎，他們家實在是太苦了，還養了個兒，你說，哎。

蔣含玉撇了一下嘴。

蔣含玉：媽，我知道二姐家條件不好，可你到底想說什么啊，我一會兒還得坐診呢。

姜春華（電話中聲音）：誒好，我的意思啊就是，你看你在醫院工作，有沒有泌尿科認識的人，給人家說說，別讓你二姐每次去都排隊了。

蔣含玉看著手里的職稱評審表，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蔣含玉：媽，這個忙我真的幫不了，這不符合規定啊，要是查出來，我可是要受處分的。

15蔣含玉家廚房 日 內景

蔣含玉出神的切著蒜，一刀下去，一聲尖叫。

蔣含玉：啊呀。

蔣含玉的手指流出一攤殷紅的鮮血，她趕忙把手指放進嘴里，蔣佳敏聽到忙站起身，看見蔣含玉切傷了手指，而露驚恐。

蔣佳敏：呀，你怎么這么不小心，你等下，我去給你找創可貼。蔣佳敏轉頭向臥室里跑去。

16蔣含玉臥室 日

內景

蔣佳敏跑到蔣含玉的臥室，跪在地板上，床頭柜上放著蔣含玉和丈夫趙亦行的合照，翻開床頭柜的抽屜，打開第一層抽屜，里而有很多首飾盒子。

蔣佳敏：含玉！創可貼在哪個抽屜里啊，床頭柜這邊？

17廚房 日 內景

蔣含玉唆著手指，聽到蔣佳敏的喊聲，沉默了幾秒鐘，猛然抬頭，瞪大了眼睛，轉頭向臥室跑去。

蔣含玉：（邊跑邊大喊）不在那里！

18蔣含玉臥室 日 內景

蔣含玉奔到臥室門口，看到蔣佳敏跪在床頭柜前，第三個抽屜被打開，蔣佳敏手里捧著一個牛皮信封，蔣含玉眼睛不知所措的望著蔣佳敏，蔣佳敏端著信封，皺著眉，信封上寫著：給佳敏。

蔣佳敏：這是怎么回事啊，這是咱媽的字兒啊，這錢？

蔣佳敏遲疑地望向門口呆住的蔣含玉，蔣含玉呆滯了幾秒鐘，醒過神來，微笑著走進來，把信封拿過來。

蔣含玉：啊是這樣的，這是媽讓我轉交給你的，她怕自己親自給你你不要，這不一直沒時間給你嗎。

蔣含玉再一次把信封遞給蔣佳敏。

蔣含玉：快收好吧，放包里去。

19客廳 日 內景

蔣娟開門進來，姜春華跟在后面，蔣磊把行李箱搬進來，放在鞋柜旁邊，蔣娟從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在姜春華腳下，這時蔣佳敏正好拿著信封從臥室里走出來，姜春華看見了那個信封。

姜春華：佳敏，你又把這錢拿出來干什么？給你就是你的。

姜春華上前把信封往蔣佳敏懷里推。

蔣佳敏：不是，媽，是含玉，含玉說您給我我會推脫，所以托含玉交給我。

姜春華疑惑地看著蔣佳敏，蔣含玉從臥室里走出來，看到姜春華和蔣佳敏手里的信封，主動迎上去。

蔣含玉：媽！您來了，您屋我給您收拾好了，您來看看？

姜春華走上前去，把蔣含玉拽進臥室。

20姜春華臥室 日 內景

姜春華拉著蔣含玉的胳膊，看著她的眼睛。

姜春華：含玉，那筆錢，我可是上個月就給你了，怎么現在才給你二姐？

蔣含玉甩開姜春華的手，皺眉、撇嘴。

蔣含玉：哎，媽，你什么意思啊，我這不一直沒時間嗎，醫院太忙了，我總不能為了這錢單獨跑一趟吧，二姐家又這么遠。

姜春華用手指點了一下蔣含玉的額頭，嘖了一聲。

姜春華：你個丫頭，我還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她是你親姐，你以后不準這樣了聽到沒？

蔣含玉翻了個白眼。

蔣含玉：誒呀知道了知道了，我都快奔三了，你還老拿我當小孩。

（畫外音）蔣娟：媽！含玉！吃飯啦！

21餐廳 日

內景

五個人圍坐在餐桌旁，蔣磊把姜春華面前的小酒杯里倒上了半杯白酒。

蔣磊：媽，今天搬家，喝點。

姜春華點了點頭。

姜春華：誒，月月呢？沒跟你來？

蔣磊：月月回她媽媽家了，她媽媽說想她了，這不我從部隊離開轉業以后，工作更忙了，經常晚上出任務，也是苦了她。

姜春華：嗯，這月月，是個好兒媳，你還是抽出空來多陪陪她，哦，再有，工作歸工作，注意身體。

蔣磊：誒，知道了媽。

姜春華：你看，我現在搬到含玉這兒，你們來這里也近了，以后啊，多聚聚，啊多聚聚。

蔣磊、蔣佳敏、蔣含玉、蔣娟笑著齊聲應和，都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抬頭看著姜春華。

蔣含玉：誒媽，你搬來以后，那蓮華街的房子怎么辦，真租出去？我看啊，不如賣掉，現在正趕上學區房，能賣兩三倍價兒呢。

蔣佳敏聽后停下了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沉默了一會兒，蔣娟也放下筷子，十分嚴肅。

蔣娟：不能賣，媽，那是您和爸唯一的念想了，那房子，可不能就這么賣了。

蔣春華：誒，對，對，先別賣，先別賣，租出去每月也能回點錢兒，其他的事兒，以后再說。

蔣含玉皺眉想要再反駁，蔣娟瞪了她一眼。蔣含玉便撅著嘴低下頭繼續吃飯了。

蔣娟看到大家久久不說話，拿出手機，一張照片展現在大家面前，照片中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手里舉著獎狀開心地笑著。

蔣娟：媽，你看，樂樂得了市三好學生，哎，希望我們樂樂長大后啊，像含玉老公一樣優秀就好了。

蔣娟說著看向蔣含玉，蔣含玉聽到這話眼神一亮，抬起頭笑了。

蔣含玉：哦對媽，老趙他要升職了，好像過幾天要調到北京去一陣子，有個大項目要做，人家單位有分配公寓，我過幾天跟著他把戶口遷到北京去，誒你們知道嗎，那公寓可大了，要想在三環買那樣一所房子，要花不少錢呢。

蔣含玉說的興高采烈，蔣佳敏一直默不做聲，只一直在夾面前的蠔油生菜吃。

蔣含玉一直在說，蔣娟看向一直低著頭夾菜的蔣佳敏，用手握了一下蔣佳敏的手，抿了一下嘴，蹙了一下眉，蔣佳敏看著蔣娟，搖了搖頭緊接著又低了下去。

22廚房 日 內景

蔣含玉和蔣娟在收拾碗筷，蔣娟把碗筷端進廚房，放在櫥柜上，把手龍頭打開，探頭看了看廚房外沒有其他人，把蔣含玉拉到水池旁。

蔣娟：含玉，以后你別老在飯桌上說你和你家小趙的事兒，你二姐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聽了心里多不舒服。

蔣含玉把水龍頭關上。

蔣含玉嘖了一聲：姐，我沒說什么故意刺激她的話吧，我在自己家，說話還得看臉色？這是什么道理？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蔣娟聽到蔣含玉的話，連忙去捂蔣含玉的嘴巴，并四處看看，餐廳外依舊沒有任何人，蔣娟松開手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蔣娟：含玉，你說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來的往外拐！

蔣含玉把頭轉向一邊，撇了一下嘴，拿起碗筷開始洗。

蔣含玉：誒呀知道了知道了，大姐你趕緊去忙吧。

23姜春華臥室 日

內景

姜春華和蔣佳敏在房間里收拾從舊屋帶來的行李，蔣佳敏幫姜春華鋪著被褥，姜春華從行李箱里拿出相框，雙手捧著，輕輕地放在床頭柜上，轉頭看向蔣佳敏，拍了拍蔣佳敏的肩膀，蔣佳敏回頭，姜春華扶住她的肩膀，和蔣佳敏一起坐在床邊，握住蔣佳敏的手，30多歲蔣佳敏的手和姜春華的手一樣，布滿老繭和褶皺。姜春華望著蔣佳敏的雙眼，輕拍蔣佳敏的手。

姜春華：佳敏，你有什么難處，一定要和媽說。

姜春華說著起身到行李箱里翻出一個紅包，塞到蔣佳敏手里。

蔣佳敏：媽，這錢我不要，您給過我了，我不能要，不能要，您拿回去。

蔣佳敏推脫著紅包，紅包卻被姜春華牢牢又塞回蔣佳敏手里。

姜春華：佳敏，你聽媽說，聽媽說，我退休后養老金和撫恤金夠我生活了，人老了也沒什么需要用錢的地方，你把這錢拿著，給老鄭治治病，含玉這孩子從小被我寵到大，沒辦法了，也怪我，這孩子說話直，你別當回事，別跟你妹妹計較哈。

蔣佳敏搖頭，苦笑。

蔣佳敏：沒有，媽，我沒那樣想。

房間外，蔣含玉杵在門口聽后若有所思。

24舊屋客廳 日 內景（閃回）

蔣含玉正坐在沙發上玩布娃娃，蔣娟給蔣含玉喂著橘子，門吱呀一聲開了，姜春華領著蔣佳敏進門來，蔣含玉上下打量蔣佳敏，蔣佳敏扎了兩個麻花辮，圍著一條灰色的圍巾，黑色的布褂，像個男孩子，褲腳上粘著泥，臉凍得通紅，嘴角干的起皮。

蔣娟從沙發上站起來，跑到蔣佳敏身邊。

蔣娟：佳敏！你終于回來了，來，讓姐看看，瘦了沒？

蔣佳敏怯生生地張開雙臂擁抱蔣娟，微微笑了起來。

蔣春華向蔣含玉招手。

姜春華：含玉，來，這是你二姐，蔣佳敏。

蔣佳敏看向蔣含玉，禮貌的微微笑，蔣含玉遲疑地看著蔣佳敏，慢慢地走過去，蔣佳敏向蔣含玉張開雙臂，黑色的布褂上還有一些塵土，蔣含玉近距離打量了一下蔣佳敏，躲開了，跑到蔣娟的身后，蔣佳敏慢慢放下了雙臂，抬頭看向姜春華，姜春華摸了摸蔣佳敏的頭，笑著。

姜春華：佳敏，你走的時候，含玉太小了，可能有點陌生，沒事兒啊，我去做飯，你們姐妹倆好好玩。

舊屋的客廳中，蔣佳敏呆呆地站在門前，微笑著看著躲在蔣娟身后的蔣含玉。

25姜春華臥室門口 日 內景

蔣含玉躲在姜春華臥室門口，姜春華和蔣佳敏站起身準備從屋里出來，蔣含玉聽到聲音，撇了一下嘴，走開了，姜春華和蔣佳敏走出來，身后姜春華臥室里面和陽臺之間只有一道推拉門，門敞開著，陽臺上擺滿了各種各樣花草，窗外是一片小花園，好多孩子們在底下追逐打鬧。

26蔣含玉樓下小區花園 日 外景

蔣含玉家樓下的楊樹落葉滿地，一群老太太在花園中打太極，收音機里播放著徐徐舒緩的樂曲，站在最前方的姜春華面露紅潤，頭發已經全部變成了銀白色，她每個動作都緩慢而精準到位，光灑到臉上，笑容和藹可親，一曲樂曲結束后，大家自行散開，其中一個老人走到姜春華面前。

老人：姜姐，昨天看到你大女兒抱著個小娃娃上樓去了，那娃娃長得真好啊。

姜春華笑了笑，收起地上的收音機。

姜春華：那個小娃娃啊，是我曾外孫。

老人：啊恭喜你啊姜姐，誒對了，這幾天怎么不見含玉??？

姜春華：嗨，這不，她老公一直在北京工作，好久沒能見面啦，正趕上過個元宵節，兩口子都有個假，她呀去吃團圓飯嘍。

27客廳 日 內景

客廳里座機電話鈴聲響起，姜春華開門進來，把包放在門前的柜子上，包倒了撞掉了柜子上的花瓶，花瓶掉落摔碎了，姜春華小跑到電話旁拿起電話，姜春華的臉色漸漸凝重，慢慢掛掉電話，癱坐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上的燈，耀眼的像太陽，姜春華長嘆了一口氣。

28趙亦行北京公寓陽臺 日 外景景

太陽的日暈被云遮住，蔣含玉從房間里走出來，拿著一件灰色的大衣，陽臺上，趙亦行背對著站著，趙亦行不高的身型卻有很多硬朗的肌肉線條，趙亦行點燃了一根煙，吸了一口，白色的煙霧從鼻子里徐徐冒出，趙亦行雙眼凝望著遠方的山，蔣含玉把大衣披在趙亦行身上。

蔣含玉：外面冷，進屋吧。

趙亦行把煙頭按滅，丟到身旁的紙簍里，轉過身，走進屋。

29客廳

日

內景

趙亦行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蔣含玉站在一旁，看了看趙亦行，低頭去倒了一杯水，遞給趙亦行。

蔣含玉：怎么了？有心事？

趙亦行抬眼看她，清了清嗓子。

趙亦行：含玉，咱們結婚到現在，不，自從你媽搬到你家去，咱們什么時候過過真正意義上的夫妻生活？

蔣含玉怔住了，她把水放回茶幾，坐在趙亦行對面的沙發上。

蔣含玉：亦行，你什么意思？

趙亦行：你懂我什么意思，再有兩個月我就升職了，工作也會越來越忙，這套公寓，以后我就常年住在這兒了。

蔣含玉：亦行，你，你不再回濟南了？

趙亦行：你搬來北京吧，這里的醫院我可以幫找到適合你的位置，我們就在這里，一起生活。蔣含玉站起身。

蔣含玉：你什么意思？那我媽怎么辦？我怎么能不管我媽？趙亦行憤然起身，瞪大了眼睛。

趙亦行：蔣含玉！從我跟你結婚，買了那套市中心的房子，你就把你媽接來住了，我有反對過嗎？我討厭魚，害怕水，你一直都知道，為了讓你媽開心，把魚缸全都搬來了。我這幾年一直在北京打拼，好不容易回去看看你，結果你媽的房間就在咱屋旁邊，我聲音都不敢出，你倒是問問，哪個女婿愿意一直跟丈母娘住？好，我知道你孝順，但是蔣含玉，我要提醒一下你，你媽媽她不僅僅只有你一個孩子，甚至，她還有一個兒子！

蔣含玉：趙亦行，這種話你怎么說的出口的？當初還不是我條件好一點，他們都沒那個條件啊。

趙亦行拿起茶幾上的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趙亦行：蔣含玉，咱們這樣的生活，和分居離婚有什么區別？這么多年了，咱們一半身子都已經入土了，當初你說你不想要孩子，你說咱倆都太忙沒有時間培養孩子，好，我向著你，但是你看看現在的你，到底是事業為重還是家庭為重？

蔣含玉聽到這兒眼眶濕潤了，她低下頭不停的扣著手，趙亦行見狀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

趙亦行：哎，含玉，事情我已經跟你講清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媽媽那套舊房子的租金都是你弟弟拿著，他現在工作也挺穩定的，那個月月也是個事業單位，經濟條件也不錯，他們兩口子不比你差多少。

趙亦行走上前，扶住蔣含玉的肩膀，嘆了口氣。

趙亦行：哎，你已經盡孝了，該回頭看看這個支離破碎的小家了。

趙亦行說完摔門離開，剩下蔣含玉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沙發山，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蔣含玉起身，從廚房拿來掃把和簸箕，把地上的玻璃碎片一點一點掃進去，這時傳來一陣電話鈴聲，蔣含玉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上面顯示：大姐。蔣含玉接通，放在耳邊，然后默默的掛掉了。蔣含玉把掃帚立在一邊，抽了一張紙抹干淚水，拎著還沒有打開的行李箱出門了。大門被轟的一聲關上，地板上還有殘留的沒被掃干凈的玻璃碴子。

30蔣佳敏家樓下 夜 外景

漆黑的夜，一輪滿月懸掛在半空，慘敗的月暈映得夜空看不清星星。

31蔣佳敏家客廳 夜 內景

一張黑白照片前在黑相框里擺在立柜上，照片上老鄭微笑的面孔漸漸清晰，相框前擺滿了水果和高點，沙發上，姜春華挨著蔣佳敏坐在右邊，蔣娟坐在左邊，姜春華用手攥住蔣佳敏的手，蔣娟用手摟住蔣佳敏的肩膀，蔣佳敏低著頭，一滴一滴的眼淚掉在褲子上，蔣磊靠在墻邊站著，叼著一根煙，嘆著氣。這時蔣含玉推門進來。

蔣含玉：姐！

蔣娟回頭沖著蔣含玉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蔣含玉輕輕地把行李箱靠門放好，走過去站在蔣磊旁邊。

姜春華：佳敏，你也別太難過了，這日子啊，它還得往前走不是嗎？小聰也得成家不是？哎，生活啊，它有好多砍兒，你們看，你們爸也是早早的走了，我不還是得把你們都拉扯大，砍兒，難不倒人的，咱們啊，得學會邁過去。

蔣娟望著姜春華，眼淚奪眶面出。

姜春華把蔣娟的眼淚拭去。

姜春華：你們啊，要記住，媽不可能陪你們一直走下去，媽老了，今年都84歲了，你們各自的家庭才是真正支持你們撐下去的東西，要懂得珍惜。

姜春華把蔣娟和蔣佳敏攬在懷里，蔣含玉站在一旁，一遍一遍想著姜春華說的話，默默的低下頭。

32馬路上 夜 外景

喧囂的夜，馬路上車很多，高架橋上車來車往，霓虹燈閃爍奪目，鳴笛聲充斥著整個馬路。

33蔣含玉車里 夜 內景

車載音樂徐徐響起，蔣含玉坐在正駕駛位開著車，反光鏡里，蔣含玉的眼睛一直在看坐在后面的姜春華，姜春華坐在副駕駛后面的座位，揣著手，看著窗外的車流，哈氣在車玻璃上留下一團團霧氣。蔣含玉把車載音樂音量調小，蔣含玉咽了一口口水，踩了踩剎車，把車速放慢

蔣含玉：媽，亦行他，準備在北京落戶了。

姜春華依舊看著窗外，沒有任何反應。

蔣含玉：媽？

姜春華晃過神來。

姜春華：啊，含玉怎么了？媽剛才沒聽見。

蔣含玉：我說亦行他準備在北京落戶了，他讓我搬過去和他一起。

姜春華：搬去北京？挺好的，北京好啊，你搬去也好，你倆結婚這么多年都沒怎么獨處過，我你不用擔心，我一個人也挺好的，你弟弟他們也經常來看我。

蔣含玉通過反光鏡看向姜春華，眼眶有些濕潤。

蔣含玉：媽，我不放心，我……

姜春華：嗨，有什么不放心的，大不了我去你弟弟家住，你總該放心了吧。

蔣含玉通過反光鏡看著姜春華，眼眶逐漸濕潤。

34馬路 夜 外景

馬路上車水馬龍，夜空中月亮還是依舊的圓。

35蔣磊家客廳 日 內景

右下角字幕：兩個月后…電視機旁的立柜上，擺放著舊相框，姜春華從門外進來，喘著粗氣，把太極扇放在五斗柜上，換下鞋來，把鑰匙放在柜子上，坐在沙發上倒了一杯水，剛想端起來喝一口，卻咳嗽起來，月月聞聲從里屋出來，穿著睡衣，揉著眼睛。

月月：媽，你怎么這么早就出去練太極啦，今天霧霾這么大，以后早上先別去了，對身體不好。

月月走上前，坐在姜春華身邊，給姜春華拍了拍背。姜春華喝了一口水，大口喘了一口氣，發出沉重的聲音。

姜春華：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月月，我買了早點回來，你要是困就再睡會兒，不睡了就來陪媽吃點飯。

月月點頭應答，扶姜春華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餐桌旁坐下。

姜春華：磊呢？這么早就走了？

月月：沒，他昨天晚上出任務，估計是又怕太晚回來打擾咱休息，就在單位宿舍睡了。

姜春華嘆了口氣，握住月月的手。

姜春華：哎，真是辛苦，也苦了你了月月。

月月：嗨，媽，你說的啥話，我們都這么大年紀的人了，也不追求什么浪漫愛情，只要蔣磊他平安就行。

姜春華又咳了幾聲，點了幾下頭，嘆了口氣。

姜春華：對，月月你說得對，平安就是福，哎對了，我記得佳敏兒子小聰要結婚了，這幾天，誒？，怎么沒信兒了？

餐桌上水杯里的茶水已經泡的沒有了顏色，只剩下幾根茶葉漂浮在水中。

36蔣佳敏家客廳 日 內景

一雙手握住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杯又狠狠地放下，杯里的水濺了滿桌子。

小聰（畫外音）：媽，我真的沒有辦法，我真的很愛她，我不能沒有她。

小聰抱著頭蹲在地上，狠狠地抓自己的頭發，他把頭埋進胳膊里，臉漲得通紅，隨后又開始大口呼吸，小聰一屁股坐在地上，蹙著眉望著蔣佳敏，蔣佳敏一手緊緊地握住玻璃杯，手攥的已經變成了白色，一手拿著一張紙，蔣佳敏死死地盯著坐在地上的小聰，緊緊地咬著牙，頭發亂蓬蓬的，圍裙上面全是油污。

蔣佳敏：你你你！哎呀！鄭聰！你讓你媽上哪兒給你找這么多錢去啊？

蔣佳敏把手里的紙甩在小聰身上，紙滑落在地板上，上面寫著：購房須知。

小聰一下子從地上坐起來，面對著蔣佳敏，一下子跪了下去，小聰跪著挪步到蔣佳敏面前，抱住蔣佳敏的腿，一行眼淚奪眶而出。

小聰：媽！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求求你，求求你了，媽！你去求求小姨，小姨她家這么有錢，啊還有大姨和舅舅，你去問問他們吧媽！

小聰抹了一把眼淚，又跪得近了些，蔣佳敏把頭轉向一邊，蹙著眉，表情十分扭曲，用手攏了一把額頭的碎發，吸了一下鼻涕。

小聰：媽，媽，你聽我說，小慧她爸爸說了，只要我湊夠這些錢，有錢買了這房子，就把女兒嫁給我，媽，我真的很愛小慧，我們相愛著彼此，媽，我求求你，你幫幫我，媽！

蔣佳敏低頭看著小聰的臉，用手把小聰扶起來，拍了拍他褲子上的灰。

蔣佳敏：來，起來，媽知道了，媽想辦法，你先起來。

小聰把蔣佳敏摟入懷中，把頭埋進蔣佳敏亂蓬蓬的頭發里，蔣佳敏抱著小聰，望著旁邊立柜上老鄭的照片，委屈的掉下了眼淚。

37蔣佳敏臥室 日 內景

蔣佳敏把臥室的門關好，走到床邊的床頭柜旁，蹲下，打開第一層抽屜，翻出放到最下面的牛皮信封，打開信封把錢拿出來，數了數，又塞回去，放好，關上抽屜，打開第三層抽屜，拿出一個存折，看到上面的存余：20000元，蔣佳敏又默默地把存折塞回去，關上抽屜，背對著床頭柜坐在了地上，圈著腿，用手搓了搓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38銀行外 夜 外景

蔣佳敏坐在銀行外的臺階上，背后是銀行24小時自助提款機，蔣佳敏手里攥著存根，雙手被凍得通紅，哈氣一團團的升到天空中，然后消失不見，蔣佳敏抬著頭望著天上的月亮，月亮亮堂堂的懸掛在一望無際的夜空中。這時一對情侶互相挽著走過來，低頭看著坐在臺階上的蔣佳敏，蔣佳敏抬頭望見他們，擦了一把鼻涕，嘆了口氣，站起來，把24小時自助提款機的門讓出來。

蔣佳敏：不好意思啊。

情侶向蔣佳敏點了點頭，走進提款機那里，蔣佳敏手里的存根掉落在地上，蔣佳敏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昏黃的路燈下，蔣佳敏矮矮的身影艱難的一步一步走著，蔣佳敏眼眶濕潤了，瞳孔中映出點點路燈的光芒。

39蔣磊家家客廳

日 內景（閃回）

蔣磊打開門，蔣佳敏提著一桶花生油站在門口，蔣磊趕緊接過油，讓蔣佳敏進來。

蔣磊：姐，你怎么來了？

蔣佳敏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看了看客廳里沒有其他人。

蔣佳敏：媽呢？不在？

蔣磊把油放在地上，從鞋柜里找出一雙女士拖鞋遞給蔣佳敏。

蔣磊：媽到樓上去看張阿姨家的錦鯉去了。

蔣佳敏長舒了一口氣，把蔣磊拉到沙發上坐下，握住蔣磊的手。

蔣佳敏：磊，二姐求你個事兒，千萬也別讓媽知道。

蔣磊：姐你說，我能幫的一定幫。

蔣佳敏：姐姐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是小聰，小聰要結婚了。

蔣磊：這是好事啊，我這個當舅舅的得表示表示啊。

蔣佳敏：姐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你也知道，這男孩子結婚得需要有房子，現在這小姑娘特看中這個，可是，我真的，真的拿不出這個錢來，小聰跪著求我，我實在看不下去，磊，你能幫幫姐姐嗎？

蔣磊用手扶了扶蔣佳敏的肩膀。

蔣磊：二姐，你等我一下。

蔣磊起身到里屋去了，蔣佳敏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轉頭看到放在立柜上的舊照片，她端起來，用手摸了摸照片上的家人，眼眶濕潤了，蔣磊拿著一個信封從里屋走出來，他把信封塞到蔣佳敏懷里。

蔣磊：姐，我存款不多，這筆錢原本是想換輛車的，你先拿著，也不多，再多我也實在掏不出來了，其他的全套在股票里了暫時也提不出來，你先用著這些。

蔣佳敏抱著信封，眼淚一下子流下來，頻頻點頭。

蔣佳敏：謝謝，謝謝，磊，謝謝你。

蔣佳敏哭得眼睛腫了，鼻頭紅了，花白的發絲依舊亂蓬蓬的盤在腦后。

蔣磊：不過，這些錢肯定不夠，一套房子得將近百十來萬，姐，你問大姐了沒，還有三姐。

蔣佳敏：大姐剛退休了，還得看小孫子，他兩口子存款也不多，我就不想麻煩她了，含玉她，含玉……

40路邊 夜 外景

蔣佳敏一個人走在路上，翻出手機，手機屏幕的熒光照在蔣佳敏的臉上，眼淚一滴滴地往下流淌，她打開手機通訊錄，翻到蔣含玉的電話號碼，手指在撥通鍵那里停了下來，蔣佳敏走到公交車站，在椅子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了電話，電話那邊嘟嘟地響，蔣佳敏抿著嘴，另一只手不停地擺弄著衣角。

41晚宴大廳（北京） 夜 內景

酒會晚宴上，燈火通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精心打扮，蔣含玉畫著精致的妝容，穿著一身紫紅色的大衣，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皮質的手包，挽著趙亦行的胳膊，趙亦行打著和蔣含玉大衣一樣顏色的領帶，正在和對面一個男人攀談。突然蔣含玉包里傳來一陣電話鈴聲，蔣含玉朝著趙亦行點了點頭，走到大廳門旁的噴泉邊，掏出了手機，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蔣佳敏。蔣含玉撇了一下嘴，接通，把電話放在耳朵旁。

蔣含玉：喂？

42路邊 夜 外景

蔣佳敏聽見電話那邊蔣含玉的聲音，從椅子上站起來。

蔣佳敏：喂，含玉啊，姐姐有件事想求你，你能不能借姐姐一點錢，姐姐知道你忙，但是我真的。

蔣佳敏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蔣佳敏愣住了，把電話拿下來，遲疑了一會兒，咽了口口水，又撥了過去，電話那邊提示：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蔣佳敏把電話從耳邊拿下來，攥在手上，還未掛斷，長嘆了口氣，背逐漸駝下來，癱坐在椅子上，搖了搖頭，諷刺的笑。遠處一輛公交車駛來，漸漸在車站牌前停下，等公交車再次駛走時，蔣佳敏已經不見了蹤影。

43蔣佳敏家樓下 夜 外景

蔣佳敏樓下的街道沒有一盞路燈，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蔣佳敏的背影在黑夜里時隱時現，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了幾束手電筒的燈光，聲音逐漸喧鬧起來，蔣佳敏走近，人們圍成一個圈，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蔣佳敏看不到里面發生了什么，就繼續低著頭，扶著墻往樓洞口里走。突然一個女人從人群中沖出來。

女人：蔣大姐，你快看看，這是不是你家鄭聰。

蔣佳敏猛然回頭，眼睛瞪得大大的，手電筒的光打在蔣佳敏臉上，一邊明一邊暗。蔣佳敏扒開人群，走到最里面，看到小聰臥在路邊臺階上，滿臉通紅，右手拿著一個空酒瓶，衣服上面全是嘔吐物，外套敞開，露出半個胸膛，頭發亂蓬蓬的，半張著嘴，時不時傳來陣陣鼾聲。蔣佳敏蹲在小聰身邊，用手把小聰敞開的外套扣好，低著頭看著小聰，用手輕輕摸了摸小聰的臉。周圍看熱鬧的人包圍的里三層外三層，他們都皺著眉搖著頭，用手指著小聰，一直議論紛紛。

路人甲：都這么大的人了，喝成這個樣子真是丟人。

路人乙：就是啊，蔣大姐一個人照顧他這么不容易，這孩子真是。

路人丙：行了行了，都散了吧，都散了吧，這么晚了，都回去收拾收拾休息吧。

路人們漸漸散開，各自回去了，蔣佳敏把小聰扛起來，一步一步慢慢地進了樓道里，蔣佳敏的步子沉重的拖著地，發出很大的聲響，樓道里的燈光昏黃，蔣佳敏矮矮的身軀架著小聰健壯的身軀，蔣佳敏每走一步，腿都在不停地打顫。

44蔣佳敏家客廳 夜 內景

蔣佳敏開門進來，拖著小聰，蔣佳敏緊咬著嘴唇把小聰拖到沙發上，蔣佳敏彎下身，錘了錘腰，大口喘著粗氣，扶著旁邊滲上水漬的墻面慢慢直起身子。小聰半仰在沙發上，一條腿翹在沙發背上，嘴里嘀哩咕嚕說著什么，手里的酒瓶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蔣佳敏扶著墻彎著腰看著沙發上半仰著的小聰，嘆了口氣，突然一杯水潑在小聰臉上，小聰猛然驚醒，咳嗽了幾聲，做起來，揉了揉眼睛，逐漸看清了眼前蔣佳敏的臉。

小聰：媽！你干嘛呀！

蔣佳敏把水杯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蔣佳敏：我干嘛？你怎么不問問你自己想干嘛？這么大的人了，丟不丟人，丟不丟人？

蔣佳敏用手打著小聰的胸膛，哭了起來，邊哭邊喊，小聰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任由蔣佳敏打，小聰仰著頭，緊閉著嘴唇，臉漲得通紅，蔣佳敏打著打著突然跪到了地上，把頭埋在了小聰懷里，抱著小聰大哭，蔣佳敏一直在抽泣，背部在不停地上下抽搐，小聰把手放在蔣佳敏，輕輕地拍著，小聰看著大哭的蔣佳敏，蹙了一下眉，把蔣佳敏扶起來，蔣佳敏抬滿是眼淚的頭。

小聰：媽，我不想你這么難了，所以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不要錢了，不要買房了，我就陪著你，陪著你不好嗎？

蔣佳敏：小聰?？墒恰?/p>

小聰搖了搖頭，望著蔣佳敏。

小聰：媽，不值得。

小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里屋，把房間門打開，蔣佳敏回頭遲疑地看著小聰，小聰轉頭望了望蔣佳敏，眼眶有點紅。

小聰：媽，我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小聰輕輕地關上了房門，蔣佳敏一個人跪在地上，慢慢站起來，一不小心踢到了茶幾旁的垃圾桶，里面掉出來半張被撕碎的照片，蔣佳敏蹲下來，把碎照片撿起來，照片上是小聰，蔣佳敏從垃圾桶里撿出另一半碎照片，拼在一起，正是小聰和小慧的合影。蔣佳敏看著照片上小聰開心的笑臉，又望了望小聰緊閉的房門，蔣佳敏拿著照片，慢慢又站起身，走到臥室里，關上了門。

45蔣佳敏臥室 夜 內景

蔣佳敏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打開桌子上的臺燈，坐在椅子上，拉開抽屜，拿出一卷透明膠帶，蔣佳敏戴上老花鏡，瞇著眼把兩張碎照片的縫隙仔細地對接好，然后用透明膠帶粘好，把照片立在臺燈前，蔣佳敏托著下巴，看著照片中笑的正開心的小聰和依偎在小聰懷里的小慧，蔣佳敏欣慰地笑了。

46蔣磊家樓下 日 外景

街道兩旁的小吃攤坐滿了人，賣水果的大爺側坐在卡車上，把手抄在袖子里，一陣陣的呼著哈氣，狹小的街道上，一輛輛汽車堵的水泄不通，騎自行車的人無奈下車，把白行車搬到人行橫道上推著走，汽車里的人紛紛搖下窗戶，把頭探出看前面發生了什么事，長長的車隊前方，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馱著腰.背著一個小娃娃站在馬路中央，拽住了一個正在過馬路的年輕人，年輕人穿著一身正裝，左手里拿著一個公文包，右手的電話一直在震動，老人凝望著年輕人，年輕人接起電話，說了一些話，甩手想要甩開老人，老人沒站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人行橫道的紅綠燈已經變成了紅燈，老人一個人坐在斑馬線上不知所措，孩子哭了，老人把孩子從背上解下來，抱著哄了哄，然后慢慢地站起身，看到對面的車都在朝她按喇叭，還有的搖下車窗探出頭吼，她抱著孩子用盡量快的步子一瘸一拐地走過了馬路。

47蔣磊家客廳 日 內景

蔣磊在給魚缸換水，蔣娟端著一盤水果，放在茶幾上，姜春華坐在沙發上調換著遙控器，蔣娟從茶幾的抽屜里拿出牙簽盒，牽出幾根，插在西瓜上，遞給姜春華。

蔣娟：媽，吃點水果，還有這梨，多吃點，感冒好得快。

姜春華咳了幾聲，接過水果。

蔣娟轉過身向著蔣磊，幫姜春華拍了拍背。

蔣娟：蔣磊，咱媽最近怎么回事啊，這感冒怎么還沒好反面更嚴重了？這都咳了多久了？

蔣磊把水管子放下，把魚缸蓋放好，撒了一把魚食進去，拍了拍手上粘著的魚食。

蔣磊剛剛轉頭想要開口說話，門鈴聲響了，蔣娟起身開門，蔣佳敏站在門外，看到開門的是蔣娟，遲疑了一下。蔣娟把蔣佳敏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