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彤
摘 要:作為20世紀中國畫壇卓越的藝術家,陸儼少精曉詩文,長于書法,人品剛正樸厚,畫品雋永出新。陸儼少對于山水畫技法的革新與創造使其在近現代海上畫壇占據了重要的位置。但在機緣巧合下,最早在《美術》雜志發表、為世人所熟知的卻是他的人物畫。本文以時代語境與社會思潮為背景,對陸儼少的人物畫經歷進行梳理,進一步完善其繪畫藝術研究中人物畫一脈的空缺,明確陸儼少對20世紀中國人物畫的整體發展所作的卓越貢獻。
關鍵詞:陸儼少;新人物畫;人物畫
中圖分類號:J205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672-8122(2020)07-0149-02
20世紀50年代,由于政治的干預、市場的萎靡、個人境況的影響等種種復雜原因,使陸儼少被動地進行人物畫創作。雖是被動地創作,作為山水畫家的他卻在人物畫領域展現了高超的藝術水準,做到了筆墨當隨時代的同時保留了民族特色之根本,抓住機遇伺機而生出大量優質的作品。
一、 陸儼少新人物畫的時代背景
20世紀50年代晚期,文藝領導者認為國畫不能只是一小部分人關起門來自吹自擂,更要為勞動人民所欣賞。于是新國畫運動在官方的推動下發展起來,國畫不再是精英階層“小圈子”的藝術,開始面向人民大眾,走向社會生活。陸儼少真正意義上的人物畫作品便是這個時期的主題性創作。
新國畫運動關鍵在“新”字上,即用新的筆墨語言描繪新中國成立后新的社會生活與風貌,其表現形式要“新”,其藝術趣味要“新”,其繪畫題材更要“新”,這時人物畫便成為更容易直接表現新時代、新風尚、新生活的畫種。新人物畫對素描基礎的重視,革命寫實主義對造型的要求,都對傳統繪畫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向蘇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繪畫靠攏成為了人物畫內在變革的主流意識。藝術創作受政治影響與制約的同時也被動發展,給了文藝工作者很大的挑戰與機會。藝術家們的創作活動無形中參與了政治,與政治活動同步,在民族認同感極強的時代里,不少藝術家也愿意這么做。
二、陸儼少新人物畫的風格來源
在“新國畫運動”風潮下,陸儼少積極進行現代人物畫的創作。不止要畫人物畫,還要畫“新人物畫”,人物題材本就不是陸儼少的專攻之術,此時他的連環畫經歷便為他的主題性創作提供了幫助,使其人物畫留下了很大的發展空間。他在于連環畫班學到的素描功底、科學的造型方法與傳統人物線描的基礎上繼續進行臨摹、寫生、翻畫照片,并依托豐富的藝術實踐,其人物畫成熟速度極快。在舉國求新的風氣下,陸儼少并沒有被鋪天蓋地而來的西方新文化迷花了眼,而是既巧妙地吸收了一部分西方元素為己用,又讓中西繪畫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從而形成了不同于古人的新面貌。
當時寫生代替臨摹仿古的口號喊得響亮,上海中國畫院和浙江美術學院時常組織畫家下鄉實地寫生。陸儼少曾到浙江、安徽、廣州等地,參觀過港口礦場、水庫大壩等新時代人造景致,收集創作素材、體驗工農兵生活給了陸儼少將古人技法程式在寫生創作中提煉創新為己所用的機會。工農兵是當時創作的主要表現對象,新的服飾面料多用棉麻,以利落實用為主。傳統細勁的線條已難以與新的材質相適配,陸儼少的山水筆墨便發揮了作用。衣紋表達如山水皴法一般,干濕濃淡兼用使線條靈活變幻,書寫性使氣格酣暢利落。以畫山水結構的意識勾皴出衣紋組合,不拘于細毫末節,而注重整體效果。各類衣物組織關系整合有序,結構明晰,賦予畫中人以血肉靈氣。
陸儼少此時的主題性創作多用雙鉤填彩,設色方式與其畫連環畫時略有不同,在技法與配色上明顯看到取法陳老蓮的表現形式。上色多為一次性染就,運用能凸顯結構的皴筆,有細微的濃淡變化,再以淡墨或較深的顏色依貼線條皴染出暗部明確結構,而不過分強調光影體積。用色清淡明亮,不同于其山水多用原色,人物則多用復色,人物服飾色彩飽和度較低,有時加墨來使顏色更深沉含蓄,賦予畫面清透高古的風致。既符合了傳統文人畫審美追求淡雅的標準,又使畫面色墨交映,用清麗的色彩體現新的時代風貌。
雖是人物畫,畫中不單單是人物形象組成畫面,而是配有樹石草蟲、房屋建筑等,陸儼少駕輕就熟地用眾多元素組成多樣場景,而各類元素又很好地烘托人物形象,展示人物身份卻并不搶畫中人物的風頭。構圖多為留天留地的全景式,運用近大遠小的焦點透視,有著統一的視角。其為人所熟知的作品《教媽媽識字》就是嚴格按照西方科學的構圖方式作畫,近景蘆草幾乎占據畫面一半,古樹老屋的布置都為將觀者視線引向作為中景的主體人物,像是對一真實場景的再現還原。也有不少作品配景布局依舊保留了傳統三遠法及散點透視的運用,如1963年繪制的《人勤春早》,深遠畫出近景耕作的人群,中間一水之隔,遠景則視角轉為平遠繪出遠方屋舍,顯然是一江兩岸式的元人構圖。
比起審美價值,這些主題性繪畫更偏重于服務政治。新國畫運動對于國畫的改造為傳統國畫注入了外來的元素,破壞中國畫傳統性之余,也增加了國畫的通俗性與寫實性,賦予傳統國畫新的面貌,從這一點來看也推動了國畫的發展。雖是求新,其題材與形式卻被嚴格地框在了“為人民服務”的要求中,有規范內革新對當時畫家的創作活動帶來新的挑戰,不少新奇怪異、不中不西、不古不今的“新國畫”也在此時產生。而陸儼少卻為“西為中用如何用”的問題上做出了很好的解答,他關注生活,捕捉細節,以傳統技法為其骨,有選擇地汲取外來技法對其創作有益的部分,對新文化有著很強的適應性。脫離傳統繪畫程式化、符號化的局限,是他區別于同時期其他畫家的高明之處。他在滿足政治要求與人民需求的同時,不忘也不愿放棄自己的藝術追求,保留著樸厚雅宜的文人筆墨情趣和細節俱到的理性精神。對人物畫的深刻鉆研更為他的繪畫生涯添入新鮮養分,既豐富了自身繪畫的知識體系,也對于其后來山水畫中的點景人物刻畫技巧有很大提升。
三、陸儼少新人物畫的價值意義
縱觀陸儼少的人物畫創作歷程,其中也映射了20世紀中國傳統繪畫的發展境遇和當時畫家們的選擇與追求。這段被動引發的人物畫創作經歷對陸儼少的山水畫乃至其書畫藝術整體發展的意義一直以來被人們所忽視。人物畫創作之初,陸儼少將山水皴法融入衣紋描繪,無論是線條還是組織關系都能見其勾勒山石的意識,畫面格局與場景無不顯露出山水畫的布局程式。當人物技法已運用純熟之后,白描與皴法相互影響,互補共生,為其山水筆法提供了新的養料,更幫助他生發出新的山水點景范式。陸儼少初學人物畫時的文藝環境為其藝術觀念注入的寫實主義成分使他更能體察到山水氣勢的變化,對真實山水氛圍的關照與對素描光影的理解為他后來關注到自然中光影的變幻從而貢獻出留白墨塊的技法提供了靈感。
在提倡藝術需要普及大眾的時代里,陸儼少仍然保持著獨到的藝術眼光與立場,懷著對外來藝術元素理性的態度,面向生活,創造出表征時代又獨具個人筆墨風格的作品,也應了他“推陳創異,化古為新”的藝術主張。其人物畫形象生動、立意新穎、畫承古意,又能開變革之新流,為推動中國畫變古革新,打破舊有的程式化技法,形成能夠匹配新時代精神與新生活風貌的筆墨語言作出了重要貢獻。他在浩蕩的歲月下靜心創作,矢志不移,以托古求新、孜孜兀兀的學術態度,匠心獨運的藝術風格和涌現不絕的才情雅思,構成其卓然的繪畫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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