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凱平
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稱得上近年來全球影響最大的黑天鵝事件。在黨中央的堅強領導和全國人民的艱苦努力下,當前國內疫情防控取得階段性重要成效,經濟社會秩序加快恢復,作為國企改革重中之重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工作也呈現出恢復性提速態勢。
特別是二季度以來,4月份國務院國企改革領導小組辦公室啟動“百戶科技型企業深化市場化改革提高自主創新能力專項行動”,簡稱“科改示范行動”,中央和地方共208戶國有企業入選,這是繼“雙百行動”“區域性綜改試驗”后的又一國企改革專項行動。5月份的全國兩會《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提升國資國企改革成效。實施國企改革三年行動。健全現代企業制度,完善國資監管體制,深化混合所有制改革。基本完成剝離辦社會職能和解決歷史遺留問題。國企要聚焦主責主業,健全市場化經營機制,提高核心競爭力”,落腳點很明確,2020年到2022年中共二十大之前,要推進“國企改革三年行動”,其中的重點就是深化混改,向混改要改革實效。
說到“混改”,這絕非新名詞。回顧中國國企改革歷程,最初的承包經營、放權讓利是基于不改變所有制背景下的企業內部經營機制改革;到后來的抓大放小是將小型的、縣鄉一級的多數國有企業私有化,屬于整體讓渡給私人,基本不存在國資民資一個鍋里吃飯的概念;接下來到1993年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首次提出“混合所有”的概念;到1997年的十五大,首次提出“混合所有制經濟”一詞,開啟了國資民資共同持股、共同經營的新模式。
但是要指出的是,從1993年到黨的十八大前,這一階段混合所有制改革的狀態用一個詞形容,就是“不溫不火”,即國家放寬民間資本的投資范圍和規模,鼓勵其進入一直由國有資本控制的重點行業和關鍵領域,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民間資本或者很難進入,或者進去之后沒有話語權,或者進去之后又被迫退出,也就有了遭遇了“玻璃門”“彈簧門”“旋轉門”的說法。2005年“非公經濟36條”和2010年“非公經濟新36條”的出臺,很大程度上就是中央看到了這個問題,就國資民資融合提出的指導意見,這在當時引起市場熱議,直到現在也經常被提起,被認為是民間資本難以進入相關領域的一種表現。
“混改”為什么難?從國有企業角度來講大概有三點:一是不愿混。部分國企管理層的企業家精神不足,缺乏改革體制機制和帶領企業直面市場競爭的勇氣;因為擔心無法適應改革后市場化的經營環境和考核要求,選擇保持現狀;視非公資本為“洪水猛獸”,擔心改革影響自身利益,怕混改以后自己說了不算了,對混改持抵觸心態。二是不敢混。怕混的過程中有國有資產流失風險,擔心被扣上侵吞和瓜分國有資產帽子;怕遇人不淑,對一些民營企業“勇猛無畏”的打法有所忌憚,怕混了以后企業經營效果不好,或因擔心引入的民營企業一些不夠規范的經營行為而承擔連帶責任。三是不會混不會改。混改是多種所有制融合在一起,是資合、業合與人合,是一起過日子攪在一個鍋里吃飯,這跟國有獨資或國有股權一股獨大的經營管理模式完全不同,這觸及到很多固有的體制機制問題,比如混改企業是否仍然納入國有股東的工資總額管理?能否脫離國有股東統一的財務管理?選擇供應商能否脫離國有股東規定的采辦系統?混改企業黨建怎么搞等等?還有一些問題是企業經營管理能力和對混改的認識方面的,比如一些企業沒有對混合所有制改革開展系統論證研究,缺乏對企業所處行業、領域以及整體發展戰略的全面系統分析,缺乏對具體改革項目的必要性研究;一些企業對引入什么樣的投資者缺乏認識;一些企業引入投資者后疏于推進法人治理結構和經營機制的完善等等,進而導致為混而混、一混了之、重混輕改等問題。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要“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并首次提出“國有資本、集體資本、非公有資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經濟,是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實現形式”,將混改上升到基本經濟制度重要實現形式的高度。2016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提出“混合所有制改革是國企改革的重要突破口”,中央對于混改的殷切厚望不言而喻。
中國改革開放到今天,中央為什么如此重視混改?筆者認為大概歸結為“三個有利于”。
第一是有利于企業產權清晰。國企改革最關鍵、最基礎的問題是什么呢?是產權問題。產權歸誰,誰是主人,誰就有經營權和分配權,誰就會真正對這個企業負責。混改以后,國企由單一的國有產權改變為多種所有制共同擁有的產權,企業經營管理就有了真心負責的人,就能推動企業健全優勝劣汰機制,實現管理人員能上能下、員工能進能出、收入能增能減的內部管理機制,激發企業內生動力。特別是對于處于競爭領域的企業和高科技企業,更是如此,需要激發骨干員工、核心技術團隊的積極性,讓他們覺得不僅是為國家干,更是為自己干。黨的十九大提出,“經濟體制改革要以完善產權制度和要素市場配置為重點”,這里的“完善產權制度”,其中一個意思,就是實現這種產權的重構,使得國有企業治理結構更為優化,激發干部員工的積極性。
第二是有利于政府改進管理。國有企業是國家的,理所當然由政府特設部門代表國家管理國企。也正因此,國有企業的經營管理很容易被政府干涉,難以按照真正的市場化模式運作。一旦實行混改,企業產權趨于多元化,必然需要一套全新的國有資產監管方式和監管機制。也就是說,國企混改必然倒逼國有資產監管方式以及監管機構自身改革,真正實現從“管人管事管資產”“既當婆婆又當老板”到“以管資本為主”的轉變,這也是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的應有之義。
第三是有利于民營經濟發展。劉鶴副總理曾用“56789”形容民營經濟在整個經濟體系中的重要地位:50%以上的稅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術創新,80%以上的城鎮勞動就業,90%以上的新增就業和企業數量。民營企業發展如此迅猛,它進一步發展的路徑在哪里?就是要進入更廣領域,但是這些領域在以前很難進入,中央就用國企混改的方式去推進。
從十八屆三中全會至今已經六年多,這一輪混改有了很多成績,特別是在“混”這個環節,很多央企和地方國企引入了戰略投資者,而在“改”這個環節,有的已經在完善治理、推進市場化經營機制、強化激勵等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也取得了成效,也有的成效尚不明顯,當然也有一部分“混”而未“改”,這也是中央在今年提出要向混改要實效的原因。
那么怎么才能做好“混改”?首先是解決部分國有企業“不愿混”的問題。所謂“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國有企業領導要切實提高政治站位,要從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的角度認識混改對于企業發展的重要意義,同時要認清形勢、打開心結,大勢面前不猶豫,大事面前不糊涂。其次是解決“不敢混”的問題。發改委和財政部等八部委已出臺《關于深化混合所有制改革試點若干政策的意見》,明確“對于按規定程序和方式評估交易的國有資產,建立免責容錯機制”。同時,應就國資和民資股東對混改企業經營中出現問題的責任承擔有更清晰的界定,破除國企負責人心中疑慮。再次是解決“不會混不會改”的問題。對于體制機制問題要有一攬子解決方案,對操作中的技術問題要出臺相關指引,比如《中央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操作指引》,就從可行性研究、制定方案、履行決策、審計評估、引入投資者、推進經營機制改革等全流程予以了詳細指導;要推出更多有代表性的混改企業成功案例和失敗案例,供各企業學習和引以為鑒。
總之,混改關乎這一輪國企改革的成敗,關乎新時代中國經濟能否有新動能和釋放新活力,怎么予以重視都不為過,作為產權市場的從業者,也應當堅守職責,在方案設計、信息披露、交易撮合、資金結算等方面持續提升平臺功能,為國企混改提供更多助力。
(本文為北京產權交易所推出的財經時事評論系列之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