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明
作為新三板精選層首批掛牌公司之一,翰博高新的股價在上市首日就跌破了發行價,究其原因,或與其自身基本面不硬而引發投資人質疑有關。事實上,若梳理其相關財務數據,確實存在很多讓人難以理解之處。
7月27日,新三板迎來發展歷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即精選層首批32家企業正式掛牌交易。讓人意外的是,在這32家公司之中,有多家公司在上市首日就跌破了發行價,其中就包括翰博高新。
在上市首日,翰博高新以48.47元/股的價格發行上市,發行市盈率為32.04倍。當天收盤,公司股價大跌17.06%,報收40.2元。雖然此后股價在后續幾天有所反復,但截至8月13日時仍只有41.5元,并未站上發行價。對于這家新三板精選層首批掛牌公司,上市首日即破發,不由讓人對其真實經營狀況產生好奇。
根據翰博高新披露的財務報告,公司主要生產面板重要零部件,包括背光顯示模組、偏光片等,其中背光顯示模組是公司的主要收入來源。2017年至2019年,營業收入分別為22億元、27.60億元和23.79億元,同比增長11.87%、25.43%和-13.78%;歸屬于母公司股東凈利潤0.54億元、0.76億元和1.22億元,同比增長-30.64%、42.15%和59.69%。尤其是2019年,在營收下滑13.78%情況下,凈利潤逆勢增長了59.69%。對這年的反常表現,翰博高新在公開發行說明書中解釋稱“主要由于公司進行戰略調整,對產品結構進行優化,將主要資源應用于符合市場需求變化的高屏占比、輕薄化類型背光顯示模組產品的生產與銷售,主動縮減了毛利率較低的手機類背光顯示模組及其他低毛利率的常規產品生產和銷售。”
查看翰博高新的經營結構,可發現其有很大一個特點是大客戶集中度很高,2017年至2019年,翰博高新向前五大客戶的銷售收入分別為21.48億元、26.32億元、22.71億元,占同期營業收入的比重為97.61%、95.36%和95.42%。其中,第一大客戶京東方的占比在2017年至2019年間,翰博高新對其銷售20.25億元、21.9億元和20.7億元,占同期營業收入總額比重的92.04%、79.34%、86.97%,這種高占比情況意味著,京東方基本決定了公司經營業績的好壞。
細看翰博高新的管理層和核心技術人員構成,可發現其與京東方關系是非常“親密”的,監事會3名成員中的許永強就曾任京東方光科技有限公司總務部副部長、采購部長,北京京東方茶谷電子有限公司經營副總經理;四名核心技術人員中的王宏宇曾任北京京東方顯示技術有限公司企劃部部長等,這些公司均是京東方旗下控股子公司。然而,這種 “不一般”的關系能否持久是充滿諸多變數的。
翰博高新曾在公開發行說明書中提到,“雖然背光顯示模組的供應商由終端客戶與京東方共同決定,但如果未來京東方施加其在供應鏈中的影響力,加大對其子公司京東方茶谷產品的采購比例,將相應降低對發行人產品的采購比例。若不能及時拓展更多的替代客戶,發行人相關產品的銷售收入可能出現下滑。”這意味著,公司對于京東方來說并不是不可替代的采購對象,一旦京東方更多扶持自己的子公司,則翰博高新就會受到不小影響,而公司2019年對京東方的銷售收入的有所下降或已是一個側面反映。
此外需要注意的是,單從大客戶京東方的經營來看,其近幾年毛利率在逐年下降中,2017年至2019年,分別為25.07%、20.39%、15.18%,而且2019年凈利潤還出現了虧損,但與之相反的是,翰博高新的毛利率卻在逐年上升,分別達到12.55%、14.09%和18.61%。京東方毛利率下滑意味著公司營業成本越來越高,為提升盈利空間,其很可能會選擇更便宜的供應商或者扶持自己的子公司,如此情況下,未來一旦京東方真的出現大面積壓縮翰博高新的毛利空間甚至減少對翰博高新的訂單,則會對翰博高新的經營將帶來不小的打擊。
另外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翰博高新對京東方的過度依賴也令京東方在資金鏈上更為強勢,這主要體現在應收賬款上。2017年至2019年,翰博高新對京東方的應收賬款余額分別為4.57億元、5.96億元和5.1億元,占應收賬款總額比例的84.88%、80.52%和80.09%。若翰博高新自身現金流充裕的話,這一負擔似乎還不算太重,但若查看其負債情況的話,則明顯是另一回事。2017年至2019年,翰博高新單是利息費用就分別達到1970萬元、2473萬元和2250萬元,資產負債率分別為68.8%、69.25%和62.74%。如此情況下,一旦京東方等大客戶回款節奏有所變化,則公司的資金鏈壓力將明顯加大。
有一點是令人疑問的,翰博高新一邊交著高昂的利息費用,另一邊則是理財帶來的投資收益在日漸增多,2019年時與利息費用基本持平,達到了2108萬元。如此情況,不由令人疑問公司資金安排是否合理,一邊理財一邊在舉債,如此操作的合理性是否充足?
當然,還需要注意的是,在翰博高新的前五大供應商名單中,連續兩年都出現一家蘇州天祿的公司,翰博高新在2018年、2019年分別向其采購了9124.63萬元和8347.29萬元。蘇州天祿同時也是京東方的供應商,近期正好也擬登陸創業板。《紅周刊》記者在查看蘇州天祿的招股說明書時,發現其對翰博高新銷售的金額與翰博高新向其采購的金額并不太一致,蘇州天祿披露的2018年、2019年銷售數據分別為8940萬元和8059萬元,這一金額與翰博高新披露的數據分別相差了184萬元和288萬元。那么,哪一個數據是真實的呢?
《紅周刊》記者根據財報核算了翰博高新2018年和2019年的營收數據,發現存在較明顯的矛盾。
2018年、2019年,翰博高新營業收入分別為27.6億元和23.8億元,其中,大陸營收分別占94.38%、95.11%,若其大陸營收增值稅率為16%,那么翰博高新2018年、2019年含稅總營收大約為31.77億元和27.26億元(實際上,2018年1~4月國內增值稅率為17%,所以2018年實際含稅營收可能比推算金額還要高)。
同期,翰博高新的“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分別為29.3億元和27.26億元,此外,2018年、2019年公司新增加預收款分別為328.2萬元和349.7萬元,對沖同期與現金收入相關的預收款項影響,則與2018年、2019年營收相關的現金流入了29.27億元和27.22億元。
將這兩年的含稅營收與現金收入數據勾稽,則2018年、2019年含稅收入比現金流入分別多出2.5億元和1985萬元。理論上,2018年、2019年的應收款項應該分別新增加相應的金額才合理。
可事實上,在這兩年的資產負債表中,翰博高新的應收賬款(包含壞賬準備)、應收票據合計分別為7.63億元、6.37億元,相比上一年年末相同項數據,2018年應收款項新增了2.21億元,而2019年未增反減少了1.26億元。很顯然,這兩年的數據與理論新增金額相差較多,分別存在2944萬元和1.46億元的差異。
那么,這些數據異常又是否是應收票據背書的原因所致呢?據公司財報,2018年未終止確認和終止確認的應收票據背書之和有6402萬元,但這與差異金額相差了1000萬元左右,而2019年沒有應收票據背書金額。那么,這一年的營收數據異常具體是什么原因就需要公司好好解釋了,否則不排除其有營收虛增的嫌疑。
除了上述營收相關數據出現異常外,翰博高新2018年、2019年的采購數據也存在一些疑問。
據翰博高新財報,2018年、2019年,其向前五大供應商采購金額分別為4.99億元、3.91億元,占總采購額比例為26.2%和24.5%,由此推算出2018年、2019年的采購總額分別為19.04億元和15.96億元。若假設其增值稅率為16%,那么,這兩年其含稅采購金額分別為22.09億元和18.51億元。
而在2018年、2019年的現金流量表中,公司“購買商品、接受勞務支付的現金”分別為22.37億元、20.2億元,剔除當年預付款項新增的135.4萬元和587.05萬元的影響之后,則與采購相關的現金支出達到了22.36億元和20.14億元。將含稅采購與現金支出相勾稽,現金支出比含稅采購分別多出2708.55萬元和1.63億元,理論上,2019年應付款項應該相應減少這些金額才對。
可事實上,查看翰博高新財報可發現,2018年、2019年其應付款項分別為8.91億元和7.38億元,相比上一年2018年未減反增了2.05億元,2019年則減少1.54億元,這些都與理論數據存在明顯差異,兩年中分別存在2.32億元和953萬元的異常。那么,為何會產生較為明顯的數據疑問?公司是否實際上的應付款項要比報表提供的數據要少?
要知道,有些公司會通過財務手段將已經付過的款項調節進應付款項中,這樣就可降低成本,增大盈利空間,“粉飾”凈利潤,因此,翰博高新的異常就需要對此項數據做出應有解釋,否則,其是否存在此項數據嫌疑是值得商榷的。值得注意的是,2017年至2019年,應付款項一直都占翰博高新總資產比重較高,分別為40.27%、41.76%和34.82%,如此高的應付款項是否合理就需要好好解釋了。
除營收數據、采購數據有很多疑點之外,翰博高新的存貨數據也令《紅周刊》記者不解。翰博高新雖然未在財報中披露材料成本等相關金額,但在其公開發行說明書中有較為詳細的披露。
根據其公開發行說明書,公司2018年、2019年向前五大供應商采購金額分別為4.99億元、3.91億元,占總采購額比例為26.2%和24.5%,由此推算出2018年、2019年的采購總額分別為19.04億元和15.96億元。
此外,翰博高新還披露了營業成本中的直接材料消耗金額,2018年、2019年分別為17.52億元和13.84億元,材料成本占營業成本比例分別為76.14%和73.89%。將采購金額與營業成本中消耗的直接材料相減,2018年和2019年分別得到1.52億元和2.12億元的差額,理論上,這部分差額應該計入當期的存貨變化中,即2018年、2019年存貨中的原材料應該分別新增1.52億元和2.12億元。
先不論這兩年存貨中原材料的新增金額,2018年和2019年,翰博高新的存貨價值總額分別為2.293億元和2.287億元,變動非常少,相比上一年分別增加314.58萬元和-56.69萬元的金額,這與本身應該新增的材料金額相差甚遠。那么在此情況下,翰博高新每年沒用于當期營業成本中的采購額到哪兒去了?幾億元材料難道憑空消失?或者說公司的實際營業成本要比披露的數據多得多,或者實際的存貨余額要比披露的多得多?
若實際營業成本要比披露的數據高很多的話,則意味著公司的實際毛利率要比披露的低,可翰博高新2017年至2019年的毛利率一直在增長,分別為12.55%、14.09%和18.61%,而其可比公司同期平均毛利率卻變化不大,分別為19.55%、19.61%和18.95%,翰博高新與同行業可比公司的利率平均走勢不相符,是否也意味著其營業成本存在疑問?這些都是需要公司做出更多解釋的,否則其財務數據真實性就很令人疑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