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愛生輝

陶繼新

第一次與桂賢娣相見，是在2012年3月15日，我應約去她所任教的武漢市漢陽區鐘家村小學采訪。盡管校長向我介紹說桂老師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班主任，可是，當時并沒有引起我對她的特別注意。她是那么自然，平淡，話語不多，也鮮有驚奇之言，所以，此后相當一段時間里，她在我的記憶長河里，連微波蕩漾的小小漣漪都沒有泛起過。

不過，在2017年8月舉辦的“首屆全國小學名班主任人文素養高峰論壇”上，桂老師從走上講臺的那一刻起，便引起全場的一陣陣掌聲。她的大愛情懷，讓所有在場的聽眾感動不已。從她妙語連珠的話語里，不時透射出超人的智慧與非凡的才華。她讓大家感到，愛學生是老師的天職，而智慧地愛學生則可以讓愛閃耀出熠人而奪目的光輝。

越是走近桂老師，就越覺得她的豐富涵養，不過，在有限的篇幅里，不可能將其博大之愛與智慧之美全部呈現，只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只從其智慧地愛學生這一個方面擷取幾例，奉獻給讀者。

不幸之“幸”

桂老師曾教過一個六年級的女孩，因有老師之愛和學生友情，常常樂在其中，幸福不已。遺憾的是，這個女孩后來得了癌癥，由于多次化療，一頭烏黑油亮的秀發脫落得纖毫皆無。后來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她就天天在父母面前念叨著要見老師與同學，想要回到那個沐浴著幸福與快樂的班集體里。可是，從小就愛美的小姑娘覺得這般模樣去見老師和同學太過難看，又不禁猶豫起來。

一直關注著這個女孩身體康復動向的桂老師了解到這個情況后，當天一下班就趕到漢正街批發了60多頂大小樣式完全一樣的小紅帽，并悄悄地送一頂給這個女孩的媽媽，要她如此這般依計而行——

第二天早晨，小女孩在爸爸媽媽的陪伴下，頭戴小紅帽，忐忑不安而又十分羞澀地來到了學校。快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她不由得止住了腳步。因為在一般人還沒戴帽子的時節，只有自己戴著小紅帽，太過另類，定會引起同學們的猜疑。

正當她欲進又退的時候，桂老師早已站在教室門口，滿面笑容地向她招手。她感到老師的目光像媽媽那樣柔和可親，勇氣也不由得升騰起來。于是，她邁開輕快的步子，走進了教室。

當女孩將目光投向全班同學的時候，發現全班每一個同學的頭上都戴著一頂和她一模一樣的小紅帽。剎那間，感動的淚水便溢滿了她的眼眶。

就在這一刻，全班同學站立起來熱烈地鼓掌向她表示歡迎，班長則代表同學們大聲而又熱情地對她說：“歡迎你參加班級野游活動！”隨后，此起彼伏的“歡迎你歸來”的聲音便在她耳畔回蕩不止。

一股暖流頓時涌滿她的全身。她快樂而又自豪地對爸爸媽媽說：“你們回去吧！”然后，小女孩像歡快的小鳥一樣快步奔向她的課桌，快速地坐到她久別重逢的座位上。

站在教室窗外的爸爸媽媽，目睹此情此景，激動得一邊擦拭眼淚，一邊向桂老師鞠躬致謝：“把女兒交到您的手里，我們一百個放心了！”桂老師的眼圈也紅了：“我作為你們女兒的老師和你們的朋友，對于孩子的不幸很是同情，今天能盡點綿薄之力，是我這個當班主任應盡的義務啊！希望孩子早日完全康復！”

從那天起，同學們和這個女孩一樣每天戴著小紅帽上學，直到她重新長出滿頭黑發，方才摘掉了小紅帽。可是，小紅帽卻成了全班同學尤其是這個女孩的精神象征，常常在不經意間閃現在他們的腦海里，并由此在心里掀卷起一波又一波幸福的浪花。

更姓之“慧”

陳強（化名）在上四年級的時候轉到了桂老師的班上。桂老師發現，一段時間來，他少言寡語，情緒低落。為此，桂老師登門家訪，了解到他的父母已經離婚，陳強的外婆逼迫孩子改隨母姓。他的媽媽征詢兒子的意見，沒想到他的反應異常激烈：“絕對不改，不然，同學們就會知道我父母離婚了，甚至由此而說三道四！”

母親的緊緊相逼，兒子的誓死不改，讓這位年輕媽媽左右為難，痛苦不已。她久聞桂老師是一位全國著名的班主任，深愛學生，又極有智慧，于是，她向桂老師求助。桂老師為她，也為這個孩子，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此后不長時間，一個“談談我們的名字，體會長輩的愛”的主題班會在桂老師的班里悄然拉開了帷幕。一個男孩搶先而談：“桂老師，我叫高歌，是我爺爺給我取的名，他希望我在成長的路上一路高歌。”桂老師隨即稱道：“好名字！好爺爺！”一個女孩隨后站了起來：“桂老師，我和姐姐是雙胞胎，姐姐叫劉文，我叫劉雅，長輩們希望我們長大了成為文雅的淑女。”

桂老師為之點贊：“書香世家，定有書香之淑女！”

此后學生的發言和桂老師的點評精彩不斷，讓這個班會開得高潮迭起又富有意義。不過，桂老師發現，還有幾個學生欲言又止，而陳強更是自始至終低頭不語。

桂老師啟發道：“還有沒講的嗎？誰還愿意和我們一起分享一下自己名字的由來呢？”連問數次，陳強依然不為所動。

桂老師故作遺憾地說：“那桂老師只好講講自己名字的由來吧——我叫桂賢娣，我的大姐叫桂引娣，我的二姐叫桂有娣，我的三姐叫桂招娣，這說明我的父母很希望給我們生個弟弟。結果我一出生，又是個女兒，盼孫心切的奶奶一怒之下就不許我隨爸爸姓桂，要我隨媽媽姓廖。所以桂老師的戶口本上至今有兩個名字，一個是桂賢娣，一個是廖賢娣。”

這時，王巖的一只小手高高地舉了起來，大聲說道：“桂老師，桂老師，我有話要說，一般名人都有兩個名字。”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你們別笑！”王巖用眼睛掃了掃全班同學，胸有成竹地說，“大家都知道大名鼎鼎的魯迅吧，他還有一個名字叫周樹人。還有成龍，他的兒子叫房祖名，那成龍一定還有個名字叫房某某。還有很多呢。”說完，他得意洋洋地再次看了看全班同學，才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坐了下來。

桂老師見時機已到，馬上接著王巖的話說：“聽了你的發言，桂老師心里好受多了。那么，我們班上有兩個名字的小名人嗎？”就在王巖發言的時候，陳強的眼睛就已經亮了起來，顯然，他已躍躍欲試，準備發言了。果不其然，桂老師的話音一落，他便鼓足勇氣站了起來：“桂老師，我就有兩個名字。我叫陳強，這是隨我爸爸姓的;我還有個名字叫張強，是隨我媽媽的姓。”

桂老師也沒有向同學們道破“天機”，直到今天，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學生把錢放進紅包之中的，她也根本沒有打算將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桂老師明白，她第一次要大家將劉浩丟失的錢交出來的時候，那個同學一定會十分難過，而且也追悔莫及了。如果當場搜身，將其“罪行”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將其家長叫到學校，一起對這個孩子大加訓斥，甚至由此給他貼上“小偷”的標簽，勢必讓他無地自容，羞愧難當。

也許有人認為，這個同學從小就做行竊之事，如果不嚴加懲罰，以后有可能愈演愈烈，以致走向犯罪的深淵。

桂老師不這么認為，小學生犯有過失，以至偶有盜竊行為，絕對不能上綱上線，將其歸入不可救藥的壞人之列。這個同學之所以偷劉浩的錢，更有可能是出于好奇，一時心動，犯下過失。桂老師智慧地讓他自愿把錢放到紅包之中，將其“偷竊”的“劣跡”悄然撫去，且自己保存下那個也許是永久的秘密。可以斷定，他終生不會將這件事忘卻，有可能從此不舊病復發，從而步入“不貳過”的境地。所以說，桂老師對他的寬容、尊重和信任，非但不是對他的縱容，反而助推了他的成長。

公正之愛

現在，就近入學已經成為常態，擇校的現象越來越少，有的地方已經絕跡。不過，在推行均衡教育之前，擇校曾一度成為“時尚”，“擇校熱”也成了一個時髦的詞語。

擇校如是，擇優秀教師尤其是擇名班主任也不例外。桂老師出名以后，一些家長想方設法，試圖把孩子送到她的班上。他們相信進了桂老師的班里，不但可以把孩子培養得品學兼優，而且升入重點中學也沒有了懸念。

桂老師生于農村，對農民與其他困難群體有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感情，同時，盡可能地做到教育公平，也一直是她的追求。平時，她從來不給校長提任何要求，可有件事她破例地提出了唯一的要求：“保證自己班里要有來自周圍農村的15個孩子！”校長被她感動了，頂住壓力，答應了她的請求。

有一個賣菜的家長，媳婦存在智力障礙，聽聞桂老師是一個有愛心且不歧視農村孩子的班主任，就想把自己唯一的兒子送到桂老師的班上就讀。為此，他用輪椅推著媳婦來到學校，懇求桂老師“收下”他的兒子。桂老師被他們的真誠而打動，誠懇地對他們說：“放心吧，這個孩子我‘收下了！”

何止于“收下”了他的兒子，在平時的教育教學中，她還會對這個孩子另眼相看。桂老師想，絕對不能讓這個一上學就“輸在起跑線”上的孩子，繼續“輸”下去。

這個孩子也沒有讓桂老師失望，他不但沒有“輸”給其他孩子，而且在各個方面都表現不錯，學習成績也一直保持著中上水平。

因為桂老師的特殊關照，這個孩子由自卑變得自信而陽光，也讓他的父母有了自豪感。孩子的父親感謝桂老師的一片同情心，也為她的大愛和額外付出所感動，所以，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說起桂老師的大恩大德和大愛，而且眼睛里總是含著激動的淚花，因為他從孩子身上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每次桂老師談及這個故事，都會在我的心里掀起一番波瀾，感情的潮水也便翻卷而至。因為我也是生在農村且在農村小學就讀的，桂老師對每一個農村孩子的大愛情懷，也在我的心里產生了久久的回響。

每位學生都應當受到公平的對待，接受公平的教育。這不但會讓農村薄弱家庭的家長和孩子心理平衡，也會讓人們感受到社會的公平，教育的美好。

（責任編輯：王振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