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討10萬元委托費

楊學友

走出校門的90后畢業生想找一個如意的工作，重金委托他人辦理，事未辦妥卻遲遲拿不回辦事費。當委托事項違法而不受法律保護時，辦事費究竟該如何處置？

10萬元辦事費“打水漂”

家住沈陽市的許偉亮（90后）畢業后為找到一個如意的工作，從熟人苗玉穎那里得知，她也在托一個叫閆云菲的熟人找工作，許偉亮便與苗玉穎商量，寧可花些錢找一個機關工勤編制的固定工作。苗玉穎答應下來，經雙方商量后確定需要15萬元費用，許偉亮于2015年3月12日交給苗玉穎現金5萬元，為表誠信苗玉穎還為許偉亮出具5萬元定金收條。接著，許偉亮又通過銀行賬戶兩次共向苗玉穎轉賬10萬元。苗玉穎收到這15萬元辦事費后，有轉賬記錄顯示其于2015年4月3日至2016年4月22日期間三次轉賬給閆云菲合計12萬元。轉眼一年過去了，事情依然沒有著落，就在許偉亮著急之時，2016年5月27日，苗玉穎轉告許偉亮，對方來信了，事情辦不成了，并表示愿意退錢。當日，苗玉穎通過支付寶和微信向許偉亮退還了5萬元，同時為許偉亮出具了一張5萬元的借條。實際算來，苗玉穎尚有10萬元沒有退還給許偉亮。“我并不認識閆云菲，我是將辦事費交給你了，且咱們雙方當初也講好的，事辦不成，如數退還，所以這筆錢我只能找你要。”許偉亮多次催促后，苗玉穎多次聯系閆云菲催要余款，后來不知何原因，閆云菲失聯了，苗玉穎也就一直未能償還剩余的辦事費。

“委托事項未辦成，又不退錢，哪有這樣的道理。”無奈之下，許偉亮向沈陽市某區人民法院遞交了起訴狀，請求法院判令被告退還原告10萬元，并支付原告2016年5月27日起至實際付清之日止的利息（按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算）。

為委托費打官司

法院開庭審理時，苗玉穎也是滿臉的委屈，答辯稱：1.閆云菲和我說他有一定的社會關系，可以搞定工作，我本人給了閆云菲一些活動經費，讓閆云菲幫忙。其間，原告通過我知道閆云菲有一定的社會關系，也想為自己在某機關系統謀得一份差事，因原告不認識閆云菲，就通過我聯系后，閆云菲承諾也可以為原告辦理，但是需要經費15萬元。我把閆云菲的條件告知了原告，原告同意出經費。我當時擔心原告出爾反爾，如果閆云菲真的把工作搞定了原告再不拿錢，自己就沒有辦法向閆云菲交代。所以在原告交錢后，我為原告打了定金收條。我確實收到了原告的15萬元，但轉交給了閆云菲。其間，我也多次追問閆云菲，后來發現聯系不上閆云菲。2.原告曾到派出所報案，本案已被列為刑事案件，派出所也向我進行詢問并做了筆錄。由此可見，原告并不是委托我為其找工作，而是已經明確讓閆云菲為其聯系，實際上原告真正委托的人是閆云菲，我只不過是在中間牽線搭橋的人。我沒有扣留原告一分錢，完全是幫助原告拉關系找工作，同時自己也把錢給了閆云菲，讓閆云菲為我找工作。如果派出所確實將該案列為刑事案件，那原告與我都是受害人，法院應當依法將案件移送公安處理。3.據我了解，原告現在已經正式進入了某某（機關）系統工作，具體什么編制不太清楚。此事發生在2015年，至今已經4年多，原告才到法院起訴。原告的工作是否閆云菲為其解決的無法查清，所以應追加閆云菲為共同被告參加訴訟，以查清本案的事實。

一審法院審理認為，單位招聘需要按照規定的條件和程序，在遵循公開、平等、競爭、擇優原則的基礎上，根據招聘崗位的任職條件及要求，采取考試、考核的方法進行。本案中，原告無論是委托被告，還是通過被告委托案外人閆云菲辦理工作，作為理性的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本應預見到其行為的違法性，卻意圖規避正當程序，通過私下找關系等不正當手段擾亂正常就業秩序，應屬非法請托，違反公序良俗，不受法律保護，故對于原告的訴請，法院不予支持。2019年3月21日，沈陽市某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駁回原告許偉亮的訴訟請求。

許偉亮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判決結果，他在上訴狀中寫道：上訴人因剛走出校門步入社會，信息來源閉塞，找到苗玉穎。事未辦成后，苗玉穎明確表示愿意退錢，而且已經退還了5萬元。雙方的委托內容僅為介紹工作機會，雙方之間為合法、合理的民事法律關系。一審法院在未查明事實的情況下，認為該委托關系違法，錯誤理解了涉案委托關系，導致上訴人的合法權益無法得到保障。上訴人目前沒有工作、沒有任何收入來源，如此大額的支出對上訴人及其家人都是極大的經濟負擔。原審法院適用《合同法》396條、《民事訴訟法》58條錯誤。經上訴人在裁判文書網檢索，貴院有多件委托介紹工作的同類案件，均支持了委托人的訴訟請求。綜上，請求二審法院考慮裁判的統一性和權威性，給予遭受經濟損失的老百姓合法保護。

面對二審法官，苗玉穎再次強調自己不是本案的受托人，只是中間人，而且自始至終都沒有收到一分錢的好處，在原告一再追問的情況下礙于情面自掏腰包5萬元，替閆云菲還給原告。后來原告到公安機關報案，閆云菲又下落不明，在這個事件中自己也是實際上的受害人。原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請求維持原判。

合同違法雖無效，非法所得應退還

法院審理認為，依據許偉亮提供的苗玉穎出具的收條及雙方當事人的陳述，可以認定許偉亮與苗玉穎間形成委托辦理工作事宜的委托合同關系，且委托不屬于無償委托。本案焦點問題為許偉亮與案外人閆云菲間是否通過轉委托形成委托合同關系，苗玉穎是否應承擔返還委托費用的民事責任。因苗玉穎收取了許偉亮所交的委托費用，但未完成委托事務，故應由苗玉穎返還許偉亮全部委托費用，并應按承諾承擔逾期還款的違約責任。即使按照一審意見，根據《合同法》第52條規定認定案涉委托合同無效，根據《合同法》第58條的規定，因無效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予以返還，有過錯一方應賠償給對方造成的損失，雙方均有過錯的應當各自承擔相應責任。本案中，許偉亮為謀求工作機會輕信苗玉穎承諾，有其原因，即使苗玉穎不構成欺騙故意，也應承擔返還委托費用的民事責任，不應因違約違法而獲益。如對因無效民事行為的受害人利益不予保護，有違民法對民事行為和糾紛規范處理的功能，故一審判決駁回許偉亮的訴請不當，應予改判。苗玉穎在承擔民事責任后，可另行主張權利。2019年6月19日，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一、撤銷某某區人民法院〔2019〕遼0111民初×××號民事判決;二、苗玉穎于本判決產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返還許偉亮委托費用10萬元;三、苗玉穎于本判決產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內給付許偉亮以上款項的逾期還款違約金。

覺得一肚子委屈的苗玉穎提出再審申請。2019年9月5日再審法院作出裁定如下：駁回苗玉穎的再審申請。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案后思

許偉亮委托苗玉穎找關系搞定工作，委托事項確實違反了法律法規的禁止性規定，有害公序良俗;根據《合同法》第52條的規定，法院認定雙方之間的委托合同關系無效是正確的。《合同法》第58條規定了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后，因該合同取得的財產應當予以返還。第五十九條規定了當事人惡意串通，損害國家、集體或者第三人利益的，因此取得的財產收歸國家所有或者返還集體、第三人。但是本案沒有證據證明委托行為造成了國家、集體或者第三人利益的損害。此種情形下，苗玉穎取得的款項系違法所得（不符合收繳歸入國庫情形），應當依據上述法律規定返還給許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