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新人的“實習噩夢”

常洪波

“法律是看不見的高壓線，千萬不要觸碰，不要一時沖動釀成苦果。”這是被告人祝濤的深刻懺悔。2019年，煙臺經濟技術開發區法院依法開庭審理了一樁強制猥褻案，產線班長祝濤因猥褻女實習生，被依法判處有期徒刑一年。

女實習生被拉進小黑屋

2018年夏天，河北某高校的李迎花即將結束自己的學生時代，走上工作崗位。然而，迎接她的是一段噩夢般的實習遭遇……

2018年6月，李迎花從河北邯鄲來到渤海之濱的煙臺實習，在一家電子企業的生產線上檢測產品的合格情況，將有瑕疵的產品挑揀出來。工作性質決定了李迎花在工作時間里相對封閉，沒有機會與他人有太多的溝通和交流。

有一天，她正在生產線上正常工作，產線班長祝濤走了過來。李迎花以為是正常的工作巡查，于是照例跟祝濤打了個招呼，卻不料遭到祝濤的言語騷擾。祝濤先是以輕佻的態度問李迎花“是否化了妝，素顏和化妝哪種更好看”，并且表示“想讓李迎花把妝擦掉，看看素顏的樣子”。

對于這種莫名其妙的搭訕，李迎花內心反感，不想搭理。但是礙于情面，又看在祝濤是其領導的份上，李迎花只得應付著回答。看到李迎花心不在焉地敷衍自己，祝濤心生邪念。隨即，他以“李迎花日常工作不用心”為借口，要與她進行一對一談話，將她拉進一個陰暗密閉的小屋內。據李迎花回憶，這是一個專門用來檢測電子產品屏幕的房間，光線很暗，空間非常小，僅能容納兩個人。

為什么領導找自己進行工作談話要選擇在這種房間呢？李迎花內心充滿了疑惑和警惕。在小黑屋內，祝濤并沒有和她談工作上的事情，而是一進門就要求她把妝擦掉，要看她素顏的樣子。李迎花拒絕后，祝濤開始詢問她的家庭情況、有沒有男朋友等隱私問題，最后竟提出讓李迎花作自己的女朋友。

對于祝濤的騷擾行為，李迎花非常反感，隨即提出要離開房間。就在這時，祝濤一把摟住了李迎花，開始對她進行猥褻。李迎花馬上反抗、呼救，但她力氣太小，加上房間具有密閉性，沒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直到祝濤隨身攜帶的對講機響起，他才停止猥褻，離開了房間。

離開小屋后，李迎花立即回到生產線上。雖然心里慌張和不滿，但考慮到自己是實習生，她沉默了。看到李迎花沒有揭露自己的惡行，祝濤非但沒有收手，反而變本加厲。幾小時后，他又來到李迎花的工作崗位，說要把她調到其他工位，對李迎花拉拉扯扯。李迎花明確表示拒絕調配。一番推拉之后，祝濤又一次以“工作談話”為由，將李迎花拉進那個封閉的小黑屋，對她進行了第二次猥褻。

從始至終，李迎花對于祝濤的猥褻行為都表現出極大的抗拒，并在這一過程中采用掐、捏祝濤大腿的方式反抗。激烈的反抗迫使祝濤停止了動作，但他仍然不讓李迎花離開房間，強行留她在房間內聊天。祝濤向李迎花索要微信號，被其拒絕，于是他用筆強行在李迎花的手臂上寫下自己的微信號，并要求對方盡快加他。李迎花精疲力盡，無力反抗，只得照辦，以便趕快離開這個房間。

遭受兩次猥褻之后，李迎花感到無比的害怕和深深的屈辱。她思考再三，決定將這件事說出來。很快，她在學校老師的陪同下來到當地派出所報案。

嫌疑人百般抵賴

公安機關迅速立案偵查，將犯罪嫌疑人祝濤依法刑事拘留。在接受審訊的過程中，祝濤并不老實，否認自己對李迎花有過猥褻行為，堅稱自己和李迎花只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兩人進房間只是談論工作。面對辦案民警的多番訊問，祝濤頭上直冒汗，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只是反復強調自己和李迎花就是同事關系，“都是跟李迎花鬧著玩的”。

當被問及在小黑屋內有沒有與李迎花進行肢體接觸時，祝濤猶豫不決。在民警的一再訊問下，祝濤終于承認的確觸碰了李迎花，但并不是她所說的猥褻。“我當時在生產線上巡查工作情況。廠里規定每人每次上廁所的時間只有15分鐘。我觀察到她40分鐘還沒有回來，覺得她請假時間太久了，懷疑她在廁所里抽煙。工廠規定上班時間不允許抽煙，我為了檢查她是否抽煙，就用手捧住她的臉，湊近她的嘴聞一聞是否有煙味。”辦案民警問，工廠是否賦予產線班長采用這種方式檢查員工有沒有抽煙的權力，祝濤否認了。“既然沒有賦予你這個權力，你為什么要對實習生這么做？”祝濤沉默了。

“李迎花兩次和你進小房間，是自愿的還是被你硬拉進去的？”對于這個問題，祝濤堅持說自己雖然拉著李迎花，但對方并沒有抗拒，很配合地和他進了小房間。面對祝濤漏洞百出的辯解，警方決定前往祝濤所在的企業現場調查取證。

在調查過程中，警方人員到了事發地點——那是個僅能容納兩個人的小黑屋。兩名民警同時進入小屋后，根本無法正常活動。這么一個狹小局促的空間，完全不適合談論工作。在詢問了當天在場的證人后，警方證實，當時李迎花的確是被祝濤強行拉進小屋的，并不是自愿前往，且有多人看到祝濤訓斥李迎花。

在結合報案人的陳述、現場證人的證言、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以及其他證據后，警方得出了祝濤涉嫌強制猥褻罪的結論，并將案件移送煙臺經濟開發區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

“法盲邏輯”：耍流氓不算違法

煙臺經濟開發區人民檢察院受案后，檢察官經過認真審查案卷，發現本案犯罪嫌疑人祝濤沒有作過有罪供述。因案發地點是密閉的小黑屋，僅有證人證實祝濤先后兩次將被害人拉進小屋，但沒有人看到小屋內究竟發生了什么。直接證據僅有被害人陳述以及祝濤大腿上的掐痕，證據相對單薄。辦案檢察官決定加大訊問力度，并制定了詳細的訊問計劃。

“現依法向你告知權利義務以及認罪認罰的法律后果……”2019年8月19日，檢察官在提訊時向涉嫌強制猥褻罪的犯罪嫌疑人祝濤說法釋理。面對祝濤拒不承認自己的犯罪事實的行為，檢察官多次對他闡述法律政策，向他講解認罪認罰的法律條文以及拒不認罪悔罪的后果。

與此同時，辦案檢察官根據現有證據指出祝濤辯解的不合理之處：“李迎花剛到企業實習一周，與你無冤無仇，為什么不告發別人而告發你？為什么被害人要掐你大腿？既然是工作談話，為什么你要強行拉她到小屋里？”面對一系列提問，祝濤終于承認自己有強行親吻、撫摸被害人胸部等猥褻行為。

檢察官在審查過程中發現，祝濤這個年輕人對于法律知識幾乎一竅不通，法律意識十分淡薄。他覺得自己的這種行為只是“調戲婦女，耍流氓”而已，并不算違法，更談不上犯罪。檢察官對他宣講，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條之規定：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強制猥褻婦女或者侮辱婦女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祝濤這才意識到，法律是“看不見的高壓線”。

煙臺經濟開發區人民檢察院認為，祝濤在審查起訴階段如實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實，并自愿認罪認罰，可依法從寬處罰。再考慮到祝濤是初犯，建議對其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煙臺經濟開發區人民檢察院依法對祝濤提起公訴，最終法院采納了檢察院的意見。

案后思

在工作場合，針對職場新人和實習員工實施騷擾甚至猥褻的事件并不少見。如何減少類似事件的發生，是當今社會必須面對的問題。

首先，企業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和義務，應定期開展法律培訓教育，邀請法律界人士開設講座，增強企業員工的法制觀念，形成懂法、守法、用法的良好氛圍。其次，女性在遭到猥褻和性騷擾后，應及時向公安機關報案。切不可因為感到害怕或者礙于面子而隱瞞不報。再次，學校作為學生走向職場的引路者，有義務避免此類事件的發生。校方應在學生實習的過程中將其人身安全放在首要位置。另外，對于如何防范實習生遭遇性騷擾，校方應視為一項重要議題來研究探討，盡快制定可行性方案。最后，家長應該督促子女尤其是男孩樹立正確的異性觀，讓他們從小就學會尊重異性，讓良好的教養在其心中生根發芽。

（本文除被告人祝濤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